第2章 噩梦
七月流火，此时的长安依旧很是炎热，沉闷的太极宫远不如高宗修建的大明宫那般凉爽。
高冠革履、褒衣博带好似神仙中人的武三思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仪殿外等待李显的召见。
虽然还未到正午，但此刻的阳光依旧是十分毒辣，礼节齐备的武三思身穿冠服等候在大殿之外却纹丝未动。
今日武三思又一次来谢恩，皇帝特进他为梁王，这是天大的恩典，无论如何还是要谢恩的。
就算是皇帝很轻佻的用手敕的方式，但作为臣子，武三思必须隆重对待，为此他还特地在家中反复练习了已经有些生疏的觐见朝仪。
虽然武三思不愿意为一个虚名而丢掉实权，但是他没办法反抗，因为皇恩浩荡！哪怕皇帝把他儿子抓入大牢，甚至是派了个著名的酷吏去审问。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他推辞过爵位官职，向韦皇后求情可皇后不见他，继而他向安乐公主求情，向太平公主求情，甚至是向太子妃求情，各式各样的方法在短短的三天之内，武三思都尝试过。
但结果是皇帝手敕变成了正式的诏命，武崇训正式被罢黜一切官职下狱待审，皇帝拒绝了接见武三思但是却赏赐大量珠宝慰问，说是以筹前功。
经过自家连襟纪处讷的提醒，武三思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太子醒后的一句“武崇训害我”，而是皇帝，皇帝震怒。
纪处讷甚至专门送了一卷《汉书》到武三思的府邸，武三思打开那仿着褚遂良字体抄写的《窦田灌韩传》，当时只觉得手脚发寒。
他不是魏其侯，李显不是汉武帝，但是魏其侯身死族灭是孝文窦皇后死了之后的事，现在则天大圣皇后也死了。
从得到赠书之后，武三思就不顾众人鄙夷的目光已经连续两天顶着烈日打着谢恩的幌子求见皇帝。
两天，每天都被晒得大汗淋漓的空手而归。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武三思此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他只希望自己这番毕恭毕敬能够换得皇帝的满意。
官场上的人走茶凉是十分现实的，往常就算是武三思求见李显需要稍待的时候，那里就要待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第一天上午，还有人请他到偏殿稍等，有人见规劝不动便吩咐宫人张罗着搭上凉棚为他遮挡，等到下午便是一些小宦官在经过他时都视若无睹。
这两天中，武三思听到了这辈子最多的冷言冷语，他这才明白往常能够帮他遮风挡雨的是他的权势。
现在他的权势被人拿走了，他原先的伞不愿意再为他遮挡风雨了！
武三思想着还在天牢中煎熬的儿子，强打起精神来，不理会阴暗里的各种目光，毕恭毕敬地好像乾陵神道上的石像一般，继续等待着大唐天子的召见。
一墙之隔的东宫，也有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瞪着双大眼睛望着太阳一动不动的好像是着了魔一般。
“太子殿下，殿下病体初愈，还是以身体为重啊！”
一名中年宦官见太子傻站在太阳底下半天没有动静，硬着头皮上前规劝。
“啊，没事，没事，多晒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
被人从沉思中惊醒，李崇军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这已经是他穿越大唐的第六天了，除了刚开始两天天都是躺在床上苦熬着，幻想着眼睛一闭一睁再次回到现代。
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过？不过是军训完宿舍几个人聚一起出来喝个酒，怎么就穿越了呢？还穿成了节愍太子李重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悲剧人物。
就这两天躺在床上接受到的模糊记忆来看，李崇军觉得李重俊这个小伙子的一生就是餐具，上面摆满了悲剧。
母亲出身低微，只是当时太子宫中的宫人，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连个姓氏、名号都没有。之后，李显被废流放房陵，李重俊兄弟等人被武则天关在内宫幽禁，武周代唐，李重俊等虽不至于被虐待，也差不多是挣扎求生。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李显也重新被立为太子，李重俊也因为年纪见长被放出内宫，担任了少卿做了个闲职。刚过上没两天的好日子，二哥李重润被杀，太子妃不敢找武则天的麻烦，倒是把一腔怨念全都倾斜在了几个庶出的儿子上。
那是一三五穿小鞋，二四六上眼药，没一天好日子可过。
撞大运一般等到了神龙政变，后妈又神助攻地将大哥李重福贬斥外地，李重俊这个老三就稀里糊涂地被李显定为太子了。
可惜，成为太子是李重俊最大的不幸。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当太子的韦皇后成天地刁难他，想成为皇太女的妹妹安乐公主更是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而此时的李显只会冷眼旁观甚至是放纵她们对李重俊的欺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重俊到底是咬着牙忍了下来，面对时常和妹妹一起欺辱自己的妹夫武崇训等人，李重俊咬着牙赔笑与他们斗鸡走马、虚以委蛇。
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安乐公主与武崇训公然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呼李重俊为奴，李重俊的侍妾产后被安乐公主作弄惊厥而死，连带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差点都被害死，武崇训更是企图在东宫调戏太子妃！
皇帝的态度呢？上不听！
这是李崇军记忆当中回想起来的片段，那个老太监趾高气昂地这样回答前来告状的李重俊。
欺人太甚，反了他丫的！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记得脑子里李重俊的记忆当中好像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军与他约定起兵，“武氏父子猖獗，擅杀功臣，我等欲效五王辅佐太子，起义兵诛杀奸佞！七月辛丑正是南衙府兵入京上番轮值之时，到时候人员混杂正是我等起义的大好良机！”
李崇军猛地抓过随侍在身旁的宦官，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中贴近，语气古怪地问：“额，那个，我想问一下，今天是几号？”
“小人不，不知，这个几号，几号是何意？”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有些哆哆嗦嗦地回答。
自李崇军醒来后，说了不少“疯言疯语”，也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人怀疑太子被精怪夺舍。最后经太医院诊治后，号称孙真人嫡传的李太医断定太子只是坠马一时惊厥，故而会有些胡言乱语、性情大变，就如太宗朝的废太子一般，没有大恙。
废太子李承乾，在民间可能已经名声不显，但在东宫可是时常被老太监们拿来教育新人的榜样。
李承乾自坠马患上足疾性情大变，不仅宠幸男宠更是整日里在东宫与宦官游乐，最后太宗文皇帝杀了男宠称心，杖毙了不知多少与之相牵连的东宫宦官。
宁滥勿纵，每次讲到这句话的时候领头的老太监都会浑身打哆嗦。
自入宫以来，众人就被以此事告诫要谨守臣节不可媚主邀宠，不然那些贵人还有转圜之机，刑余之人只能是牵连无数同僚无辜丧命。
李崇军也不明白这小太监怕什么，自己又不会吃人随手放开对方，也明白他听不懂，转念间换了个说法，“嗯，就是今天是那一日。”
“七月，癸巳日”
“癸巳”李崇军突然有些感谢老天爷让他高考完没多久就穿越了，这要是再耽误一点时间，他都快不记得古代的天干地支了。
李崇军心中正在盘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他掰着手指头轮算过去。
七天，七天后就是辛丑。
还有七天就会有人带着他完成先胜后败的壮举，带着他惨死，甚至头颅都被自己父亲砍下用来祭奠太庙与奸夫。
李崇军脸色刷得一下就变白了，他挥开四周围上来想要搀扶他的宦官们，仰着头望天，他想怒吼，凭什么这样对我！
别人穿越不是有金手指，就是有机遇，不然好歹也能变得年轻一点，凭什么我一穿越还平白无故地变老了五六岁，还要帮别人养孩子，现在还要被裹携着造反！
最操蛋的是，还碰上这么个极品老爹！
这一定是个噩梦！
高冠革履、褒衣博带好似神仙中人的武三思面无表情地站在两仪殿外等待李显的召见。
虽然还未到正午，但此刻的阳光依旧是十分毒辣，礼节齐备的武三思身穿冠服等候在大殿之外却纹丝未动。
今日武三思又一次来谢恩，皇帝特进他为梁王，这是天大的恩典，无论如何还是要谢恩的。
就算是皇帝很轻佻的用手敕的方式，但作为臣子，武三思必须隆重对待，为此他还特地在家中反复练习了已经有些生疏的觐见朝仪。
虽然武三思不愿意为一个虚名而丢掉实权，但是他没办法反抗，因为皇恩浩荡！哪怕皇帝把他儿子抓入大牢，甚至是派了个著名的酷吏去审问。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他推辞过爵位官职，向韦皇后求情可皇后不见他，继而他向安乐公主求情，向太平公主求情，甚至是向太子妃求情，各式各样的方法在短短的三天之内，武三思都尝试过。
但结果是皇帝手敕变成了正式的诏命，武崇训正式被罢黜一切官职下狱待审，皇帝拒绝了接见武三思但是却赏赐大量珠宝慰问，说是以筹前功。
经过自家连襟纪处讷的提醒，武三思才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太子醒后的一句“武崇训害我”，而是皇帝，皇帝震怒。
纪处讷甚至专门送了一卷《汉书》到武三思的府邸，武三思打开那仿着褚遂良字体抄写的《窦田灌韩传》，当时只觉得手脚发寒。
他不是魏其侯，李显不是汉武帝，但是魏其侯身死族灭是孝文窦皇后死了之后的事，现在则天大圣皇后也死了。
从得到赠书之后，武三思就不顾众人鄙夷的目光已经连续两天顶着烈日打着谢恩的幌子求见皇帝。
两天，每天都被晒得大汗淋漓的空手而归。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武三思此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他只希望自己这番毕恭毕敬能够换得皇帝的满意。
官场上的人走茶凉是十分现实的，往常就算是武三思求见李显需要稍待的时候，那里就要待在大太阳底下暴晒。
第一天上午，还有人请他到偏殿稍等，有人见规劝不动便吩咐宫人张罗着搭上凉棚为他遮挡，等到下午便是一些小宦官在经过他时都视若无睹。
这两天中，武三思听到了这辈子最多的冷言冷语，他这才明白往常能够帮他遮风挡雨的是他的权势。
现在他的权势被人拿走了，他原先的伞不愿意再为他遮挡风雨了！
武三思想着还在天牢中煎熬的儿子，强打起精神来，不理会阴暗里的各种目光，毕恭毕敬地好像乾陵神道上的石像一般，继续等待着大唐天子的召见。
一墙之隔的东宫，也有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在众目睽睽之下，瞪着双大眼睛望着太阳一动不动的好像是着了魔一般。
“太子殿下，殿下病体初愈，还是以身体为重啊！”
一名中年宦官见太子傻站在太阳底下半天没有动静，硬着头皮上前规劝。
“啊，没事，没事，多晒晒太阳有利于身体健康！”
被人从沉思中惊醒，李崇军有些尴尬地摆摆手，这已经是他穿越大唐的第六天了，除了刚开始两天天都是躺在床上苦熬着，幻想着眼睛一闭一睁再次回到现代。
他实在是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穿越过？不过是军训完宿舍几个人聚一起出来喝个酒，怎么就穿越了呢？还穿成了节愍太子李重俊，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悲剧人物。
就这两天躺在床上接受到的模糊记忆来看，李崇军觉得李重俊这个小伙子的一生就是餐具，上面摆满了悲剧。
母亲出身低微，只是当时太子宫中的宫人，生下他不久就病死了，连个姓氏、名号都没有。之后，李显被废流放房陵，李重俊兄弟等人被武则天关在内宫幽禁，武周代唐，李重俊等虽不至于被虐待，也差不多是挣扎求生。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李显也重新被立为太子，李重俊也因为年纪见长被放出内宫，担任了少卿做了个闲职。刚过上没两天的好日子，二哥李重润被杀，太子妃不敢找武则天的麻烦，倒是把一腔怨念全都倾斜在了几个庶出的儿子上。
那是一三五穿小鞋，二四六上眼药，没一天好日子可过。
撞大运一般等到了神龙政变，后妈又神助攻地将大哥李重福贬斥外地，李重俊这个老三就稀里糊涂地被李显定为太子了。
可惜，成为太子是李重俊最大的不幸。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当太子的韦皇后成天地刁难他，想成为皇太女的妹妹安乐公主更是多次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他，而此时的李显只会冷眼旁观甚至是放纵她们对李重俊的欺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重俊到底是咬着牙忍了下来，面对时常和妹妹一起欺辱自己的妹夫武崇训等人，李重俊咬着牙赔笑与他们斗鸡走马、虚以委蛇。
最后换来的又是什么？安乐公主与武崇训公然带着一帮狐朋狗友呼李重俊为奴，李重俊的侍妾产后被安乐公主作弄惊厥而死，连带着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差点都被害死，武崇训更是企图在东宫调戏太子妃！
皇帝的态度呢？上不听！
这是李崇军记忆当中回想起来的片段，那个老太监趾高气昂地这样回答前来告状的李重俊。
欺人太甚，反了他丫的！
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他记得脑子里李重俊的记忆当中好像有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将军与他约定起兵，“武氏父子猖獗，擅杀功臣，我等欲效五王辅佐太子，起义兵诛杀奸佞！七月辛丑正是南衙府兵入京上番轮值之时，到时候人员混杂正是我等起义的大好良机！”
李崇军猛地抓过随侍在身旁的宦官，在对方惊恐的表情中贴近，语气古怪地问：“额，那个，我想问一下，今天是几号？”
“小人不，不知，这个几号，几号是何意？”小太监被吓了一跳，有些哆哆嗦嗦地回答。
自李崇军醒来后，说了不少“疯言疯语”，也做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人怀疑太子被精怪夺舍。最后经太医院诊治后，号称孙真人嫡传的李太医断定太子只是坠马一时惊厥，故而会有些胡言乱语、性情大变，就如太宗朝的废太子一般，没有大恙。
废太子李承乾，在民间可能已经名声不显，但在东宫可是时常被老太监们拿来教育新人的榜样。
李承乾自坠马患上足疾性情大变，不仅宠幸男宠更是整日里在东宫与宦官游乐，最后太宗文皇帝杀了男宠称心，杖毙了不知多少与之相牵连的东宫宦官。
宁滥勿纵，每次讲到这句话的时候领头的老太监都会浑身打哆嗦。
自入宫以来，众人就被以此事告诫要谨守臣节不可媚主邀宠，不然那些贵人还有转圜之机，刑余之人只能是牵连无数同僚无辜丧命。
李崇军也不明白这小太监怕什么，自己又不会吃人随手放开对方，也明白他听不懂，转念间换了个说法，“嗯，就是今天是那一日。”
“七月，癸巳日”
“癸巳”李崇军突然有些感谢老天爷让他高考完没多久就穿越了，这要是再耽误一点时间，他都快不记得古代的天干地支了。
李崇军心中正在盘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他掰着手指头轮算过去。
七天，七天后就是辛丑。
还有七天就会有人带着他完成先胜后败的壮举，带着他惨死，甚至头颅都被自己父亲砍下用来祭奠太庙与奸夫。
李崇军脸色刷得一下就变白了，他挥开四周围上来想要搀扶他的宦官们，仰着头望天，他想怒吼，凭什么这样对我！
别人穿越不是有金手指，就是有机遇，不然好歹也能变得年轻一点，凭什么我一穿越还平白无故地变老了五六岁，还要帮别人养孩子，现在还要被裹携着造反！
最操蛋的是，还碰上这么个极品老爹！
这一定是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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