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姊
唉，管不了了，只能这样了！
夏明昭咬着牙，狠下心，缩起脖子从狗洞向里面爬去。
那洞口勉强能容纳一人大小。
还好章清恪这副身子骨架很小，才让夏明昭没有被卡在洞中，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啊！什么人！”一声急促的惊呼响起。
夏明昭的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他慌忙抬起头就想解释，不曾想对面快他一步，压低了声音叫道：“阿恪！真的是阿恪！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明昭抬头，面前那穿着一袭槿紫色的破旧的宫女襦裙的人，正是他的二嫂。
他忙开口：“二嫂，我……”
“先别说话，跟我走！”二嫂扔下手中的扫帚，一把将夏明昭拽走。
两人来到了一处小屋，似乎是府中专门腾出给下人居住的，类似杂物房一样的地方。
二嫂召来了正在洗衣的裴姨娘，三人一同进屋，二嫂转手便谨慎地关了门、落了锁。
她大惑不解：“阿恪，你怎么在这儿？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二哥呢，他怎么样了？爹呢，我听说爹被擒了，是真的吗？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不禁让夏明昭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沅芷，别催他。”裴姨娘摸着夏明昭的脑袋，如同小时候那般，轻声安抚着他，“阿恪，好孩子，别急，慢慢儿说，一件一件来。”
“先说你二哥吧？我和沅芷都很担心他。”
“二哥他……没事……他很好……”夏明昭眼神飘忽，心头打鼓道。
他不擅长撒谎。
尤其……面前还是这样两个女人，一个是思念丈夫的妻子，一个是心系孩子的母亲。
他不知道怎么与他们说那样残酷的话。
“阿恪，你莫不要骗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我……我感觉他就像是出事了……前些日子……他还给我托梦……嘱咐我照顾好平儿和芜儿……”二嫂掩着面，小声压抑着哭腔。
裴姨娘抱着她，眼中看不出是悲伤还是什么，她只是平静地安慰她：“沅芷……没事的……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会没事的……”
“对不起……二嫂……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二哥……””
“这不赖你……阿恪……不赖你……是我们几个命苦……”
“阿恪，你继续说吧，你为什么来这儿，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裴姨娘，爹……爹被抓了，我偷偷潜入宫中，就是为了打听他的消息。”他忍着内心的悲痛，问道，“二嫂，姨娘，你们有爹的消息么？”
二嫂啜泣着：“阿恪……我带你去找晴妹妹吧……说不定她知道……”
裴姨娘也在一旁说道：“阿恪，你母亲也在那儿，快去见她吧，她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她摸着章清恪的脑袋，那和蔼的笑容，那温柔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阿恪，你和你二哥长得真像啊……真像啊……”裴姨娘好像梦呓一般低喃道，她眼中的光亮消失，眼神逐渐浑浊起来。
“娘，我去去就回。”
二嫂揩去泪水，披上了一件素白色的破袍子，便带着夏明昭出门了，只留下裴姨娘还滞在原地。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夏明昭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了府上另一侧的偏房，这偏房比起二嫂她们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破旧的墙头，屋顶连几块像样的瓦片都没有。
门外有一个熟悉的人穿着粗布衣，正坐在台阶上洗着衣服。
“晴阿姊！”
是章家的长姐章清霁，也是章清恪的亲姐姐。
“阿恪？”她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
“晴妹妹，是真的！是阿恪！”
“阿恪，你怎么来这儿了，你来这儿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章清霁几乎是大吼出声，吓了二人一跳。
“晴妹妹，你甭说他了……”
她冲过来，举起了手，似乎要打夏明昭，最后只是轻轻地落下，在他胸口一碰。
她眼中笼罩的阴霾散去，眼神逐渐清澈，泪水充盈了眼眶，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夏明昭。
夏明昭也搂住了她。
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片段浮现，那是章清恪与章清霁的过往，是姐弟之间的温馨的童话。
“阿姊，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阿姊，爹他……被蒙军擒了……二哥……二哥战死了……大家都死了……祖母也死了……”
不知为何，这具身体见到眼前的章清霁，突然就涌出热泪来，似乎是向着眼前的姐姐诉说着这些日来所遭受的所有分离与苦难。
夏明昭的心中也被浓烈的悲伤的情绪覆盖了。
滚烫的泪珠滑下，这是夏明昭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哭泣，在此之前，即使经历了祖母、二哥的死亡，还是面对父亲被擒或是国破家亡时，他都没有过多的悲痛，更多的只有些许的惋惜。
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任务，一旦完成了便与他再无瓜葛，而这些记忆也只是记忆罢了，或许就如同黄粱一梦，醒来记得几分，记得何人，又有谁知道呢？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这种真实，这种真切的感情，在这乱世之中，却显得尤为可贵。
冰凉粗糙的手指触碰了夏明昭的脸庞，替他拂去了脸上的泪珠，章清霁笑着，脸颊与鼻头都冻得通红，脸上没有丝毫的粉脂修饰，却是那般明艳动人：“阿恪，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爱哭鬼。”
二嫂看着两人，在一旁悄悄抹着泪。
“晴阿姊，你就别取笑我了！”夏明昭哽咽道，“母亲呢？怎么没见到她！”
“哎……她……生病了，卧在榻上好几日了，大夫来看过了，就是不见好。”
“快带我去见见！”
夏明昭跨过破烂不堪的门槛，走入了屋内。
冰寒刺骨的冬天，光是站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就让人忍不住颤抖。
不知道她们几人是如何能忍受的了这种生活的。
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头发几乎全白了，她的脸上是一道道凹陷的皱纹，眼睛深嵌在眼眶之中，颧骨突出，脸颊通红，嘴唇都已经冻得发紫了，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才撑到今日。
一旁的火盆中烧着几颗炭火，但这微弱的热源对这房间的冷意几乎起不到一点作用。
“娘，你快看看，这是谁？”
老妇人喘着粗气，睁开眼，无神的双眼在看到夏明昭的一瞬间就有了光。
“恪儿，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姜夫人侧卧在床榻上，“你怎么会来这儿，是我病了太久了，已经开始做梦了么？”
夏明昭心中触动，他记忆中的这位母亲，本是一位和蔼、善良、美丽的夫人，今时今日竟被摧残到这副模样。
“母亲，是儿子不孝！”他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阿，竟不是梦，真是我的恪儿！”她困难地支起身子，章清霁连忙冲上去搀扶。
夏明昭本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般多的消极的消息，生怕她受到什么刺激从而加重了病情，但是章清霁好似很了解母亲，直接就将当下的情况都与她说了一通。
“阿恪，你要坚强，这个家就只剩你和勖儿了，你快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管我们，一个人走吧！”
“娘，我与父亲手下的二位大哥来这大都，就是为了把父亲救出来，让我一个人去做那逃兵，我做不到！”
“恪儿，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姜夫人牵住夏明昭的手，本应光滑细嫩的手此时布满了冻疮，都烂得化脓了，生得血肉模糊的，“不用担心他，也不要想着来救我们。”
“娘，你的手……”
“无妨，恪儿，娘没事儿。”
“为什么啊，娘，为什么不要救爹？”
“恪儿，我了解他，卫王殁了，光复的希望没了，他必然也不会苟活，你不如让他这样庄严地死去，至于我们……”姜夫人摇摇头，“对于蒙古来说，我们都是罪人，是对他们有威胁的前朝之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不想连累了你。”
“恪儿，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姜夫人的表情挣扎，最后还是选择甩开他的手。
“晴儿，带他走吧！”
“是。”
“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能……”
章清霁走过来拉住了他：“阿恪，好了，别说了！你跟我来吧……娘她也需要休息了……”
夏明昭不解地看着母亲，他眼中满是委屈。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红着眼对着母亲跪下，再一拜，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出去了。
屋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晴阿姊，娘她……”
“阿恪，不要怪她，娘她……她也只是想你好好活下去，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晴阿姊，你知道爹在哪里吗？”
“你当真执意要做？”
“晴阿姊，这不仅仅是我一人的愿望，也是那些与我一路同行的人的抱负，大家都希望……能救出父亲，阿姊，你应该知道，父亲对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夏明昭郑重地鞠了一躬。
“阿姊，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章清霁捋开了他面前的一缕碎发，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便告诉你吧——太子不久前与人在商议，我正好听见了，父亲被关在城西的兵马司中。”
“晴阿姊，谢谢你！”
“傻弟弟，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阿姊永远支持你！”章清霁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夏明昭的脑袋，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包裹了他，她的眼眸永远都是那么清澈与温柔，就好像阳光普照一般的温暖惬意。
“对了，晴阿姊，怎么没见玉儿、兰儿、素儿、英儿四位姐妹和百里姨娘啊？”
“她们……她们在别处，不在隆福宫，我会向他们转告你今日来过。”
“阿姊，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夏明昭不舍地与她告别，这温情的时刻终究只是定格在了一瞬间。
“阿恪，快些走吧……万事保重！”章清霁看着他，眼里仿佛装满了她还没来得及说的关切与问候，她叮嘱道，“阿恪，千万小心，我会和娘在宫里等你的消息。”
夏明昭转身欲离开，章清霁又叫住了他：“阿恪，活下去，千万不要死！来日，我们一家人，定能团聚……”
“我知道了，阿姊，万事保重！”
“万事……保重……”
她目送着曾经的这个孩子一步步远去……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苦涩的泪水滑落脸颊，她却欣慰地扬起嘴角，轻笑起来。
“阿恪……你也长大了……”
……
夏明昭咬着牙，狠下心，缩起脖子从狗洞向里面爬去。
那洞口勉强能容纳一人大小。
还好章清恪这副身子骨架很小，才让夏明昭没有被卡在洞中，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啊！什么人！”一声急促的惊呼响起。
夏明昭的头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他慌忙抬起头就想解释，不曾想对面快他一步，压低了声音叫道：“阿恪！真的是阿恪！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明昭抬头，面前那穿着一袭槿紫色的破旧的宫女襦裙的人，正是他的二嫂。
他忙开口：“二嫂，我……”
“先别说话，跟我走！”二嫂扔下手中的扫帚，一把将夏明昭拽走。
两人来到了一处小屋，似乎是府中专门腾出给下人居住的，类似杂物房一样的地方。
二嫂召来了正在洗衣的裴姨娘，三人一同进屋，二嫂转手便谨慎地关了门、落了锁。
她大惑不解：“阿恪，你怎么在这儿？你来这儿干什么！你二哥呢，他怎么样了？爹呢，我听说爹被擒了，是真的吗？你怎么穿着这身衣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珠炮似的一串问题，不禁让夏明昭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沅芷，别催他。”裴姨娘摸着夏明昭的脑袋，如同小时候那般，轻声安抚着他，“阿恪，好孩子，别急，慢慢儿说，一件一件来。”
“先说你二哥吧？我和沅芷都很担心他。”
“二哥他……没事……他很好……”夏明昭眼神飘忽，心头打鼓道。
他不擅长撒谎。
尤其……面前还是这样两个女人，一个是思念丈夫的妻子，一个是心系孩子的母亲。
他不知道怎么与他们说那样残酷的话。
“阿恪，你莫不要骗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我……我感觉他就像是出事了……前些日子……他还给我托梦……嘱咐我照顾好平儿和芜儿……”二嫂掩着面，小声压抑着哭腔。
裴姨娘抱着她，眼中看不出是悲伤还是什么，她只是平静地安慰她：“沅芷……没事的……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会没事的……”
“对不起……二嫂……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二哥……””
“这不赖你……阿恪……不赖你……是我们几个命苦……”
“阿恪，你继续说吧，你为什么来这儿，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吧？”
“裴姨娘，爹……爹被抓了，我偷偷潜入宫中，就是为了打听他的消息。”他忍着内心的悲痛，问道，“二嫂，姨娘，你们有爹的消息么？”
二嫂啜泣着：“阿恪……我带你去找晴妹妹吧……说不定她知道……”
裴姨娘也在一旁说道：“阿恪，你母亲也在那儿，快去见她吧，她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她摸着章清恪的脑袋，那和蔼的笑容，那温柔的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阿恪，你和你二哥长得真像啊……真像啊……”裴姨娘好像梦呓一般低喃道，她眼中的光亮消失，眼神逐渐浑浊起来。
“娘，我去去就回。”
二嫂揩去泪水，披上了一件素白色的破袍子，便带着夏明昭出门了，只留下裴姨娘还滞在原地。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夏明昭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来到了府上另一侧的偏房，这偏房比起二嫂她们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破旧的墙头，屋顶连几块像样的瓦片都没有。
门外有一个熟悉的人穿着粗布衣，正坐在台阶上洗着衣服。
“晴阿姊！”
是章家的长姐章清霁，也是章清恪的亲姐姐。
“阿恪？”她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
“晴妹妹，是真的！是阿恪！”
“阿恪，你怎么来这儿了，你来这儿做什么！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章清霁几乎是大吼出声，吓了二人一跳。
“晴妹妹，你甭说他了……”
她冲过来，举起了手，似乎要打夏明昭，最后只是轻轻地落下，在他胸口一碰。
她眼中笼罩的阴霾散去，眼神逐渐清澈，泪水充盈了眼眶，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夏明昭。
夏明昭也搂住了她。
脑海中，一个又一个片段浮现，那是章清恪与章清霁的过往，是姐弟之间的温馨的童话。
“阿姊，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阿姊，爹他……被蒙军擒了……二哥……二哥战死了……大家都死了……祖母也死了……”
不知为何，这具身体见到眼前的章清霁，突然就涌出热泪来，似乎是向着眼前的姐姐诉说着这些日来所遭受的所有分离与苦难。
夏明昭的心中也被浓烈的悲伤的情绪覆盖了。
滚烫的泪珠滑下，这是夏明昭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哭泣，在此之前，即使经历了祖母、二哥的死亡，还是面对父亲被擒或是国破家亡时，他都没有过多的悲痛，更多的只有些许的惋惜。
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任务，一旦完成了便与他再无瓜葛，而这些记忆也只是记忆罢了，或许就如同黄粱一梦，醒来记得几分，记得何人，又有谁知道呢？
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这种真实，这种真切的感情，在这乱世之中，却显得尤为可贵。
冰凉粗糙的手指触碰了夏明昭的脸庞，替他拂去了脸上的泪珠，章清霁笑着，脸颊与鼻头都冻得通红，脸上没有丝毫的粉脂修饰，却是那般明艳动人：“阿恪，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是个爱哭鬼。”
二嫂看着两人，在一旁悄悄抹着泪。
“晴阿姊，你就别取笑我了！”夏明昭哽咽道，“母亲呢？怎么没见到她！”
“哎……她……生病了，卧在榻上好几日了，大夫来看过了，就是不见好。”
“快带我去见见！”
夏明昭跨过破烂不堪的门槛，走入了屋内。
冰寒刺骨的冬天，光是站在这个四面漏风的屋子里，就让人忍不住颤抖。
不知道她们几人是如何能忍受的了这种生活的。
床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头发几乎全白了，她的脸上是一道道凹陷的皱纹，眼睛深嵌在眼眶之中，颧骨突出，脸颊通红，嘴唇都已经冻得发紫了，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才撑到今日。
一旁的火盆中烧着几颗炭火，但这微弱的热源对这房间的冷意几乎起不到一点作用。
“娘，你快看看，这是谁？”
老妇人喘着粗气，睁开眼，无神的双眼在看到夏明昭的一瞬间就有了光。
“恪儿，你长高了，也长大了。”姜夫人侧卧在床榻上，“你怎么会来这儿，是我病了太久了，已经开始做梦了么？”
夏明昭心中触动，他记忆中的这位母亲，本是一位和蔼、善良、美丽的夫人，今时今日竟被摧残到这副模样。
“母亲，是儿子不孝！”他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阿，竟不是梦，真是我的恪儿！”她困难地支起身子，章清霁连忙冲上去搀扶。
夏明昭本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般多的消极的消息，生怕她受到什么刺激从而加重了病情，但是章清霁好似很了解母亲，直接就将当下的情况都与她说了一通。
“阿恪，你要坚强，这个家就只剩你和勖儿了，你快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管我们，一个人走吧！”
“娘，我与父亲手下的二位大哥来这大都，就是为了把父亲救出来，让我一个人去做那逃兵，我做不到！”
“恪儿，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姜夫人牵住夏明昭的手，本应光滑细嫩的手此时布满了冻疮，都烂得化脓了，生得血肉模糊的，“不用担心他，也不要想着来救我们。”
“娘，你的手……”
“无妨，恪儿，娘没事儿。”
“为什么啊，娘，为什么不要救爹？”
“恪儿，我了解他，卫王殁了，光复的希望没了，他必然也不会苟活，你不如让他这样庄严地死去，至于我们……”姜夫人摇摇头，“对于蒙古来说，我们都是罪人，是对他们有威胁的前朝之人，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也不会放过你，我们不想连累了你。”
“恪儿，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姜夫人的表情挣扎，最后还是选择甩开他的手。
“晴儿，带他走吧！”
“是。”
“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能……”
章清霁走过来拉住了他：“阿恪，好了，别说了！你跟我来吧……娘她也需要休息了……”
夏明昭不解地看着母亲，他眼中满是委屈。
但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红着眼对着母亲跪下，再一拜，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出去了。
屋中传出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晴阿姊，娘她……”
“阿恪，不要怪她，娘她……她也只是想你好好活下去，我们已经……失去了太多了……”
“晴阿姊，你知道爹在哪里吗？”
“你当真执意要做？”
“晴阿姊，这不仅仅是我一人的愿望，也是那些与我一路同行的人的抱负，大家都希望……能救出父亲，阿姊，你应该知道，父亲对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夏明昭郑重地鞠了一躬。
“阿姊，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章清霁捋开了他面前的一缕碎发，随后抬头看了看天空，：“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便告诉你吧——太子不久前与人在商议，我正好听见了，父亲被关在城西的兵马司中。”
“晴阿姊，谢谢你！”
“傻弟弟，男子汉大丈夫，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阿姊永远支持你！”章清霁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夏明昭的脑袋，久违的熟悉的感觉包裹了他，她的眼眸永远都是那么清澈与温柔，就好像阳光普照一般的温暖惬意。
“对了，晴阿姊，怎么没见玉儿、兰儿、素儿、英儿四位姐妹和百里姨娘啊？”
“她们……她们在别处，不在隆福宫，我会向他们转告你今日来过。”
“阿姊，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夏明昭不舍地与她告别，这温情的时刻终究只是定格在了一瞬间。
“阿恪，快些走吧……万事保重！”章清霁看着他，眼里仿佛装满了她还没来得及说的关切与问候，她叮嘱道，“阿恪，千万小心，我会和娘在宫里等你的消息。”
夏明昭转身欲离开，章清霁又叫住了他：“阿恪，活下去，千万不要死！来日，我们一家人，定能团聚……”
“我知道了，阿姊，万事保重！”
“万事……保重……”
她目送着曾经的这个孩子一步步远去……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苦涩的泪水滑落脸颊，她却欣慰地扬起嘴角，轻笑起来。
“阿恪……你也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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