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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公主

    夏明昭在二嫂的带领下原路返回。

    他小心地从狗洞探出,四处张望了一阵,随后打算离开。

    忽然间,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踢踏声,听上去似乎声势浩大,大抵阵仗不小。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夏明昭根本来不及反应。

    紧接着,身后传来的是一声怒喝:“贱民,见到真金太子,为何不下跪?”

    不好,莫不是被发现了!

    他急忙转头看去,在宫墙另一侧,一队排列整齐的太监、宫女浩浩荡荡地向他走来。在他们所组成的“方阵”的最中心处,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正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那男子头戴栖鹰冠,头冠上缀满了明珠与宝石,耳垂处戴着一对硕大的黄金耳圈环,肥大的黄色毛皮大衣上装饰着龙纹,衣领处是雪白素洁的貂毛皮,看上去华贵无比。

    他慵懒惬意地靠在轿椅上,似乎是才注意到前方的动静,又或者是那一声怒喝声吵醒了他,他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哈欠。

    随着他身体的摆动,他脖子上红绿相间的朱玉翡翠项链“悉悉索索”地摇着,手上环环扣扣的金手镯叮当作响。

    他玩味似地看着夏明昭。

    那眼神……很危险,就好像是猎鹰一般,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那人看似无意地挥了挥手,下面的人立马会了意,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没有一人开口说话,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了夏明昭的身上。

    沉重的气压让夏明昭几乎快透不过气来了,他就那样站着,也不回话,也不做任何表示。

    “汉人?是谁?”

    轿子上的太子重复了一遍问题。

    他的目光凌厉,反复打量着夏明昭,那眼神充满了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贱民,太子问你话呢,为何不作答?”

    开口的是他身边的一个汉子,那汉子生得比周庭磊还要高大,满身壮硕的腱子肉。

    线条粗狂的四方脸上,黝黑的脸颊,颧骨晒得透着高原红,满脸的络腮胡子像杂草般肆意生长。

    “扎那,不得无理!”真金笑着呵斥道。

    他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瞳迸射出一道道锋利的寒芒:“这位仁兄……看打扮是道门中人,我确有听闻父亲召了一批僧人与道士入宫,为我王朝诵读祈福,但是永福殿可是在皇城那一头,敢问道长来我隆福宫做什么?”

    “我……”夏明昭结巴住了。

    那名为扎那的汉子叫嚣着:“殿下,别与他废话,杀了便是!”

    “扎那,让这位道长说!”

    “我……”

    夏明昭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疯狂地在脑海中回忆着李清昀平日里的做派,冲着真金一拜,随后乱掐了一通手指,眯起眼装模做样地讲起来:“恕贫道多有冒犯!不相瞒,太子殿下,贫道今日卜卦,算出宫中此地疑有灾祸之事发生,故贫道担心出事,先一步来此等待,为了替宫中排忧解难。”

    夏明昭的心砰砰直跳,冷汗从额间滑落,划过他的鼻梁,痒痒的,他想伸手去抓,但是不行。

    他必须忍着,必须要保持冷静,不能让对面那人看出一丝破绽。

    “哦?什么灾祸,在我隆福宫?烦请道长说来听听?”

    真金好像发掘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就好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虽然对夏明昭来说,眼前这个“孩子“无疑是致命的。

    “这……天机不可泄露,太子殿下,这种折损寿命的东西,贫道一人知晓便好,万万不可连累了您的天寿之躯!”

    夏明昭叹了一口气,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还颇有那架势:“贫道只得说,贫道算了一卦,此卦为水火未济,异卦相叠,首尾不接,无往而利,实属中下卦啊!”

    李清昀当时这么一长串的台词,没想到都给他记住了一些。

    这些东西居然有朝一日救了他夏明昭的命,他真想回去好好感谢一番李清昀。

    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知道面前的太子作何感想,夏明昭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暗暗地观察着。

    只见真金咧开嘴,接着冷笑一声:“呵,油嘴滑舌,什么牛鬼蛇神,我可不……”

    “太子殿下不可。”夏明昭预判了他,并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这可是华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传了几千年,必定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道理,太子殿下,万万不可逞一时口舌之快,口舌之妄这是要遭报应的啊!”

    “大胆贱民,竟敢打断太子?还胆敢,诅咒我们的太子!”听了夏明昭所说的话,扎那咬牙切齿地气冲冲地喝着。

    真金的脸也冷了下来,似乎是失去了耐心,他冷眼瞧着他,毫不掩饰心中的淡漠和杀意:“老祖宗?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怕是不一样的吧!”

    夏明昭还想继续胡诌,却见那真金一脸阴鹜,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令人不寒而栗。

    “好了,我也玩厌了,就不陪你胡闹了。”他打着哈欠,挥手示意,“拿下吧,在隆福宫外鬼鬼祟祟,还有什么想说的,入了天牢,那里掌刑问罪的狱卒会听你说个够。”

    他说翻脸就翻脸,夏明昭真是始料未及。

    天牢……听着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自己还有要事在身……

    他彻底慌了神,趔趄着退了几步,而后转身,飞速向后跑去。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唉,扎那,去吧!”

    收到了太子“大赦”的指令,扎那好像被放开了缰绳的猎犬,他伸展四肢,憋起一口气便猛冲了出去。

    夏明昭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路。

    霎时间,他感到大地好像震颤了几下,伴随着一阵声响,巨大的脚步声传来。

    一想起那魁梧汉子的身形,他不禁一阵恶寒。那扎那汉子看上去凶残无比,若是被逮住了,恐怕没什么好下场。

    听脚步声,好像只有扎那一人,也足以证明太子对其实力的信任。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跑着,跑了几十米路,绕过街的转角,眼前出现了一座宫殿。

    正好,宫殿大门敞开着!

    夏明昭也没空想那么多了,匆忙跑了进去,顺手带上了门。

    宫殿内空旷旷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夏明昭只能听见自己脚步的回声。

    不知为何,身后的脚步声好像在他踏入这个宫殿时就消失了。

    他伏着腿,喘着气。

    宫殿内部的墙上、柱子上雕刻着许多夏明昭没见过的图腾,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从宫殿的横梁上垂下许多红色的帷幔,眼前影影绰绰,他看不清宫殿的内部结构。

    这儿……是哪儿?

    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而且看样子,扎那好像不敢随意进到这宫殿来,兴许能拖住他们一会儿。

    夏明昭在宫殿里走着,穿行在重叠的帷幔之中。

    猛然间,眼前好似闪过一个人影。

    什么人?

    他张皇失措。

    寒风吹开了眼前的帷幔,抬起头看去,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夏明昭顿时警觉起来,他匆匆看去——

    眼前那女子裹着一身大红的毛皮制成的裙装,红火的裙子搭配着形似灯笼的衣袖,几乎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也难怪夏明昭没注意到她。

    服装的肩部设计十分华美,采用毛毡织物作为装饰,领口袖口用刺绣装饰着蟠桃图案。在内裙外她还裹了一件对襟褙子,上用金线刺绣,串着珠片宝石,看上去雍容高贵。

    看这衣服的模样……她就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儿。

    “你是蒙古人?对吧?”夏明昭后退了几步,慢慢向着大门靠近。

    他在脑海中构想着逃跑路线。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门外有一阵脚步声正在靠近。

    是真金!

    身旁的温度骤然下降,夏明昭才刚刚喘了几口气,又要面对这种近乎绝望的两难局面,一面是不知身份的神秘蒙古女人,另一面是虎视眈眈一路追杀他的蒙古太子。

    这宫殿就像迷宫一样,四处都是诡异的帷幔,令人迷失其中,短时间内也找不到出去的正确道路。

    他咬了咬牙,现在无路可退了,只能搏一把了。

    他绕到一根柱子后面,又扯了几片帷幔遮挡,露出了眼睛的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打算伺机而动。

    他藏匿完全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的——

    门打开了。

    真金伴着扎那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妹妹,好久不见。”

    那笑的样子,饶是直男如夏明昭一般的也看得出来,笑中藏着刀,不知到底有几分是真心。

    “兄长真是说笑了,你我二人身处同一座皇城,相距不过几十米,何来‘好久不见’之说。”

    “妹妹,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真金嗔道。

    似乎是怕妹妹生气,真金并未直接说明来意,而是开始与她寒暄。

    “兄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必与我在这里绕弯子。”她幽幽说道。

    真金一愣,笑容旋即凝固在脸上,他想伸手去拉她的手,却被躲开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妹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在哥哥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最可爱的小女孩!”

    他重新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再次挂起他的招牌微笑。

    她全然不为所动,只淡淡一瞥,真金随即泄了气,他轻叹一声:“好吧!若你执意如此的话……听扎那说,有一只小老鼠溜进你的宫里了,不知……”

    夏明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女人知道自己的藏身之处,她会怎么做?

    从他们的对话来看,这两兄妹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融洽。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统一立场,永远都站在最有利于蒙古的那一边。

    好在,夏明昭赌赢了。

    那女人并没有什么动作,甚至没有向他所在的地方看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老鼠?”

    “是啊,就是一只小老鼠,只不过那老鼠阴险狡诈,我不放心你,便亲自来看看。”

    真金加重了语气,似乎真的是在替她担心。

    “兄长,不劳你费心了,我宫里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她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样,令夏明昭看不透她的想法,当然,真金也是。

    “妹妹,我是真的担心你。”真金眉心渐渐拢起。

    “兄长是不相信我么?茶伦现今已年过二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

    “妹妹……”真金开口,似乎还想劝她,“妹妹……”

    茶伦别过头去,无声地给出了她的答案。

    “那好吧……”真金的眸光黯淡下来,他的眼中带着失望、悔恨、悲伤、遗憾、不舍……还有各色感情,他将这些情绪糅杂在一块,用这复杂的眼神看了茶伦几眼,拦住了还想说话的扎那,最后道了句,“妹妹……那你……多保重吧……”

    “扎那,我们走吧……”

    扎那苦着脸,很是不解,急忙问道:“太子,这……”

    “你想忤逆茶伦公主不成?”

    “扎那不敢!”

    “那还不走?”

    “是!”

    茶伦回过头,向着真金离去的方向欠身,恭敬一拜:“恭送兄长。”

    等了一会儿,确定真金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之后,夏明昭从藏身的柱子后边走出,茶伦还站在原地。

    夏明昭凑近茶伦,他长吁一口气,开始观察起眼前一个谜一般的女人,茶伦也在片刻的失神后转过身,看向了夏明昭。

    面前的茶伦公主肤如凝脂,眉若刀锋,目若朗星,略施粉黛,稍显薄的嘴唇抹着暗色的唇脂,看上去与真金有六七分相似。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毛皮帽,垂落几根珠链,缠绕在她的发间。

    她与真金一样,耳垂上是一对硕大的黄金耳圈环,脖子上是一根红蓝相间的朱玉孔雀石项链。

    伴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项链、耳环与珠链也微微摇晃摆动,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她的双手白皙细腻,手腕上别着两个红色的手镯,右手小指上佩戴着一枚莽丛绿色的蛇形戒指。那戒指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那蛇雕得栩栩如生,苍色的眼瞳闪着幽光,竟盖过了她身上一切金银玉石的风采。

    “茶伦……公主,你是蒙古的公主,为什么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