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孪生姐妹
魏王宇文元吉出了大安殿，沿着青砖铺成的道衢徐徐前行。
忽然兴起，从大安殿左侧穿入蓬莱院，迎面是蓬莱殿。
他继续往前，前方是琼林苑，苑里山石流水，最多的便是杏树。
杏树繁茂，迎着日光如一把把小扇子般招展着，在阴云的天气里，也是勃发的味道。
过了琼林苑，是鱼藻池，鱼藻池中央盖有鱼藻殿。
殿内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正脊两端矗立着高达三米的琉璃鸱吻。
屋顶坡度平缓，出檐深远，檐柱显著升起。
宇文元吉幼年看它，巍峨高耸，如今他拔高了个头，感觉也跟着变了。
他曾在这里，跟出使来北岐的东暻大儒周作仁修习帝王之术。
不过该学的都学会了，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小狼主从前的侍奉女官的涅若得到消息，脚步匆匆从鱼藻殿里赶出来。
她接过递上来的马鞭与银貂披肩，跟着径自往殿里走的宇文元吉，嘘寒问暖。
“殿下御敌辛苦，要不要奴婢备水，为殿下洗洗尘土。”
“嗯。”
宇文元吉在一面开阔的观池台盘膝坐下，坐了一会又改成拄着脑袋侧躺。
等涅若备好水回来，他竟然趴着睡着了。
半片阳光透过花样繁复的雕梁投在他的背脊上，平绣有金丝龙纹被照地熠熠。他的双臂叠着，脸埋在臂弯里，挺翘的鼻子发出轻盈的鼾声。
涅若连忙抱来银狐毛毯为他盖上，一不小心，望着他的脸，陷入了失神。
这可是被誉为北岐第一美男的人，完美汲取了他父亲与母亲的所有优点。
若不是因为元太后厌恶他，满朝文武，乃至北岐贵族都无人敢亲近。不过十二岁就被废黜太子之位，驱逐出京。又岂会孑然一身，直至今日！
涅若望着，望着，又生出遐想。
魏王殿下身边本有一位侍女，名叫怀香。
但他将她外派了出去，又指名点姓要自己贴身照顾……
——或许魏王殿下在何时见过我，
——或许魏王殿下……喜欢上我。
她红着脸往外去取一套煮茶的用具，搬回观池。
回来的时候，宇文元吉已经坐起来，他肩上披着银狐毛毯，脸朝鱼藻池在远眺。
他听见动静，问道：“这是什么？”
“回禀殿下，奴婢这是打算煮姜枣奶。
从云陛下从前午憩时，便会让奴婢在廊下煮姜枣奶，说是醒来时香气四溢，便不会因为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而感到焦躁。”
“嗯。”
涅若将茶灶，提梁壶等一一摆好，又把银盘里切好的红枣，姜片码入提梁壶。
小火慢煮了半个时辰之后，加入牛乳搅拌。
涅若盛了一杯给宇文元吉。
宇文元吉问：“这是他用过的杯子？”
涅若知道宇文元吉喜洁净，忙道：“不是，是新的！”
“嗯。”宇文元吉朝矮几递了一眼，涅若明白过来，将茶盏搁在矮几案上。
“你倒是费心了。”
涅若羞赧地低头笑。
“太后今日又来了？”
涅若连忙点头：“可不是，奴婢照例说陛下不想见她，她便在外硬生生等着。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晕倒，被宫官们抬回去了。”
宇文元吉捡起茶盏吃茶，那一口姜枣奶在口里溢满浓郁奶香：“从前弃我如敝履，这会又惺惺作态。”
殿外传来唱声：“北院官枢密使萧俳因前来谒见。”
宇文元吉宣见，萧俳因款款而入，双手合十行礼。
涅若想离开，宇文元吉摆手让她留下。
她按耐住喜悦的心情，为跪坐而下在宇文元吉对面的萧俳因斟奶。
宇文元吉又吃了一口茶：“元太后有一位孪生妹妹，因为族里大伯父不孕，便把元太后过继到他家冲喜。”
涅若斟茶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她早已听说她侍奉的从云狼主，是有人假扮的，也知道魏王一直在追查此事。
只是兹事体大，她好奇北院最高职位的枢密使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萧俳因似乎并不吃惊，反而说道：“孪生姐妹生的儿子，总不能长得一模一样吧？多少都得带点各自亲爹的影子。”
说罢，吹开袅袅的热气，呷了一口。
涅若又为宇文元吉斟茶，他盖住了茶杯口：“如果他们的亲爹，是同一个人，那就说得过去了。”
“萧相公可还记得当年那些关于太后与周作仁的流言蜚语。”
萧俳因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咳了半日，他不可置信地道：“殿下莫要胡说，这怎么可能！
周作仁是魏王您的启蒙导师，教您读书知礼，先王都曾叱责这是无稽之谈！”
萧俳因摆手道：“一切只是魏王殿下您的臆想而已。
您恨太后废黜你，将你外放到西京，又转而扶持才八岁的幼弟登基。”
“是谁当这个狼主有什么区别，最终都是尊耶（母后）在把持朝政。”
宇文元吉幽幽道：“她废黜我，只是因为我不如从云好掌控，不如从云听话。
……接下来，就该调查从云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希望萧相公鼎力配合。”
萧俳因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停顿了大约两三句话的功夫，才说道：“殿下，如今大敌当前，国之将倾，这些事是否该先放一放。”
宇文元吉勾起唇角：“萧相公也觉得……眼下不能与东暻决裂？这等大事，元太后一个人做不成，东暻必有她的帮手。”
萧俳因缄默不语。
宇文元吉直直盯着他，锐利的瞳光仿佛能穿击伪装，直达心灵深处。
“你是否知情！”
萧俳因还是没说话，但宇文元吉忽然感到不适，
有一股涩意从喉腔往上蔓延，呼吸感到艰难。
涅若察觉到宇文元吉的异样，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宇文元吉咳嗽，一口又一口血，在胸腔的挤压下，喷涌而出。他在天旋地转之间看到一脸惊慌，扑上来关怀的涅若。他越过涅若，看到萧俳因站起身，双手合十向他母后，北岐王朝尊贵的王太后行礼。
宇文元吉不明白，若茶水有毒，萧俳因为何没事。
而其他地方，他可谓慎之又慎，毫无漏洞！
唯一的可能，就是杯子。
涅若被蒙蔽。
他的洁癖竟然害了他……
忽然兴起，从大安殿左侧穿入蓬莱院，迎面是蓬莱殿。
他继续往前，前方是琼林苑，苑里山石流水，最多的便是杏树。
杏树繁茂，迎着日光如一把把小扇子般招展着，在阴云的天气里，也是勃发的味道。
过了琼林苑，是鱼藻池，鱼藻池中央盖有鱼藻殿。
殿内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正脊两端矗立着高达三米的琉璃鸱吻。
屋顶坡度平缓，出檐深远，檐柱显著升起。
宇文元吉幼年看它，巍峨高耸，如今他拔高了个头，感觉也跟着变了。
他曾在这里，跟出使来北岐的东暻大儒周作仁修习帝王之术。
不过该学的都学会了，没有机会派上用场。
小狼主从前的侍奉女官的涅若得到消息，脚步匆匆从鱼藻殿里赶出来。
她接过递上来的马鞭与银貂披肩，跟着径自往殿里走的宇文元吉，嘘寒问暖。
“殿下御敌辛苦，要不要奴婢备水，为殿下洗洗尘土。”
“嗯。”
宇文元吉在一面开阔的观池台盘膝坐下，坐了一会又改成拄着脑袋侧躺。
等涅若备好水回来，他竟然趴着睡着了。
半片阳光透过花样繁复的雕梁投在他的背脊上，平绣有金丝龙纹被照地熠熠。他的双臂叠着，脸埋在臂弯里，挺翘的鼻子发出轻盈的鼾声。
涅若连忙抱来银狐毛毯为他盖上，一不小心，望着他的脸，陷入了失神。
这可是被誉为北岐第一美男的人，完美汲取了他父亲与母亲的所有优点。
若不是因为元太后厌恶他，满朝文武，乃至北岐贵族都无人敢亲近。不过十二岁就被废黜太子之位，驱逐出京。又岂会孑然一身，直至今日！
涅若望着，望着，又生出遐想。
魏王殿下身边本有一位侍女，名叫怀香。
但他将她外派了出去，又指名点姓要自己贴身照顾……
——或许魏王殿下在何时见过我，
——或许魏王殿下……喜欢上我。
她红着脸往外去取一套煮茶的用具，搬回观池。
回来的时候，宇文元吉已经坐起来，他肩上披着银狐毛毯，脸朝鱼藻池在远眺。
他听见动静，问道：“这是什么？”
“回禀殿下，奴婢这是打算煮姜枣奶。
从云陛下从前午憩时，便会让奴婢在廊下煮姜枣奶，说是醒来时香气四溢，便不会因为还有处理不完的公务，而感到焦躁。”
“嗯。”
涅若将茶灶，提梁壶等一一摆好，又把银盘里切好的红枣，姜片码入提梁壶。
小火慢煮了半个时辰之后，加入牛乳搅拌。
涅若盛了一杯给宇文元吉。
宇文元吉问：“这是他用过的杯子？”
涅若知道宇文元吉喜洁净，忙道：“不是，是新的！”
“嗯。”宇文元吉朝矮几递了一眼，涅若明白过来，将茶盏搁在矮几案上。
“你倒是费心了。”
涅若羞赧地低头笑。
“太后今日又来了？”
涅若连忙点头：“可不是，奴婢照例说陛下不想见她，她便在外硬生生等着。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晕倒，被宫官们抬回去了。”
宇文元吉捡起茶盏吃茶，那一口姜枣奶在口里溢满浓郁奶香：“从前弃我如敝履，这会又惺惺作态。”
殿外传来唱声：“北院官枢密使萧俳因前来谒见。”
宇文元吉宣见，萧俳因款款而入，双手合十行礼。
涅若想离开，宇文元吉摆手让她留下。
她按耐住喜悦的心情，为跪坐而下在宇文元吉对面的萧俳因斟奶。
宇文元吉又吃了一口茶：“元太后有一位孪生妹妹，因为族里大伯父不孕，便把元太后过继到他家冲喜。”
涅若斟茶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她早已听说她侍奉的从云狼主，是有人假扮的，也知道魏王一直在追查此事。
只是兹事体大，她好奇北院最高职位的枢密使会有怎样的反应。
而萧俳因似乎并不吃惊，反而说道：“孪生姐妹生的儿子，总不能长得一模一样吧？多少都得带点各自亲爹的影子。”
说罢，吹开袅袅的热气，呷了一口。
涅若又为宇文元吉斟茶，他盖住了茶杯口：“如果他们的亲爹，是同一个人，那就说得过去了。”
“萧相公可还记得当年那些关于太后与周作仁的流言蜚语。”
萧俳因发出猛烈的咳嗽声，咳了半日，他不可置信地道：“殿下莫要胡说，这怎么可能！
周作仁是魏王您的启蒙导师，教您读书知礼，先王都曾叱责这是无稽之谈！”
萧俳因摆手道：“一切只是魏王殿下您的臆想而已。
您恨太后废黜你，将你外放到西京，又转而扶持才八岁的幼弟登基。”
“是谁当这个狼主有什么区别，最终都是尊耶（母后）在把持朝政。”
宇文元吉幽幽道：“她废黜我，只是因为我不如从云好掌控，不如从云听话。
……接下来，就该调查从云是何时死的，怎么死的，希望萧相公鼎力配合。”
萧俳因发出沉重的呼吸声，他停顿了大约两三句话的功夫，才说道：“殿下，如今大敌当前，国之将倾，这些事是否该先放一放。”
宇文元吉勾起唇角：“萧相公也觉得……眼下不能与东暻决裂？这等大事，元太后一个人做不成，东暻必有她的帮手。”
萧俳因缄默不语。
宇文元吉直直盯着他，锐利的瞳光仿佛能穿击伪装，直达心灵深处。
“你是否知情！”
萧俳因还是没说话，但宇文元吉忽然感到不适，
有一股涩意从喉腔往上蔓延，呼吸感到艰难。
涅若察觉到宇文元吉的异样，关切道：“殿下，您怎么了殿下？”
宇文元吉咳嗽，一口又一口血，在胸腔的挤压下，喷涌而出。他在天旋地转之间看到一脸惊慌，扑上来关怀的涅若。他越过涅若，看到萧俳因站起身，双手合十向他母后，北岐王朝尊贵的王太后行礼。
宇文元吉不明白，若茶水有毒，萧俳因为何没事。
而其他地方，他可谓慎之又慎，毫无漏洞！
唯一的可能，就是杯子。
涅若被蒙蔽。
他的洁癖竟然害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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