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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针锋相对

    光线幽暗,逼仄的房间内只有一张软榻以及诸多刺青用的工具。软榻前方是两个蒲团,右侧边上的是半裸上身的老执刃尸首。

    尸体僵硬,指尖黑紫背上的刺青缓缓淡去。“子羽,快些脱衣,坐到蒲团上来。”雪长老开口,将呆若木鸡的宫子羽强行叫醒。

    宫子羽步履艰难,任由眼眶的泪滴滚落,“父亲,我又去万花楼了,你睁开眼骂骂我吧。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朦胧之间,他端详着父亲灰白的脸色,与幼时母亲还在世时,父亲每日的盈盈笑脸大相径庭;与长大后父亲对他的横眉冷对截然相反,

    “原来刺青这样疼,这样残忍……残忍到以至亲性命做交换,逼迫我这样一个偷奸耍滑的人强行长大,疼到好想溺毙在这一望无边的无尽血海里。”宫子羽呆呆的想着。

    “糟了。”雪长老愁眉不展,老执刃背后的经文竟全部消失。

    “我知道,年幼时,我曾与父亲一起共浴,看见过父亲背后的经文。”宫子羽哽咽出声,脑海里闪过幼时与父亲玩耍的一幕幕,“那啰谨墀,悉陀啰耶,哆啰夜耶,撒帛吉帝。长老们,相信我,我绝不会记错的……和爹爹娘亲有关的一切,我都不会记错的……”

    花长老刚要拿起刺笔,却被月长老拦住,“子羽,经文刺完你便终身不能离开旧尘山谷,事事均以宫家为重,为宫门生,为宫门死,你记住了吗?”

    宫子羽沉默,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父亲,缓缓点头,郑重而坚定,“从今以后,我会当一名合格的执刃,请各位长老放心。也请,父亲放心。”他迅速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他现在是执刃了,执刃没有哭的资格。

    晨光大亮,房门终于被打开,月长老将手中蜡封的竹筒递给等候多时的七名黄玉侍卫,“立即将新执刃继任的消息传给所有据点,昭告江湖。”

    宫尚角赶到浑元郑家时,只见郑府早已人去楼空,一片萧瑟。面上笼了一层灰雾,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回。

    尘土飞扬,宫尚角再次回到旧尘山谷,已是熔金落日,他从各情报据点得知宫子羽继任执刃,心中又气又急,怎么会这么突然?老执刃和少主怎么会突然身故?

    疑点重重,他总算踏入执刃大殿。宫子羽和宫远徵早已等待许久,宫远徵眼中怒意未消,眼眶泪珠晶莹。宫尚角见此神色一凛,便要开口质问宫子羽,却被月长老拦住。“尚角,子羽已是执刃,日后切记以礼相待,不可再如往日。”

    宫尚角闻言,猛地抬头,眼底阴鸷之色尽显,“执刃?宫子羽也配?”

    雪长老叹息,走下高台,似是歉意般安抚着宫尚角,“尚角,昨夜事态紧急,只能启动缺席继承制,你恰好不在宫门,所以这执刃之位只能由子羽来当,从今往后,你便尽心辅佐子羽吧。”

    宫尚角气急,额头青筋突起,强行压下心中怒火后,宫尚角再次开口,“长老,老执刃和少主因何而亡?可否容我检查尸首?”

    宫子羽冷笑,“那可要好好问问你的远徵弟弟了,若不是百草萃失效,父亲和哥哥又怎么会死!”

    “你胡说什么!”宫远徵忍气许久,现如今又被宫子羽看成是罪魁祸首一般怀疑讽刺,心中怒火滔天,不顾大殿众人,便直直上前揪住宫子羽衣领,朝起拳头往宫子羽脸上挥去。

    “大殿之上公然斗殴,尚角管管你弟弟!”雪长老只觉气血上涌,立即出言制止。

    宫尚角见情形混乱,跨步上前,抬手分开扭打成一团的二人。宫尚角无言,为避免口舌,只甩了个不轻不重的巴掌打在宫远徵脸上,随即转身,趁宫子羽愣神,又将宫子羽打了个眼冒金星。

    “荒唐!”花长老暴跳如雷,气的想呕出一口老血。宫子羽惊得瞪大双眼,他不敢相信宫尚角真的会打他,甚至理所应当,丝毫不顾众长老的反对。

    宫远徵得意,哥哥打宫子羽可比打自己时下手重多了,看着眼前宫子羽呆愣如蠢牛一般,只觉得万分畅快。宫尚角面上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但眼底划过的一抹嘲弄彰显着他现在愉悦的心情。

    老执刃、宫唤羽和郑南衣的尸首被抬了上来,打破了这诡谲的氛围。宫尚角蹲下身,发现老执刃指尖黑紫,当下便断定老执刃死于中毒。宫子羽怀疑的没错,百草萃的确有问题,而百草萃一直由远徵弟弟的徵宫负责煎制,现在出了事,必定第一个怀疑到远徵弟弟头上去。百草萃无效,要么是药材出了问题,要么是老执刃的那份百草萃被人暗中调换。

    宫尚角看向郑南衣的尸首,他拿起郑南衣身旁断裂的发簪细细查看,发现发簪顶部有一凹槽,其中残余了几点白色粉末,“远徵弟弟,戴好手套,取点发簪里的粉末回去好好研究。”宫尚角皱了皱眉,几乎可以将昨晚老执刃房里的情形完全推断出来。

    老执刃和宫唤羽定是在查看发簪的时候沾上了白色细粉,不幸中毒身故。宫唤羽沾染较少,便与郑南衣扭打在一起,最后双双身亡。故而宫唤羽身上还留有刀伤。

    宫尚角站起身,“就凭这一点,也不足以给远徵弟弟定上死罪,如今没有证据,还请子羽弟弟慎言。”

    宫子羽恼怒,却忌惮宫尚角再次动手,“我会派人四处搜查,证据出现之前,希望远徵弟弟不要强加阻拦,露出马脚。”

    宫远徵不怒反笑,“子羽哥哥刚当上执刃就马不停蹄的给我立了个下马威,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眉尖微挑,满是嘲弄。

    宫子羽顿时冷脸,半晌后方才出声,“父亲和哥哥昨夜身故,娶亲一事便就此打住,长老们意下如何?”

    三位长老相互对视,刚要点头,宫尚角却朗声打断:“不可,娶亲之事照常举行。”

    “宫尚角你疯了?!父亲和哥哥尸骨未寒,你便想着迎娶新娘,你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不把……”宫子羽气的浑身发颤,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顷刻间再次惊涛骇浪。

    宫尚角烦躁的抬了抬眼,用看蠢货一般的眼神扫了一眼气急的宫子羽,对着三位长老恭敬道:“长老,我认为,无锋新娘不止有郑南衣一人。”

    除宫远徵外,众人屏息,宫子羽止住话头,疑惑又震惊。

    “依我看来,郑南衣主动暴露并不像是被子羽和远徵所骗,而是弃车保帅。宫门娶亲的大好机会,无锋怎可能只派出一个小小的魑阶?老执刃和唤羽少主的身死,怕是藏着更深的阴谋。现在的新娘们里应当存在着更为隐蔽的无锋刺客,或许是魑,又或者是更加棘手的魅阶。偌大的宫门里甚至也可能潜伏着无人知晓的无锋间谍。所以我们不仅不能停止娶亲,更要好好选妻……”

    众人凝神,宫子羽艰难开口,“若如你所言,这宫门真是危机四伏了……”

    “尚角,这么多年你为宫门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会这样说,定不会是空穴来风。那就如你所言,娶亲一事三天后正常举行。这三天内,你们二人定要好好探查一番。”花长老定言,心中惊涛巨浪暂且不提。

    “子羽弟弟,你既已继任执刃,从现在起就该将整个宫门的安危扛在肩上,担起执刃的使命与责任。现在的你,并不够格。”宫尚角满眼审视,宫子羽窘迫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宫远徵清了清嗓,第一次有些心虚,“哥哥,长老,虽然我如今未到弱冠,但这次选亲,我也想一同参与。”宫远徵双眉轻皱,颇有些局促不安。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诧,纷纷看向抿嘴羞赧的宫远徵。“远徵弟弟果真是长大了啊。”宫子羽扬眉,好整以暇的抱胸笑看宫远徵。

    “我,我没有那种心思……”宫远徵不知该如何解释,总不好将与你的交易当着众人的面和盘托出,只能百口莫辩的接受众人揶揄的目光。

    “贺朝泠,我定要你好看!”宫远徵无能狂怒,只好默默将仇记在了你身上。“怎么办,就连哥哥也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在宫远徵汗颜的想要不管不顾跑回徵宫时,宫尚角淡定开口。

    “现如今无锋在暗,我们在明。无锋新娘是谁,有几个,无从知晓。多一个远徵弟弟也多一份胜算,更何况远徵弟弟精于制毒,更叫无锋有来无回。回长老,我同意远徵弟弟参与此次选亲。”

    “哥……”宫远徵小声嗫嚅着,心中百感交集。

    宫子羽无奈的耸了耸肩,“长老,我也同意远徵选亲。”毕竟是自家弟弟,既然想参与也只能答应。没办法,谁叫自己是个宽容大度的好执刃,好哥哥呢。宫子羽暗暗点头,丝毫没有察觉到宫远徵望向他时复杂的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