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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银面男子

    暗无天日的地牢,无法忘却的梦魇。

    一阵刺耳尖锐的笑声响彻山洞,女孩被声响弄醒,本能反应地蜷缩在角落,浑身战栗着看着来人。

    巨大的铁笼外,一个极尽妖冶的女子迈着妩媚的步子走近。她打开笼子,挑起女孩的下巴,只见她洒泪的憔悴脸蛋上,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啧啧啧……瞧瞧你这小模样,真是惹人怜。”女子的声音妩媚娇嗔,说罢放下手里的盘子,“看姐姐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女孩望向盘子,盘子里赫然摆着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她不禁作呕。

    “快吃吧,刚剜割下来的,很是新鲜,”女子倒毫不在意拿着那颗眼珠放在女孩嘴边,“你应该很喜欢才对。这可是你娘亲,哦,应该是后娘的眼珠子。你不是很讨厌她吗?我替你剜了,你应该感谢我。”

    女孩抵死不从,只用恶狠狠的眼睛瞪着女子。

    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记耳光。

    “又是这个眼神!”女子抓起她的头发逼视,“再瞪我我把你眼珠子也剜出来!你要想清楚,是我救了你!都已经是只半妖了就应该乖乖取从我!”

    一松手,女孩的头因惯性撞在石壁上,磕破了血。

    女子又怜惜地捧起她的脸,轻声安抚:“瞧这可人的小脸蛋,姐姐实在不忍心弄坏它。”

    女孩紧闭眼,充耳不闻。

    “你说你绝食好些天了,再不吃东西怎么待会怎么跑得过呀?”

    闻言,女孩惊恐地眼开眼,后脊一阵发凉。

    女子再次放声大笑,从牢笼外的黑暗处抓起一枚小身体丢进来。那枚小身躯颤颤巍巍地挣扎着,半天也爬不起来,只能狼狈地抬起干巴巴的小脸蛋,失了舌头黑洞洞的嘴里不断发出呢喃。

    女孩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如泉水涌出。

    即便被折磨地不成样,她还是能分辨出这枚小身子是年仅八岁的妹妹。

    她痛苦地退至墙角,抱着头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敢再看那张脸,和哥哥长得七分相似的脸。

    “吃了她,你能活,不吃,你们都得死。”

    说罢,女子长笑而去。黑暗中,隐约透着无数双青绿色眼眸正监视着牢笼中的动向。

    干瘪的小身躯费力地扭动着,一点点爬向女孩。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南宫灼儿猛地从床上坐起,大汗淋漓,泪留满面。她的眼里满是惊恐,颤抖着身子嘴里不断呢喃:“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睡在一旁的陶夭夭被惊醒,连忙揽她入怀,摸着她的头安抚。灼儿像是抓到一颗救命稻草,紧紧地抱紧陶夭夭,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了对方的衣物。

    “姐姐……”

    让她哭一会,一会就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哭一场了。明明总是梦到过去,每一次她都会被惊醒,不愿再回想那段炼狱记忆。

    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不是梦。

    这是做噩梦了?夭夭安抚着怀里的小人儿,想起小时候妹妹每次都是钻进她的被窝在她怀里哭的。那时,她就像现在这样,摸着灼儿的头,说:

    “灼儿没事的,有姐姐在呢。”

    一夜无眠。

    翌日,金府犹如炸锅的蚂蚁。夭夭正帮着灼儿梳头,金家二小姐如野兽般冲进灼儿的房间,破口大骂,完全没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南宫灼儿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故意的!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跟你没完!”

    若不是丫鬟拦着,估摸二小姐就要冲上来扯头发了。夭夭回头被吓了一跳,只见二小姐满脸生疮,肿如猪头,加上披头散发,活像一个疯子。

    灼儿却是一脸委屈,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为什么还要诬陷我?”

    “你还好意思说,我今早用了你给的胭脂就变成这样了,你说你是何居心?”二小姐边说边哭,濒临崩溃。

    “那胭脂是姑母送我的,自始至终我都没碰过,您应该问问姑母。或许……是表姐的肤质有异而过敏呢?”灼儿依旧处事不惊,手里还拿着梳子梳着发尾。

    二小姐又要开口,这时金夫人也闻讯赶来。

    “林儿,休要胡闹!”金夫人拉住她。

    “娘~你看啊!”二小姐气得直跺脚,指了指自己的脸又指指灼儿,“就是这个小贱人坯子害我的!”

    灼儿也苦着脸,憋着小嘴眼里溢满无辜,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神情。

    金夫人一时为难,只好安慰女儿:“林儿,我已经验过那胭脂水粉了,没有问题。我请了大夫,你先随我去看看。”

    尽管二小姐不死心,可是金夫人左右劝阻还是奏效,狠狠地又瞪了眼灼儿准备随金夫人离开。谁知一小丫鬟冒冒失失地冲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夫人……不,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什么?出什么事啦?”金夫人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小丫鬟抿抿嘴,脸露为难,凑在夫人耳边说了一句。金夫人脸色骤变,不顾二小姐在一旁的追问疾步而出。

    陶夭夭一头雾水,灼儿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转过身继续梳头。后来听一个丫鬟得知,二小姐被一只毒蜘蛛喷了毒液在脸上,因此过敏。倒是大少爷就没那么幸运了,早上醒来发现命根子没了,像是被什么给啃食掉了,可昨晚还和一通房丫头行了房事。

    夭夭听到这消息既庆幸又同情,想起昨天灼儿的话转而望向她。灼儿听到这些消息依旧面不改色,只是自喃了一句:

    “清静了。”

    夭夭不禁后颈发凉,她虽然也讨厌这二人,但从来没想到要使手段。可灼儿人前笑脸相迎,人后直刺要害。这股狠绝是夭夭所不能及的。

    这几日,她和灼儿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门,乖乖受着“禁锢”。灼儿倒是心情大好地又作画又写字,只是画的写的全是夭夭写不懂的东西,看起来更像是符文。

    终于这日,金夫人要带南宫灼儿参加赏花宴,说此次聚集名流,是个让她抛头露面的好机会。灼儿说什么也要拉上陶夭夭,金夫人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陶夭夭与灼儿一同坐在马车上,手捧着一个雕花盒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放的正是灼儿几日画的那些符文。

    “这是什么?”

    “保命的东西,若是你遇到危险,划破手指沾血即用。”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南宫灼儿,一身桃粉长衫散花百褶裙,点点桃花印纱披肩,柳腰系玉,仪态翩翩。乌发一络络轻挽成髻,系桃色飘带,精巧小花饰点缀,一支流苏步摇头簪配得恰当好处。一张小脸未施粉黛,却已是娇艳欲滴,活脱脱一个清新脱俗、小家碧玉的美人样儿。

    “灼儿今天真好看。”陶夭夭不由地称赞,不,应该是每天都好看,只是今天更有小家碧玉的气质。

    南宫灼儿腼腆地笑笑:“谢谢……其实我觉得陶姐姐更适合穿,我不喜欢粉色。”

    “为什么?我觉得很好看啊。你这年纪就是应该配这样的颜色。”

    灼儿笑笑,没有答话。她盯着眼前毫无防备的陶夭夭,心泉荡起波澜。

    从见到姐姐那一刻,她的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原本打算将她带去皇城交差,接应的人都安排好了。可她千算万算,竟没料到神女居然是姐姐。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受任何事牵制,没有弱点,已经坚不可摧。可那不过是自己以为罢了,只是顶了具坚强的外壳,来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

    她想和姐姐多处一会,哪怕一会。

    然而,纠结的内心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她是带着私心,可一想到能顺理成章的进入妖界,还能利用神女的血脱身,便改变了计划。

    马车渐渐停下,南宫灼儿掀开帘子一眼望去,云雾缭绕,隐约见到前方一座宏伟的宫殿座落在这山谷之上。

    她嘴角上扬,溢出一抹诡秘的笑。

    却不知,宫殿之上,一人正盯着她看。

    这座宫殿外头看来宏伟壮观,入殿之后却大相径庭,古色古香,典雅朴质。却是昏暗冷清,显得空寂廖人。

    夭夭留在殿外的马车上,灼儿同金夫人一行入殿。

    行至一个桃花园林,纷扬桃色点缀,清新怡人。桃林深处,还有一片火红似海的曼陀罗,芳香四溢。一座庭院置于其中,繁花簇拥,融于花海。

    想必庭院就是宴会所在地,其实她一直有所好奇,为何妖抓神女要大费周章的弄这一出?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终于察觉到这片花海异样。桃林树木被刻意调整过,袅袅红雾从曼陀罗上氤氲而散,这座落于正中间的庭院位置更是蹊跷,怕是已经设伏成困住她的结界牢笼。

    她更觉,有双神秘的眼睛一直从藏处盯着自己。

    不再犹豫,灼儿偷偷从衣袖与裙底下释放出无数黑色蛊虫钻进花中。然后手上铃铛用力一摇,食了磷粉的蛊虫瞬间点燃曼陀罗花,骤然,花海变火海。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慌乱无措,灼儿趁乱脱身。

    迅速拐进一个转角,腾翻上了梁,掀开外衣,露出里面的紧身黑衣,黑巾蒙面,上了屋顶低身伏行。

    黑烟火海成了最好的遮掩。

    来时注意到四周的建筑标志,脑海赫然一副地图呈现。那东西于修为尚浅的妖而言是利器,所以必定藏在最偏僻的大殿,灼儿筛选出了最有可能藏物的三座宫殿,一座座排查。

    南宫灼儿手抓横梁,轻轻踢开一扇窗户,一个缩身前翻进了这仅剩的最后一座大殿。

    殿外虽大,殿内却小了许多,摆设看起来像是一个藏书阁。南宫灼儿唇边荡出一抹自信,妖惧神物,一定会用什么隔离开,这外大里小的构造显然是有隔层的。

    正这么想着,高层书架前一抹人影闪过,灼儿一惊,忙缩回身躲在书架后。

    有其他人也觊觎那样东西?

    身后多了股异样的气息,灼儿本能地转身,迅速抽刀向身后划去。谁知那人身手同样敏捷,一手挡开她的攻击。来人身姿高挑,一副精致白玉面具遮了半边脸,露出的薄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对视仅仅刹那,灼儿转动匕首,反手握住,对着他横竖几道划刺。那人均是侧身躲开,她的攻击看上去犹如蜻蜓点水,让他丝毫不着力。

    灼儿恼怒,抬脚踢去,谁知那人一手抓住她的脚踝,整只脚愣生生地一个踢姿顿在半空,压得她一时酸疼。灼儿身材本就娇小,身高才及他胸口,他这要再用力,她的腿止不定就这么断了。

    “姑娘年纪虽轻,戾气不小。“男子语气轻浮,声音魅惑。

    现在她何止想杀他那么简单,灼儿疼得闷哼一声,对方心软手劲减轻,她趁机一个回旋踢开,同时从胸前掏出竹管,一只花色毒蛛抛掷在空中。

    对方也有些惊愕,没想到她会扔出一只蜘蛛来,大袖一挥一甩,那蜘蛛就在灼儿面前四分五裂了。

    小花!她瞪大眼,这可是她炼制五天五夜的防身秘器,就这么……这么没了?她气急败坏地将竹管一同扔了过去,而对方一侧头便轻易避开。

    好死不死的,那人“啧”了一声,道:“拿蜘蛛做暗器,我还是头一次遇上。”

    灼儿气得一跺脚,瞪向那人。想着打不过,只好想办法下毒,于是强行冷静下来,问:“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男子慵懒地靠着身后的书柜,一副悠闲自在,玩味地盯着她,道:“我嘛?大概和你一样,也是来偷东西的。”

    本来还想心虚地辩驳,可低头看着自己一身黑衣的装束,不惹怀疑都难。可相比之下,眼前这人一身白衣广袖衫,明晃晃地一大块,哪里像个贼。

    “偷东西的穿成这样?”

    男子看着她笑了好一会儿,振振有词:“我的武功高,他们抓不住我。”

    灼儿冷哼一声,心想这人比她还嚣张。

    “你来偷什么?”

    “你又来偷什么?还不惜纵火,烧了那么好的一片花海。”

    “要你管。”想着不能再耽搁,灼儿无奈妥协,“咱们楚河划界,你偷你的,我盗我的,互不干涉。”

    男子竟噗嗤笑出声,但是面对灼儿认真的怒瞪,赶紧敛了笑容,乖乖答道:“好。”

    灼儿不再理他,自顾自翻找、摸索机关所在地。可寻了半天也找不到机关,不应该呀,这房间架构她计算过,必定存了暗间。正烦闷,余光扫到靠在一旁的面目男子,他倒是悠闲地靠在那,目光一直跟随着南宫灼儿,完全不像是来偷东西的。

    “看什么看?再看剜你眼珠。”灼儿把气都洒到这看不顺眼的陌生人身上。

    男子无奈轻叹,手伸向身旁的一本厚书册,按了下去。

    灼儿身后书柜正在移开,赫然出现一条幽暗的密道。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向后跌去。那人嚷着一句:“小心!”,冲上来抱住她一起跌入黑暗。

    书柜又慢慢移回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