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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废品站的答题挑战

    黑暗中不知有什么在身后追逐自己,宋远不用向后看,他就知道那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且有合围之势,头顶的天空像是一朵猪笼草的开口,而那些东西像是即将合拢的叶子,他自己则是那只掉进猪笼草口袋的小虫,用天罗地网,正符合现在的情势。

    宋远觉得自己依然电光石火一般飞驰,但他无论多么快,都不能摆脱身后的东西。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个东西已经搭上了他的肩膀上的汗毛,他觉得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魂飞魄散的恐惧没能压垮他,现在他忘记了呼喊阿弥陀佛,也忘记了呼喊观世音菩萨,可是他还有招,他撕心裂肺的大喊:“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内心的变现。”

    “哦?那你的心在哪?”立刻有一个声音不带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感情的反问他。

    “心就是当下。”宋远心胆欲裂。

    下一刹那,一切消失,宋远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他的胸膛像被一个巨人用大手紧紧搦住了一分钟一样生疼,心脏跳得如同战前的擂鼔。片刻前梦中那纤毫毕现的恐惧还没消退,可是除了脑海中一些模糊的记忆,没有一丁点其他痕迹。

    宋远坐起来,把遮阳帘拉开一条缝隙,一点光亮透过玻璃门流淌了进来,城市的灯光在午夜以后依然不会完全熄灭,黑暗潮水般退去,带走了那虚无缥渺又无比真实的恐惧。

    黑暗,在宋远有生以来的记忆中,一直都是一个神秘又可怕的东西。小时候,乡村里只要过了晚上八点,基本就没人再出门。晚上九点,全村的人十有八九都已进入了梦乡。乡村的路灯只在过年的时候才会短暂的亮那么几天。那时,十岁刚出头的他每次在晚上出去玩,手里总是要掂一个棍子,才能感到安心。

    有月亮的时候,走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没有月亮的时候,满目的黑暗,会让他全神贯注的在意着路上发出的任何风吹草动。

    有可怕的影子,在窗户上趴着。没有头颅的尸体在大街上行走。青面獠牙的恶鬼不知躲在哪里,趁你不注意吃掉你的心肝。这些小时候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关于黑暗中的传说,一直都是宋远的噩梦。

    那时的晚上,宋远都要喊着妹妹一起,让她在院子里站着,他才敢飞快的在厕所外面尿个泡。

    有一次他晚上出去玩得太晚,回家的路上,乡村的四道街上没有一个行人,也没有一片灯光从哪扇窗户或哪道门缝里透出来。刚路过老十字街路口,那个在路口电线杆上横挂着,上写“卫生所”的大铁板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哇声,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块黑赤赤的铁板所凝成的黑暗长方形,那上面似乎站着一个什么东西。宋远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一路飞奔,满耳都是呼呼的风声。一直跑回家里,摸黑爬到炕上,他的家人正在炕上睡得正香。

    那些小时候的恐惧就像是和黑暗形影不离的搭档,当黑暗出现,它就出现,而当光明到来,或者你和亲人在一起,黑暗就会退却,恐惧也随之消失无踪。

    长大后,你不再畏惧黑暗,甚至在灯火把夜空照成妖艳的橘红色遮蔽掉整片星空时,当车水马龙的灯光和电机声让你片刻不得安宁时,当永无休止的直播和影视剧让你第二天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赶班车上班时,你还会怀念黑暗。

    只有黑暗,这无情的主宰,能让这座熊熊燃烧,火星四射,热气炽人的人间世,稍稍的那么降降温,刹刹车。

    而长大后的恐惧,不再是死物一般的黑暗。长大后的恐惧,也不是光明或和亲人在一起就能战胜的。你甚至永远都无法摆脱它,甚至在你死后,它都不离不弃。

    你有吗?我的朋友?

    你知道它是什么吗?我的朋友?

    清晨醒来之后,宋远决定今天把地下室的纸箱收拾一下,去废品站卖掉。

    他吃过早餐,把纸箱折叠捆好,放上电动三轮,向附近的一个废品站驶去。

    废品站的院子里虽然满是废品,但纸箱,塑料,饮料瓶,旧家电等都分门别类的放置在属于自己的地盘上,居然并不显得特别乱。

    院子的西北角有一棵大枣树,枣树下有两把单人沙发,其中一把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身穿花衬衫的年轻人,他双脚翘在一把矫凳上,正聚精汇神的看一本书。

    宋远直接把三轮开到年轻人身前不远处,下车问道:“老板,纸箱多少钱一斤?”

    年轻人头也不抬,眉毛扬了扬,腾出一只手,“叭”的打了一个响指,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复合钢板房。

    宋远会意,朝着房间走了几步,喊道:“老板在吗?来卖纸箱的。”

    出人意料,房间里没人回应。

    宋远又喊了两声,里边突然响起一个老人怒气冲冲的声音:“小武,你小子在干什么,没看到有人来卖纸箱吗?快点招呼人家,我现在正忙着。”

    “哦”那年轻人小武下巴向右一扬,答应一声,放下书,下巴左右向前方一点一点,肩膀也左右一耸一耸,迈着一种踢踏舞一样的嚣张步伐走向不远处的一座磅秤。

    小武斜挎着站定后,嘴里呼哨一声,眉毛扬起,又用大拇指指指面前的磅秤,示意宋远把三轮车开过来。

    看着他那身行头,动作和作派,宋远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欠揍的样子。

    在宋远把三轮车开过去的空档,小武一只手叉在腰间,一只手伸出两只手指扶着磅秤,望着天,噘着嘴,右脚尖直直点在左脚后根后面,哼着一首不知什么曲调的歌。

    “纸箱怎么卖的?”

    “六---毛---一---斤------。”小武用男高音歌唱家唱歌的方式回答道。

    宋远只觉得右眼皮跳了几下,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这么便宜?”

    小武闻言,双眼向上翻了两翻,像是呆住了,又像是在回忆什么重要的事。突然,他右脚尖支撑,跳芭蕾舞一样转身,从地上扶起一个下面带个尖头木棍的塑料板,然后吐气开声把木棍插在地上。那块板上用红漆歪歪扭扭的写着:挑战答题。

    答对一题,收价两倍。

    答对两题,收价三倍。

    答对三题,收价四倍。

    每错一题,收价减半。

    “嘿,这废品场还有这一套。”宋远忍不住上下打量小武,这才发现小武有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脑后的头发长长的但在末梢处微微上卷,额头上的头发向前方突出,简直就像一块鸡冠。

    “什么题?能让你们花这么大价钱,一定不是普通人知道的吧?”

    小武闻言,嘴一咧,眉毛上挑,双眼微眯,眼珠一动不动,也不知他在看着哪里,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神情:“一点都不难,这世上每个人都会。”

    他又伸出右手的食指,从指根处缓慢的左右摇摆着:“不不不,说错了,不是每个人会,动物,植物都会。”

    宋远心道:“这不胡说八道吗?”但他的好奇心反倒被勾起来了,一车垃圾不值几个钱。他倒想看看这奇怪的年轻人想玩什么把戏。

    “狮子会?”

    “会。”

    “蚂蚁会?”

    “会。”

    宋远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棵枣树:“它也会?”

    “会。”

    “真有够滑稽。行!哥就看看你这是什么题。连狮子蚂蚁枣树都会的题,就让哥看看它是什么题。”宋远心道。

    “行,你说题吧。”

    小武脸向左一摆,眼睛眯着,露出一种忘我陶醉的神情:“请听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