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一个云家儿郎
冬月已过，将近腊月。
天气莫名冷了许多，清晨一出门就能看见窗上门前结起的薄薄冰霜。
天气虽寒，云家却迎来一件喜事，云恕将与舒家之女舒雨桐大婚。
有了这件喜事，天气虽然冷冽，但大家都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睡懒觉上，早早的便起了床，挂红灯，拉红绸，偌大的云家一时间喜气洋洋。几名女子将跨院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反复检查，生怕哪里还有藏污纳垢，然后便开始布置起新房来。
这里当然少不了云玲和云小小。
云母看着她们这般仔细模样，自己反而清闲起来，一边夸她们长大了，一边满面带笑，心情十分高兴。
“你们慢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摔着了啊”她嘴上还不忘反复叮嘱。
这时云小小“噔噔噔”跑过来。
“娘，喜字呢，我要贴喜字”
云母一笑，“你去找徐伯便是，我早就交他采办”
云小小刚跑出几步，复又转身回来，“娘，我哥呢，怎么一大早都没见他人影？”
云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他很早便与你爹爹出去了”
“哦？”云小小眼睛上下转了转，有些不高兴的憋着嘴疑惑问，“哥跟爹爹出去了？他们干什么去，怎么不带上我？”
云母长吐了口气，眼神也变了变，说道：“大概是去了草场吧”
草原之上，薄霜晶莹剔透有如星光缭乱。
云啸天与云恕两人站在草原的高坡上，前方是绵延起伏的珈蓝江，再远处是一片青山环绕，依稀隐身在弥漫的云团之中。
“恕儿，你看远处，能看见什么？”云啸天指着远处问道。
“山，水，大地，天空，再选些大概就看不见了”云恕看了看说道。
“不错，天空以下，大地之上，便是一片山水，那么你说这山水有没有尽头？”云啸天目光悠远，语意深沉的问道。
云恕微微思索，“大概没有吧”
云啸天淡笑一声，“不，天地有尽头，山水也有尽头，因为这个世界已被分割，你现在走的是珈蓝城的地域，也许再往前一步，你就会踏上别人的地方，而那时，便会有人前来将你驱逐，甚至是一箭射穿你的胸膛”
云恕微微愣住，他不知道云啸天要说什么，看着脚下的土地，似乎有着一块块看不见的界碑。
“在你头顶之上这片天空很大，大的望不到尽头，这片天空又很小，因为人的眼界终是有限的，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不可能走完每一个角落，这个世界也很小，因为人们的心里是有界限的”
云啸天指着那座最高的山，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翻过那座山就是弥远城，那里的人都长着一双蓝眼睛，他们的头发天生就是金色的，穿戴也跟我们完全不同，吃的是生肉，喝的是牛羊的血，他们无比弑杀，在我们看来就是天生的魔鬼，他们也把我们视为仇敌，曾经有商人穿过雪山草原去过那里，但从此再无音讯，据说被他们活生生吃光了肉，把残躯挂在城墙上”
“这就是人们心中的界限，一旦你踏足进去，就会招来成倍的报复，这大概也就是我们人类为什么无法走的更远的原因”
云恕望着那座迷雾中挺拔屹立的高山，半座玉宇半倾城，竟是半座迎着阳光草木葱郁，半座面向永恒的暗面，已积满了皑皑白雪。
“我明白了”
云恕也跟着向前而行。
“父亲之所以苦练骑兵，以武力征服一座座城市，就是为了消除人们心中的界限，如此洞天小境才能走的更远”
云啸天回头看了看云恕，拍手大笑道：“好，真的很好，果然是你，果然也只有你能明白我半生以来所作所为真正的意义”
“可是父亲所做的这些无疑会在那些人们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可能会在武力之下屈服于你，但仇恨是个可怕的东西，也许在有一天，它不但会毁灭眼下的一切，还将会把这个世界变成炼狱”云恕说道。
云啸天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对他说出的话并没有表示疑惑或者是惊讶，大概这些话在他心里早已说了无数遍。
他吐出一口气，在出口之后便立即化作一团白气。
“入冬以后，就连呼吸吞吐的都是冷气”
“云家男儿，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并且壮大，是因为我们每一代人都有着同样的信仰，忠诚和铁血从每个云家人降生的那一刻就跟同血液一起注入他的人生，哪怕死亡，血液也会世代传承下去”
“所以，恕儿，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传承这个家族的从来不是亲缘血脉，而是信仰！”
云恕顿住脚步，云啸天每说完一个字，他的脚步就像是有千斤之重，每走一步都更加困难。
“别人说什么我不管，也绝不会在意，但恕儿，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虽非我亲生骨肉，但你该明白，不是吗？”云啸天说道。
“我只希望你一生都能顶天立地，不为俗世所累，即便人生苦短，又何患无所作为？”
他的话字字重有千斤，云恕埋着头看不出有什么想法，于是他又长声大笑，拍了拍云恕那看起来单薄的肩膀。
“孩子，你也可以选择一生逍遥自在，只要有我在，便没有人可以让你做任何你不愿之事，当然，你若想有一番作为，那我们两个就一起纵马并肩，去收服这个天下如何？”
云恕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云啸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父亲，我真的能跟你一起纵马吗？”
云啸天朗声大笑，“这有何难？”
他朝着漫无边际的草原吹了个极响的口哨，过不多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便风驰电掣而来。
他牵过白马，将缰绳递给云恕，“怎么样？能自己上去吗？”
云恕缓缓的郑重的点头，似乎在说着“我一定行”。
云啸天看着他艰难的爬上马背，既没有伸手帮忙也没有一言一语的教授，因为他知道有些学习总是要亲力亲为才好，哪怕他会从马背上滑落，哪怕他会摔伤。
他翻身上马，手提缰绳，指着那座极高的高山，“天下虽大，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马蹄就会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人心虽异，只要我们志愿去改变，人心也终会百川归海，天下终将会成为一家”
云恕没有说话，他也无法说话，因为即便他也心比天高，可身子总是百病缠身，在马背上他不但要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但此刻他从心底里对云啸天感到敬重，也许他会因此吐血不止，也许他会因此一命呜呼，但他还是会感谢云啸天，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庄严的自尊。
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可能真正合而为一，人心也将会永远存在着界限，因为人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变数，而变数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隔阂。
但那又如何？至少此刻他正纵马驰骋，完成了他人生当中最无与伦比的体验，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快乐的呢？
两人骑了一阵，便又下了马来，在草地上漫步，云恕连声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落后。
“怎么样，身为云家儿郎可好？”云啸天问道。
云恕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红，但他还是笑了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便好，你能这样我便放心了”云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了，我替你选的新娘可是洞天小境鼎鼎大名的美人，你小子的福气可不小！”然后他便向前走去，准备上马回城。
云恕苍白的脸上不由一红，“父亲...”
云啸天爽朗大笑，“怎么还忸怩起来了？记住，我便是要你走好人生的每一个脚印”
云恕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着云啸天高大的背影。
“父亲，我承认你所为之事甚大，可还是不明白为何偏要如此操之过急？”
云啸天这次没有回头，而是望着那座波澜壮阔的城市，还有远处苍远迷茫的天空，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云恕的问题。
“你能看见的天空有时晴空万里，有时阴雨连绵，但无论天气如何它都是遥远的，又因为遥远而稳定，但在我看来它却摇摇欲坠”
“谁又知道在那片天空之上还有什么？”
“这个世界的危机每时每刻都存在着，只是不知道哪一天降临而已，而我要做的是凝聚力量，去抵抗那未知的危机”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你每天看见的熟悉无比的甚至会因此感到厌烦的东西，常常是无数代人经过了艰难奋斗才会有的，但它不会永远存续下去，因为它在给予的同时也需要守护，珈蓝城便是云家所要守护的一方天地”
天气莫名冷了许多，清晨一出门就能看见窗上门前结起的薄薄冰霜。
天气虽寒，云家却迎来一件喜事，云恕将与舒家之女舒雨桐大婚。
有了这件喜事，天气虽然冷冽，但大家都不愿把时间浪费在睡懒觉上，早早的便起了床，挂红灯，拉红绸，偌大的云家一时间喜气洋洋。几名女子将跨院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反复检查，生怕哪里还有藏污纳垢，然后便开始布置起新房来。
这里当然少不了云玲和云小小。
云母看着她们这般仔细模样，自己反而清闲起来，一边夸她们长大了，一边满面带笑，心情十分高兴。
“你们慢点，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摔着了啊”她嘴上还不忘反复叮嘱。
这时云小小“噔噔噔”跑过来。
“娘，喜字呢，我要贴喜字”
云母一笑，“你去找徐伯便是，我早就交他采办”
云小小刚跑出几步，复又转身回来，“娘，我哥呢，怎么一大早都没见他人影？”
云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他很早便与你爹爹出去了”
“哦？”云小小眼睛上下转了转，有些不高兴的憋着嘴疑惑问，“哥跟爹爹出去了？他们干什么去，怎么不带上我？”
云母长吐了口气，眼神也变了变，说道：“大概是去了草场吧”
草原之上，薄霜晶莹剔透有如星光缭乱。
云啸天与云恕两人站在草原的高坡上，前方是绵延起伏的珈蓝江，再远处是一片青山环绕，依稀隐身在弥漫的云团之中。
“恕儿，你看远处，能看见什么？”云啸天指着远处问道。
“山，水，大地，天空，再选些大概就看不见了”云恕看了看说道。
“不错，天空以下，大地之上，便是一片山水，那么你说这山水有没有尽头？”云啸天目光悠远，语意深沉的问道。
云恕微微思索，“大概没有吧”
云啸天淡笑一声，“不，天地有尽头，山水也有尽头，因为这个世界已被分割，你现在走的是珈蓝城的地域，也许再往前一步，你就会踏上别人的地方，而那时，便会有人前来将你驱逐，甚至是一箭射穿你的胸膛”
云恕微微愣住，他不知道云啸天要说什么，看着脚下的土地，似乎有着一块块看不见的界碑。
“在你头顶之上这片天空很大，大的望不到尽头，这片天空又很小，因为人的眼界终是有限的，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不可能走完每一个角落，这个世界也很小，因为人们的心里是有界限的”
云啸天指着那座最高的山，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翻过那座山就是弥远城，那里的人都长着一双蓝眼睛，他们的头发天生就是金色的，穿戴也跟我们完全不同，吃的是生肉，喝的是牛羊的血，他们无比弑杀，在我们看来就是天生的魔鬼，他们也把我们视为仇敌，曾经有商人穿过雪山草原去过那里，但从此再无音讯，据说被他们活生生吃光了肉，把残躯挂在城墙上”
“这就是人们心中的界限，一旦你踏足进去，就会招来成倍的报复，这大概也就是我们人类为什么无法走的更远的原因”
云恕望着那座迷雾中挺拔屹立的高山，半座玉宇半倾城，竟是半座迎着阳光草木葱郁，半座面向永恒的暗面，已积满了皑皑白雪。
“我明白了”
云恕也跟着向前而行。
“父亲之所以苦练骑兵，以武力征服一座座城市，就是为了消除人们心中的界限，如此洞天小境才能走的更远”
云啸天回头看了看云恕，拍手大笑道：“好，真的很好，果然是你，果然也只有你能明白我半生以来所作所为真正的意义”
“可是父亲所做的这些无疑会在那些人们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他们可能会在武力之下屈服于你，但仇恨是个可怕的东西，也许在有一天，它不但会毁灭眼下的一切，还将会把这个世界变成炼狱”云恕说道。
云啸天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对他说出的话并没有表示疑惑或者是惊讶，大概这些话在他心里早已说了无数遍。
他吐出一口气，在出口之后便立即化作一团白气。
“入冬以后，就连呼吸吞吐的都是冷气”
“云家男儿，之所以能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并且壮大，是因为我们每一代人都有着同样的信仰，忠诚和铁血从每个云家人降生的那一刻就跟同血液一起注入他的人生，哪怕死亡，血液也会世代传承下去”
“所以，恕儿，我今天想告诉你的是，传承这个家族的从来不是亲缘血脉，而是信仰！”
云恕顿住脚步，云啸天每说完一个字，他的脚步就像是有千斤之重，每走一步都更加困难。
“别人说什么我不管，也绝不会在意，但恕儿，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虽非我亲生骨肉，但你该明白，不是吗？”云啸天说道。
“我只希望你一生都能顶天立地，不为俗世所累，即便人生苦短，又何患无所作为？”
他的话字字重有千斤，云恕埋着头看不出有什么想法，于是他又长声大笑，拍了拍云恕那看起来单薄的肩膀。
“孩子，你也可以选择一生逍遥自在，只要有我在，便没有人可以让你做任何你不愿之事，当然，你若想有一番作为，那我们两个就一起纵马并肩，去收服这个天下如何？”
云恕这时才缓缓抬起头，直视着云啸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父亲，我真的能跟你一起纵马吗？”
云啸天朗声大笑，“这有何难？”
他朝着漫无边际的草原吹了个极响的口哨，过不多时，一黑一白两匹骏马便风驰电掣而来。
他牵过白马，将缰绳递给云恕，“怎么样？能自己上去吗？”
云恕缓缓的郑重的点头，似乎在说着“我一定行”。
云啸天看着他艰难的爬上马背，既没有伸手帮忙也没有一言一语的教授，因为他知道有些学习总是要亲力亲为才好，哪怕他会从马背上滑落，哪怕他会摔伤。
他翻身上马，手提缰绳，指着那座极高的高山，“天下虽大，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马蹄就会踏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人心虽异，只要我们志愿去改变，人心也终会百川归海，天下终将会成为一家”
云恕没有说话，他也无法说话，因为即便他也心比天高，可身子总是百病缠身，在马背上他不但要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气血。
但此刻他从心底里对云啸天感到敬重，也许他会因此吐血不止，也许他会因此一命呜呼，但他还是会感谢云啸天，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得到的最庄严的自尊。
可是，这个世界原本就不可能真正合而为一，人心也将会永远存在着界限，因为人存在的本身就意味着变数，而变数才是这个世界最大的隔阂。
但那又如何？至少此刻他正纵马驰骋，完成了他人生当中最无与伦比的体验，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快乐的呢？
两人骑了一阵，便又下了马来，在草地上漫步，云恕连声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落后。
“怎么样，身为云家儿郎可好？”云啸天问道。
云恕脸色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涨红，但他还是笑了笑，“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便好，你能这样我便放心了”云啸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再过两日就是你的大婚之期了，我替你选的新娘可是洞天小境鼎鼎大名的美人，你小子的福气可不小！”然后他便向前走去，准备上马回城。
云恕苍白的脸上不由一红，“父亲...”
云啸天爽朗大笑，“怎么还忸怩起来了？记住，我便是要你走好人生的每一个脚印”
云恕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着云啸天高大的背影。
“父亲，我承认你所为之事甚大，可还是不明白为何偏要如此操之过急？”
云啸天这次没有回头，而是望着那座波澜壮阔的城市，还有远处苍远迷茫的天空，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回答云恕的问题。
“你能看见的天空有时晴空万里，有时阴雨连绵，但无论天气如何它都是遥远的，又因为遥远而稳定，但在我看来它却摇摇欲坠”
“谁又知道在那片天空之上还有什么？”
“这个世界的危机每时每刻都存在着，只是不知道哪一天降临而已，而我要做的是凝聚力量，去抵抗那未知的危机”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你每天看见的熟悉无比的甚至会因此感到厌烦的东西，常常是无数代人经过了艰难奋斗才会有的，但它不会永远存续下去，因为它在给予的同时也需要守护，珈蓝城便是云家所要守护的一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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