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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回路转不见君

    陆钦感觉摇摇晃晃,仿佛做了一个梦,又记不清梦里梦到什么。

    一睁眼,光直直打在眼珠上,刺的生疼。只得又把眼睛闭上,眯着眼往外看。头上的树叶树枝一茬一茬往后移动,透过树枝看过去,是白云蓝天,耳旁还有鸟叫叽叽喳喳。

    待他顷刻适应,抓紧起身,往周遭一看,竟然是在一辆木板车上,底下铺着稻草倒是不膈应,但是摇来摇去,脑袋不知道在车沿上磕了几次,疼的要紧。旁边还跟着一个道人,循着马车旁往前走,山羊胡须,拿着一个白色拂尘,眯着眼,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最奇怪的是,背上还背着一个三尺高的大葫芦,葫芦口用黄纸画着的符印贴着。拉车的人是一个年轻弟子模样,竖着发髻,光着上半身,露出健硕的胳膊,看起来年纪比陆钦大一些。大粗麻绳子套在肩上,两手抓着车把,一身不坑只管卖力往前拉车,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坐起来了。

    “停下,停下”陆钦轻轻拍了拍拉车的小伙子,转头又对旁边的道人说道:“你们是谁?要拉我去哪?”

    道人一看陆钦醒了,眯着的眼睛就睁大了些,露出了一丝笑意,拍了拍胸脯,像是有惊无险。前面的少年也回过头,但拉车的手脚却不停,没等老道人开口,就说到:“师父,他醒啦!”

    老道人拂尘一摆,说道:“你别乱动,在我的宝葫芦里闷久了,想来头晕的紧,醒了缓缓就好了”,说着就伸过手来,要摸陆钦的额头。

    陆钦顺势往后一躲,他此刻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头晕,也不管什么葫芦不葫芦的。他只记得自己正要跟二伯说什么话,就感觉一阵恍惚,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车上。随即往这四周一打量,也不像是在村里,村里哪里他不熟悉?后山上捕野兔、河里摸虾,几时见过这么宽敞的大路,想必是早已出村已经行到了官道上了。一想到这竟有一丝害怕,心觉莫不是被人贩子抓住了,被下了药,要抓他去什么地方发卖了。自己年纪又小,身体又弱,斗是斗不过这两人的,索性也不打算跑,便壮着单子死盯着道人,吓唬道:“我二伯是修道之人,你们小心些,现在把我送回去还好,等他察觉上来追赶,你们可就有大麻烦了!”陆钦想到之前胡净远的奇妙手段,忽的更有底气了,又呵斥到:“还不快停下!”

    道人知道引起了误会,但脸上却浮现一丝怜悯之色。他本是逍遥洒脱之人,发愿不再理会这些麻烦事。但人活一世,任他入了道门也不能遁破红尘,纵然只想过些闲散轻松的日子,但谁又无几个真正的知己好友,谁又不会有几件悲伤的事呢?

    老道再伸过手,还是顺利摸到了陆钦的额头,陆钦没躲开也躲不开,思虑片刻后自语道:“无妨,无妨,好的很!”接着又对前面拉车的少年说道,“尽管快一些,天黑前到镇上住下。”

    拉车少年听得此话,答应了一声,就加快了脚步。陆钦见道人没答他的话,有些生气,正要再说什么。老道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聂胜、胡净远是你亲人,也是我的好友,是他们让我来接你。以后你就跟着我回观里,没人知道你,也没人再知道他们,你也不必挂念他们。”老道在他手上拍了拍,温和得像村里给他讲故事的老爷爷,“你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啦,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你的命,你懂吗,陆钦?”

    陆钦听到他叫他们的名字,想到二伯之前的言语,心里觉得他说的七八分是真的,此刻再看道人模样却也觉得不像是个坏人。

    “道长,我大伯二伯呢?”陆钦也理了理思绪,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他隐约觉得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却又说不上来,眼前这个人应该是最清楚的。

    “想必是死了”

    陆钦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便是梦里也没这么离奇,总觉得不安,加上二伯对他说的一些话,心里渐渐已有分别的打算,听到道人说的死讯却也难免惊讶,随即又伤心起来。村长老爷爷害病,躺在床上三天不吃不喝断了气,临终前交代了后事,埋在山上再也见不到,这叫死了;怎么他大伯二伯平日身强体壮,等他清醒一睁眼,也死了呢?

    “怎么会死呢,我二伯是上天入地的神仙,怎么死的?”

    “死了就是死了,被人杀死的和自己病死、老死的,没有区别的。”

    道人见陆钦伤心,知道他是信他的,自己本不愿在此刻多说这些,难过的哪里只有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呢?但思虑片刻也取下葫芦挂在车上,自己跨上车,打算一五一十的说个清楚明白。

    这道人是祈天多宝观的道长,姓牛,大家都叫他多宝道人。拉车的也是道童,是他的小徒弟。说是道观倒不如说是个道派,全派信奉三清,远在阴山,百里之外。道人修为不算高,但好歹是个修士,在平常人看来就是半个神仙,所以道观常年香火不断,在本地颇有名气。十几年前恰逢万妖作乱,民不聊生,各门各派奋勇抗敌,其中五行仙宫牵头,派出一大批青年才俊,结合下属宗派,一路清剿到了阴山地界。其中为首的除了聂胜、胡净远,还有他的父亲陆野。三人惊才绝艳,阴山屠妖七百余,不仅保多宝观无虞,半月之内一路杀到阴山老妖门下,吓得他们仓皇逃离,活抓此地通妖的镇山太保,一时在修道界风光无两。也是在这期间共抗大敌结识在了一起,道人惊羡他们年少风流、勇敢无惧;他们又何尝不是向往道人逍遥洒脱、心不蒙尘?只可惜天道无常,人心叵测,昔日五行宫年青一代最出色几人,却背负离宗叛道的罪名。十几年的好友,如今身首异处,如何不可悲。

    而几天前他接到聂胜二人求助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总算是不辜负他们的嘱托。想必于他们而言十几年的忍辱偷生,早已厌烦。又或者原本他们就是要面对这一切,只要安顿好了陆钦,于己而言是生是死,都比蜷缩着要痛快一些。

    “至于你,陆钦,你自然要好好活着,来见识一下这广阔天地的”道人双手枕在后脑勺上,望这眼前匆匆扫过的树叶,仿佛想到了他年少时对这个世界的憧憬。

    “你怎知我想见识呢?”陆钦摇摇脑袋,也躺在车上,眼神悲伤又失望,“我觉得渔村挺好,你跟我父亲伯伯们,都觉得不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你若不想管这些恩怨,可以选的”

    “我选不了啦,我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牛道长,你应该继续诵你的经,拜你的三清,不应再管我的”。

    牛道长知道这孩子心善,怕连累到他。也知道此刻他心如刀绞,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喃喃道:

    “没这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