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宝观中见真武（二）
陆钦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一步，若说前面道长说他入道是惊喜，这一番话却有些惊吓了。
先天五行之体只在传闻有过，不入轮回、身在轮回，不就是号称“真武”转世？如今身在“真武殿”中，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倘若真是如此，陆野之死就说得通，那他也是岌岌可危。
“错不了的……错不了”
“玄天……无妄神功传承千万年，周身运转混元之气，若是一般修士修习，任他灵根圆满，五行单一，要聚留所有天地之气入体修行是万万不能，便无常人敢修炼，传你大伯后也是存留至今。如今兜兜转转，从你父亲到你，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武有灵，命中注定。”
陆钦双眼空洞，不知在思考什么，完全没听清道长的话。道长也心知肚明，五行之体固然是天纵奇才，但是福是祸且未可知，从古至今也只有传说中的“真武大帝”名扬世间，但多数都是名不见经传或过早身死道消，往来无数惨痛的例子，他父亲就如此，难保他自己不重蹈覆辙。
“好孩子，我说过的，你可以选的……”
“修真一途多歧路坎坷，寻常修士尚且朝不保夕，你又是天地真宠，福祸相加，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你性格不同你父亲，他是最要强最意气的，誓要在这方天地出头。你不一样，你有前车之鉴，又温和善良，和我平静在这道观过一生，青灯古佛或者做个平常人，也是不错的”
陆钦何尝不想做个普通人。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几天前，他还是那个晨起习字，成天玩耍，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幻想，即便父母不在身旁，也是从小受疼爱的孩子。等再大些，如果想留在村里安度一生，就娶了和他同岁的隔壁安叔叔家的女儿；如果想出去闯一闯就学一门手艺，铁匠也好、去当小厮伙计也不错，混个温饱，再慢慢筹划未来。如果有了闲钱，就带着伯伯们去北方瞧一瞧，听说下雪之时是上下一白，银装素裹，他还从没见过。
可如今不行了，以后也不行。
杨自心杀了他大伯二伯让他流落至此，五行宫也迫害了他生父生母，若他还想着安度一生混混度日，就是自己也瞧不上自己。他才不会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只知道因果循环，血债当血偿。
陆钦眼望着眼前露出慈爱神色的道人，细细看来，皱纹满脸，鬓角微白，早已不复修士傲视天下的风采。又转头望向真武殿上的塑像，怒目圆睁，披发持剑，确实威风凛凛。
他想通了，真武殿前，哪里容他贪生怕死谨慎苟活。北境的雪、屈辱的生，都不过是他一时的胆小的借口罢了。
案桌上的烛火爆出一声“噼啪”声响，陆钦一把跪在真武大帝像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又起身面对着牛道人，“扑通”一声跪下。
“道长冒险救我，我实在感激，本不愿在连累道长的”
“但如今我道心已成，不在乎前路艰险，请……请道长传我道法，收我为徒！”
牛道长早就想到这些，赶紧一把扶起来，望着故人之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感慨。
“道人我前生自以为天资卓越，更不把那些世出的天之骄子放在眼里。三十多岁就已五品，不说登峰造极，稍微顺遂一些，如今三品境界是绰绰有余了。”
“可因我一时争强，破了道心损了灵根，五品境跌落至如今七品，还不如一些天资少年修行几年的成就。往日种种我早就伤心欲绝，一心求死……若不是你父亲和伯伯们的开解帮助，我断不会活到现在”
道长说道此处，竟流下泪来，拍了拍陆钦的肩膀。
“好徒儿，你以后也带着为师的夙愿，同你的师兄姐们，在这浩然天下闯一闯！”
陆钦此刻情绪激昂，牛道长又何尝不是。看着眼前的小子，无不像当年的自己，一心要在这天地博出一些声名——如果是陆钦的话，谁又能比他出色呢？
“你既拜我为师，便要听我训导，不得罔顾”
“从前如何修炼，往后也得一般，‘无妄神功’的修行要比其他内功修行难百十倍，但你天生五行之体，修行时五气同归，吸收炼化天地之气的速度也比寻常修士快了几倍不止，资质又是顶好，一去一来你若付出全力修行，可能境界提升还不如一般修士，这也是情有可原，你无需灰心”
“再者我再教你一套遮掩的心法，名为‘太素心经’。不是什么上乘心法，却能移经易脉，改换气息。五行之体太过招摇，一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倒不如改头换面，旁人再有手段，看你也不过是寻常修士、一般灵根。你母亲是金行宫的圣女，你若学来，就伪成金系灵根，我俩也别说岔了”
牛道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陆钦，书面上写着“太素”二字。
陆钦收下书本，也未翻看，说道：“多谢师尊！”
看着气氛严肃，现在算是尘埃初定，陆钦也想轻松些。说道：“我听顾师兄说，师父道号是‘多宝道人’，并不是因为居住在多宝观，此观也是因为师父才有这名字。倒不如……师父把宝葫芦拿出来，再赐我件法宝”
“你这个滑头！”牛道人一下被陆钦逗笑了，抬起手在陆钦头上敲了一下，陆钦顺势一躲，也嘿嘿一笑，一改了此前压抑。
要说修真入道确实是裨益良多，最终不过是求大道得长生。若是灵根不佳或者资质平平，虽只比凡人寿命长个几十年，但终究还是归于黄土。但一旦入道，天地气机便被牵引，五感也随道行精进而提升。从前道长突如其来的一下，陆钦可躲不及，哪知此时竟然轻松避开。
“我这宝葫芦也无名字，我便取名他‘多宝葫芦’，原先是没有‘宝’的，他只有储物的能力，还能储活物，只是隔断了大多数气机，时间不能太久，这便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法子。”
“我早年游历大江南北，后又隐居阴山在此，的确收罗了不少法宝。葫芦又有温养之效，故很多损毁抛弃的宝贝，也在我这里重生。若没这个葫芦，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陆钦此刻有些迫不及待，道人说的他只得“是，是”的回应，显得敷衍至极。
“罢了”
“我这几日就要动身出门，留些法宝给你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傍身也是好的。”
道长的居室就在大殿旁，就转身走去。略一挥手，横梁上的黄符就着火一般自行焚烧起来，化作灰烬，被禁制解除后吹进的秋风冲的无踪，陆钦也后脚跟着进了静室。
整个道观都不大，道长的居室也和他们一般格局，屋内也就放一张床和寻常家具，都说道士喜爱炼丹，牛道长却不像个真道士，除了山门口的鼎炉，到处丹炉都不见一个，屋里也没摆放。
道长取了葫芦，思虑片刻，像是已在脑中挑选。便揭下葫芦口上的符箓，单手作剑指，只见一物从葫芦口逸出落到另一手上，见风既长，定睛看下来，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镜。
这铜镜于起居用品却不一样，背面雕刻的是太极八卦图样，正面的镜面也暗刻些符咒纹理，真正能照人的倒只有中间一小块是光亮的。
“此镜名为‘八卦释艮镜’，艮既是山，即为纯阳，又纳至阴。可挡灾祸，藏凶事，特别是对付山魅鬼怪，有奇效，还可以聚集阴阳二气，祝你修行”
说着道人便将铜镜递与陆钦，陆钦翻看着镜子，只觉得雕工精致，造型古朴，除了镜面的一些区别外，大小与家用无二。
“不过这却是个残器……多宝葫芦温养得它的器身却养不活它的器灵，如今它也只是个七品灵器。若你又机缘，能召器灵认主，入主此镜，还可激发它其中的‘释艮阵’，你便又多了一些防身的手段，使此法宝等阶再恢复如初也未可知”
听得道人讲诉，陆钦早就兴奋不已。
法宝难得，高等阶的法宝更是。七品于他现在已经是足够，况且道人如此重视，想必也不会是随意敷衍他。便央求着还要学些道人的口诀用法，被道人赶紧赶走，生怕他又想出什么“好点子”让他再割让些宝贝。
陆钦心智成熟，但毕竟也是个孩子，得了宝贝便想着马上试试。
但看看天色已晚，又是刚到此处，明天还有好多要收拾，今日也疲惫，不宜在闹腾了。想到道长所说，便把无妄神功再行练习。以后不只是夜晚，还有朝阳升起的清晨，那正是一天初始万物更新的好时候，也必要加紧修炼。
此刻陆钦赶紧盘坐起来，气行周天，果然比以往都来的顺畅。混元之气进驻体内，不在像未入道时一般尽失，反而是一番周转停留在身体各处，全身气息涌动。内窥自身，仿佛白烟弥漫，又慢慢汇集成水珠低落，一滴一滴凝聚成他的筋骨血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道长怔怔盘坐在床上好半天，长舒一口气，自语道：“也不知我做的是对是错，想必你们在九泉之下，应不会怪我吧”
先天五行之体只在传闻有过，不入轮回、身在轮回，不就是号称“真武”转世？如今身在“真武殿”中，更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倘若真是如此，陆野之死就说得通，那他也是岌岌可危。
“错不了的……错不了”
“玄天……无妄神功传承千万年，周身运转混元之气，若是一般修士修习，任他灵根圆满，五行单一，要聚留所有天地之气入体修行是万万不能，便无常人敢修炼，传你大伯后也是存留至今。如今兜兜转转，从你父亲到你，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真武有灵，命中注定。”
陆钦双眼空洞，不知在思考什么，完全没听清道长的话。道长也心知肚明，五行之体固然是天纵奇才，但是福是祸且未可知，从古至今也只有传说中的“真武大帝”名扬世间，但多数都是名不见经传或过早身死道消，往来无数惨痛的例子，他父亲就如此，难保他自己不重蹈覆辙。
“好孩子，我说过的，你可以选的……”
“修真一途多歧路坎坷，寻常修士尚且朝不保夕，你又是天地真宠，福祸相加，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你性格不同你父亲，他是最要强最意气的，誓要在这方天地出头。你不一样，你有前车之鉴，又温和善良，和我平静在这道观过一生，青灯古佛或者做个平常人，也是不错的”
陆钦何尝不想做个普通人。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几天前，他还是那个晨起习字，成天玩耍，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幻想，即便父母不在身旁，也是从小受疼爱的孩子。等再大些，如果想留在村里安度一生，就娶了和他同岁的隔壁安叔叔家的女儿；如果想出去闯一闯就学一门手艺，铁匠也好、去当小厮伙计也不错，混个温饱，再慢慢筹划未来。如果有了闲钱，就带着伯伯们去北方瞧一瞧，听说下雪之时是上下一白，银装素裹，他还从没见过。
可如今不行了，以后也不行。
杨自心杀了他大伯二伯让他流落至此，五行宫也迫害了他生父生母，若他还想着安度一生混混度日，就是自己也瞧不上自己。他才不会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他只知道因果循环，血债当血偿。
陆钦眼望着眼前露出慈爱神色的道人，细细看来，皱纹满脸，鬓角微白，早已不复修士傲视天下的风采。又转头望向真武殿上的塑像，怒目圆睁，披发持剑，确实威风凛凛。
他想通了，真武殿前，哪里容他贪生怕死谨慎苟活。北境的雪、屈辱的生，都不过是他一时的胆小的借口罢了。
案桌上的烛火爆出一声“噼啪”声响，陆钦一把跪在真武大帝像前，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又起身面对着牛道人，“扑通”一声跪下。
“道长冒险救我，我实在感激，本不愿在连累道长的”
“但如今我道心已成，不在乎前路艰险，请……请道长传我道法，收我为徒！”
牛道长早就想到这些，赶紧一把扶起来，望着故人之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中感慨。
“道人我前生自以为天资卓越，更不把那些世出的天之骄子放在眼里。三十多岁就已五品，不说登峰造极，稍微顺遂一些，如今三品境界是绰绰有余了。”
“可因我一时争强，破了道心损了灵根，五品境跌落至如今七品，还不如一些天资少年修行几年的成就。往日种种我早就伤心欲绝，一心求死……若不是你父亲和伯伯们的开解帮助，我断不会活到现在”
道长说道此处，竟流下泪来，拍了拍陆钦的肩膀。
“好徒儿，你以后也带着为师的夙愿，同你的师兄姐们，在这浩然天下闯一闯！”
陆钦此刻情绪激昂，牛道长又何尝不是。看着眼前的小子，无不像当年的自己，一心要在这天地博出一些声名——如果是陆钦的话，谁又能比他出色呢？
“你既拜我为师，便要听我训导，不得罔顾”
“从前如何修炼，往后也得一般，‘无妄神功’的修行要比其他内功修行难百十倍，但你天生五行之体，修行时五气同归，吸收炼化天地之气的速度也比寻常修士快了几倍不止，资质又是顶好，一去一来你若付出全力修行，可能境界提升还不如一般修士，这也是情有可原，你无需灰心”
“再者我再教你一套遮掩的心法，名为‘太素心经’。不是什么上乘心法，却能移经易脉，改换气息。五行之体太过招摇，一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倒不如改头换面，旁人再有手段，看你也不过是寻常修士、一般灵根。你母亲是金行宫的圣女，你若学来，就伪成金系灵根，我俩也别说岔了”
牛道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递给陆钦，书面上写着“太素”二字。
陆钦收下书本，也未翻看，说道：“多谢师尊！”
看着气氛严肃，现在算是尘埃初定，陆钦也想轻松些。说道：“我听顾师兄说，师父道号是‘多宝道人’，并不是因为居住在多宝观，此观也是因为师父才有这名字。倒不如……师父把宝葫芦拿出来，再赐我件法宝”
“你这个滑头！”牛道人一下被陆钦逗笑了，抬起手在陆钦头上敲了一下，陆钦顺势一躲，也嘿嘿一笑，一改了此前压抑。
要说修真入道确实是裨益良多，最终不过是求大道得长生。若是灵根不佳或者资质平平，虽只比凡人寿命长个几十年，但终究还是归于黄土。但一旦入道，天地气机便被牵引，五感也随道行精进而提升。从前道长突如其来的一下，陆钦可躲不及，哪知此时竟然轻松避开。
“我这宝葫芦也无名字，我便取名他‘多宝葫芦’，原先是没有‘宝’的，他只有储物的能力，还能储活物，只是隔断了大多数气机，时间不能太久，这便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法子。”
“我早年游历大江南北，后又隐居阴山在此，的确收罗了不少法宝。葫芦又有温养之效，故很多损毁抛弃的宝贝，也在我这里重生。若没这个葫芦，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陆钦此刻有些迫不及待，道人说的他只得“是，是”的回应，显得敷衍至极。
“罢了”
“我这几日就要动身出门，留些法宝给你这个新入门的‘小师弟’傍身也是好的。”
道长的居室就在大殿旁，就转身走去。略一挥手，横梁上的黄符就着火一般自行焚烧起来，化作灰烬，被禁制解除后吹进的秋风冲的无踪，陆钦也后脚跟着进了静室。
整个道观都不大，道长的居室也和他们一般格局，屋内也就放一张床和寻常家具，都说道士喜爱炼丹，牛道长却不像个真道士，除了山门口的鼎炉，到处丹炉都不见一个，屋里也没摆放。
道长取了葫芦，思虑片刻，像是已在脑中挑选。便揭下葫芦口上的符箓，单手作剑指，只见一物从葫芦口逸出落到另一手上，见风既长，定睛看下来，是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镜。
这铜镜于起居用品却不一样，背面雕刻的是太极八卦图样，正面的镜面也暗刻些符咒纹理，真正能照人的倒只有中间一小块是光亮的。
“此镜名为‘八卦释艮镜’，艮既是山，即为纯阳，又纳至阴。可挡灾祸，藏凶事，特别是对付山魅鬼怪，有奇效，还可以聚集阴阳二气，祝你修行”
说着道人便将铜镜递与陆钦，陆钦翻看着镜子，只觉得雕工精致，造型古朴，除了镜面的一些区别外，大小与家用无二。
“不过这却是个残器……多宝葫芦温养得它的器身却养不活它的器灵，如今它也只是个七品灵器。若你又机缘，能召器灵认主，入主此镜，还可激发它其中的‘释艮阵’，你便又多了一些防身的手段，使此法宝等阶再恢复如初也未可知”
听得道人讲诉，陆钦早就兴奋不已。
法宝难得，高等阶的法宝更是。七品于他现在已经是足够，况且道人如此重视，想必也不会是随意敷衍他。便央求着还要学些道人的口诀用法，被道人赶紧赶走，生怕他又想出什么“好点子”让他再割让些宝贝。
陆钦心智成熟，但毕竟也是个孩子，得了宝贝便想着马上试试。
但看看天色已晚，又是刚到此处，明天还有好多要收拾，今日也疲惫，不宜在闹腾了。想到道长所说，便把无妄神功再行练习。以后不只是夜晚，还有朝阳升起的清晨，那正是一天初始万物更新的好时候，也必要加紧修炼。
此刻陆钦赶紧盘坐起来，气行周天，果然比以往都来的顺畅。混元之气进驻体内，不在像未入道时一般尽失，反而是一番周转停留在身体各处，全身气息涌动。内窥自身，仿佛白烟弥漫，又慢慢汇集成水珠低落，一滴一滴凝聚成他的筋骨血肉……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道长怔怔盘坐在床上好半天，长舒一口气，自语道：“也不知我做的是对是错，想必你们在九泉之下，应不会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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