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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多宝观中见真武(一)

    每个人的眼里,山是不一样的,道观当然也不一样。

    陆钦从前见过山,不过是江滩的后山,稀稀拉拉几棵树,偶尔有几只兔子,玩耍半晌就逛完了。可如今站在这连绵不觉的大山面前,一排一排像巨大的帷幕,遮挡封闭了他的眼界。道观红砖青瓦,坐北朝南,远远看去坐落在半山,影影绰绰,实在是清幽的好地方。

    但其他人看来就只觉得新鲜古拙,倒不如他们以往见的道观气派。只在山脚望去,除了眼前的石碑上书着“多宝祈天”四个字,竟是连个正经的牌楼也没有。出了迎来送往的山门,也就两间主殿,估摸着除了三清四御和真武大帝,便没有其他供奉了。

    山间小路确实不好走,又加上早前下了些雨,石阶年久失修,泥水冲刷在上面,既滑又沾脚底。再者暑气未消,雨水这么一蒸,感觉身上黏糊糊的,日光下沉,路上昏暗,就平添些烦躁的情绪。

    好在不算远,歪歪扭扭走了几刻钟也到了门前。

    山门紧闭,出去这两天未有人打理,但门前的鼎炉却有未燃尽的香纸,香客应离去不久。

    牛道人吩咐顾康安烧水沏茶,收拾东西厢房,自己却和慕容轩聊起来,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三人倒是没什么行李,慕容轩出门时却带了不少,几个孩子这会忙得不可开交,陆钦自然也去帮忙收拾了好一阵。

    这一夜与客栈那一夜又不同。

    镇上夜晚的静是纯粹的,叫人空洞。道观的静不一样,虫鸣鸟叫,偶尔起点风稀里哗啦,月光照进一点来,影子在房间里摆弄,丰富又迷人。

    索性是睡不着,陆钦便下床要去走走,并不像当日的苦闷悲伤,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情境毕生未见过,清雅安静。夜还未深,连廊上空无一人,真武大殿上却亮着蜡烛的光,陆钦心里想着应该是道家的习惯,灯火只怕要照一晚上,便径直走过去。来时匆忙,也没注意这些礼节,既见了神,不论信与不信,理当是去扣个头拜一拜的,求一个平安。

    本来以为大家都已经睡下了,陆钦也走的轻慢,哪想牛道人却没睡下,正站在真武殿前,负手而立,抬头望着殿中塑像,若有所思。

    陆钦不忍打扰,正想慢慢退出去,却被一声叫住。

    “陆钦还没睡下吗?”

    “还没有,晚上睡不着,想出来转转,没想道长也没睡”

    陆钦见着道长神态,不像是往日。初次见时,道长言语关心,虽有些仙风道骨,但与他来说更像个慈祥的老爷爷。再后来遇到慕容一家,几番对话下来,又觉得心机深沉、老谋深算,更符合一个历经世事、左右逢源的道士。但现在看来,真武像前的倨傲姿态,倒是一个翻手云雨的大能修士。

    “我从渔村被道长救过来,还没好好答谢道长呢”。

    牛道人这时才转过头,望向陆钦。昏暗的灯光下,两边的脸都看不真切,道长却觉得感慨。

    “真像你的父亲——长得也像,说话也不差”

    陆钦也不是第一次听起有人谈论他的父亲,但似乎都是欲言又止,他追问无果后,也再没仔细问过。今日四下无人,便想问起。

    “我只知我父亲姓名,我却没见过一面,我也不知长得像不像。还有我母亲,我便名字都没听提起过”陆钦是个聪明有善解人意的,知道事情隐秘,又是伤心事,伯伯们不愿提起,道长知道一些也不愿说,日子若能过下去,或许总有一天会知道。但此情此景,道长提起此事,恐怕也有意告诉他,便顺水推舟的提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父陆野,你母亲……就是五行仙宫之首——金行宫首尊之女,当代掌教的亲妹妹,秦香君”

    陆钦大为震惊,,一来她第一次听到秦香君这个名字,这是他的母亲;二者他也听过一些传闻,金宫首尊之女,是被陆野所杀。可若是这个人是她的生母,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我听说母……秦香君是死在……”

    “五行仙宫的话断不能信的”牛道长打断陆钦的话,说话间单手结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符箓,虚空一指,符纸便飞到横梁上。原本因微风闪烁的烛火,也变得一动不动,此间大殿便如与世隔绝,风吹不进,音传不出,被施了禁制。

    “你父母两情相悦结成道侣,是天作之合,不知得多少人羡慕。”

    “其实我也知道的不多,都是你大伯二伯与我说的……秦香君为护你父亲被他哥哥秦流云痛下杀手,但你父亲也并未逃过此劫,秦首尊雷霆手段,已超一品至地仙境界,登峰造极,又掌握金之法则。纵然你父亲天纵奇才,也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托孤给你大伯二伯,自己赴死了”

    “也许是你舅舅还有点良心,没人知道你还活着,这已经是万幸了”

    陆钦却听得不明白,父亲是金行宫最得意的弟子,母亲是首尊最疼的女儿,珠联璧合,又怎会突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其中隐秘我就不知道了……但我也猜到一些,如果真到那么一天,你自己也知道了,便不需要我讲,说多了对你也是不好”牛道人对着陆钦招手,招呼他过去。

    “事已至此,前面再多曲折,与你现在是没有关系的,你多想也是没用的,我现在见你是有别的要和你说”。

    陆钦心中苦闷,命中坎坷也就罢了,得知父母的死因如此,心里又难免悲愤。从前知道大伯二伯的事,在心里便默默发誓要雪恨,如今也一样。可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凡人,在这些修士面前还比不上一只蚂蚁,又觉得力不从心。就算自己知晓一切,除了徒添悲伤,无半点益处。

    牛道长拉过陆钦,低头凝望,陆钦此刻也是泪眼汪汪,瞧着道人,四目对视,倒让牛道长也有些不忍。

    “好孩子,我要年长你父亲伯伯们不少,但我视他们为知己,我现在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陆钦忙点头:“道长请说”。

    “那日我从客栈见你出来,已于往日有了分别,聂胜教了你一些东西?”

    陆钦一时愣住,不知如何答话。出村前胡净远千叮万嘱,自己所练之事不能与旁人说,况且自觉并无效果,怎么牛道长一眼便看出。思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道长大惊,直呼道“真乃天命也!”

    “小时候大伯便传了我功法,我日日修炼,但并无半分效果。可二伯临终之言我不敢忘,只当这是我心中慰藉,决心每日修炼。若我真是没有资质也不要紧,还望道长也不要与别人说起……”

    道长听到却直摇头,拍了拍陆钦的肩膀:“你哪里是没有资质?你可知你已破壁障,入了九品?”

    陆钦听闻,一脸不可置信,“道长说的是真的?可我已修炼多年,并无……并无半点气入丹田的感受啊?”

    “世间真法千万,哪里是只有这一途?你可千万别拘在里面,困囿其中”

    “‘玄天宝鉴’是上古遗留的心法,天地之气灌注全身而非停留一处,淬体炼神,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实为天下至高武功。所谓‘引气入丹田,出手化神机’不过是另辟蹊径、投机取巧的小道罢了”

    “但境界之分实则是真气汇聚压缩的质变,丹田不过小腹大小,若是要全身灌注,需得寻常修士百十倍的幸苦……世间修士何止千万,朝乾夕惕者数不胜数,但有大成就者却不过寥寥数人……”

    陆钦算是听懂了一些,自己取名的《无妄神功》竟是上古秘法,但却是与如今诸多真法背道而驰、舍近求远的。可他却丝毫不在意,若能像父亲一般声名远扬、武道昌隆固然是好,但如今自己孤单,只怕资质也是不如,能入门已经是极好,自己定当潜心修炼,至于能有怎样的成就,便听天意了。

    “还是多谢道长提醒,我知已入道门,就已经非常高兴了,我必定日夜修炼不敢懈怠,若真进境缓慢,也是我资质不好,既尽人事,便听天由命就好!”

    “说出来不怕道长笑话,我不知此功法名为‘玄天宝鉴’,道长没说之前我也是常常修炼,没有进境,我以为他和我身世一般,无妄多舛,便给它起了个名——《无妄神功》”

    道长哈哈一笑,看着陆钦像是赏识珍宝一般。“‘玄天宝鉴’本就是你父亲取名,到了你这,叫‘无妄神功’即可。无妄无照、无为无相,是好名字!”

    陆钦听了道长回应,也笑起来,往日阴郁沉闷,此刻却不禁有了些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道长有‘望气’之术,我既能入道,不知道长看我灵根应属哪五行,《无妄神功》又属哪五行,是否相同、相生呢?”

    “哈哈,‘无妄神功’既是无相,又怎在五行之中呢?你既修它入门,又怎会在法则轮回?”

    陆钦本就对这些似懂非懂,但也知道修行之人便尊天地法则,大多凡人,都是未现灵根,无法汇聚五行之气;凡修行者,必灵根有显,修习相同或者相生内功,于天地间同行之气化为己用,方为修士。若自己无相岂不就是个凡人,若‘无妄神功’无相,那岂不是相克于天地之气?

    “好孩子,你与你父亲是一样的。”

    “灵根不显,又能聚先天之气,修万古宝典。你哪里是没有灵根,不在轮回?分明是你万中无一,五行在心,自与这方天地同气,一同轮回、相生相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