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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汹涌(4)桃花汛

    许久,甲板上,船员们左看右看,无人出来,最后齐齐拒绝道,“老大,不行,这船上有人落水死了是大忌!”

    “如今春水上涨,伊河汹涌,再有人下水恐会遇到不测。”

    船老大闻言拱手上前也道,“诸位见谅,不是我们不想下水,而是死者鬼魂在船上作祟不仅会闹得人心惶惶,还会给我们这些船家带来厄运。”

    所有船员也纷纷点头,“严禁船载尸体!这是河上的规矩!”

    “否则还叫我们怎么坐船啊?”抱着宝箱的富户人家第一个不答应,众船客纷纷点头,“不能载!”

    运河上的商船,都是载客载货的,十分忌讳打捞河上漂着的面朝天的白尸。船家都笃信尸体不洁,不祥,会给船家船客带来厄运。

    春娇闻言道,“那难道就不管那两个落水的人?”

    船老大为难道:“这实在没有办法,刚才大伙也打捞了,不见尸体只见几件衣裳,只怕河水湍急不知被冲到哪去了,如今只能等船靠岸了报官,由官府派船打捞。”

    所有船客纷纷点头,“这事还是叫官府找人打捞的好!”

    凌云道,“那就转舵!靠岸!”

    “对!还是快让我们赶紧靠岸下船!”

    “这船上我们一刻也待不住了!”

    水鬼闹的人心惶惶,船老大也没有法子,还是只能摆手哀求道,“可现在也靠不了岸!除了港埠码头是深水区,前面八节石滩水浅石多,素有八滩九剑之称,凶险异常,两岸都没有合适我们靠岸的地方。”

    “我《唐律》更有律令,规定船舶必须在港埠的码头岸边靠泊过夜,不得在无人烟的荒岸处停泊宿止,我们的船已经行到无人区,靠岸船会搁浅,堵塞河道,小人们还会被重罚受到笞、杖甚至判处徒刑。”

    船老大指着远处已经看不到的新潭码头解释道,“况且耽误许久,如今我们离新潭渡口已经有十数里远了,只能到下一个渡口,才能下船!”

    “可……”

    春娇听完顿时急了,唐棣还在洛阳呢:“我们家郎君还留在了码头,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回去了吗?”

    “是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既然如此凶险,为何你们不提早告知?偏偏等我们上了船,才知晓,你们这岂非是欺诈?”船客们抱怨道。

    “如今船上还有水鬼作祟。”

    船客们吵吵嚷嚷,害怕道,“谁知道接下来还有谁会出事?”

    “你们要么退钱!”

    “要么靠岸!”

    众人恐慌不知所措间,赵娘子满手是血的跑上前,“大夫!有大夫吗?”

    “这里有人快不行了!”

    “啊?”

    船老大闻言立即抓住赵娘子问道,“谁又不行了?”

    “老苍头!”

    “他刚刚被那水鬼吓的,一头栽了下去,血流不止,半天没有醒来。”赵娘子的话使得船客们更加恐慌的四散奔逃。

    “看看!看看!”

    人群中再度发出尖叫,传播恐慌,“又有人要死了!一定是水鬼在寻找替身!”

    “不行,你们放小船!”

    “我们要马上靠岸!”

    船客甚至一些船员纷纷跑回船舱收拾行李,吵着哭着喊着要下船。

    ……

    “本县城隍,正直之神,执掌冥界,统率阴兵,我今虔诚,请降来临,释疑解惑,分剖云云。”被带到新滩渡口旁的城隍庙的唐棣,只见一个着绿衣道袍的茅山宗老道士,正在开坛做法,命道童于八仙桌上奉上供品,上香九支,默念城隍咒,诚请洛阳一方城隍守护神。

    咒语念毕,老道士持香,面朝城隍爷,开始禀明今日事由,“今洛阳水鬼出没,弟子王琼特烦请城隍爷降圣镇河妖……”

    上面道士在做法沟通神灵,下面被领进庙里的唐棣问着领他来的洛阳县差役,私语道,“这运河上一直有水鬼龙王作祟吗?”

    差役回道,“回禀巡按,这前几年还好,一年也就沉个几十回,都是有数的。可今年,尤其最近乘船渡河的人太多了,闹的特别凶……有人传说是惊醒了水鬼,也有人传说是震怒了伊河龙王,洛阳城内私底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不过这些事,洛阳令一直嘱咐我等不要不对外乱传,以免引起恐慌……害的今年漕运的很多生意没法做,百姓遭了殃,漕运衙门的收益也要遭了难。”

    这沉船之事看似不大,可是自安史之乱后,大唐造船速度停滞不前,这一年年的船毁人亡消耗的是整个大唐漕运的转运供应能力,关系的是东西都两都上层阶级的稳定,于是皱眉的唐棣道,“那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差役闻言回道,“经历了一整个冬季的河源封冻,枯水季节,如今正值霪雨霏霏,春水上涨,再往后三月的桃花汛就要来临,我们运河沿县都对外再三叮嘱船家还有船客当心风浪,未免徒增意外……不过龙王沉船,过往也不是没有发生,往年这河上光我们漕运的船就得发生七八十起沉没,连船带人跟货都给吞了,损失惨重。”

    “但巡按也知道,如今正赶上三十年一次的舍利子出世,东都的富贵人家纷纷渡河北上五台山天台山,只为了赶上迎奉佛骨舍利,且有小道消息称,定安大长公主也暗地里出京礼佛了,为此,洛阳令便延请了下山的茅山宗道长们开坛做法镇河妖,并请他们沿途护卫船只。”

    唐棣缓缓点头,心中便有了计较,“原来如此,莫道我初登漕船之时,商州节度使便提醒当心风浪。”

    “正是这个缘故。”

    差役又道,“为伊河沉船之事,致仕的白老尚书,知晓朝庭艰难,无暇顾及这些民生细微末处,便第一个出钱,号召洛阳的大户、佛门修士,一同出资筹款准备开挖龙门八节石滩一段,畅通河道。”

    唐棣不信什么龙王震怒的无稽之谈,心底十分赞成致仕的白老挖河的明智做法,河浅石多翻船才是沉船根本,不禁交口赞道,“白老尚书一生所为,真是为吾等后辈之楷模。”

    “可不是吗?”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可不是说说的。即使致仕数年,白老尚书而今七十有三,却亲力亲为出来主持浩大的挖河工程,造福我洛阳一方百姓。”

    差役一阵唏嘘,心底面上都是对白老真心的崇敬,临了也不忘在巡按面前夸赞自家上锋,借机表彰他的功绩,“我家县令闻白老带头出钱,于是不仅一同出资,还请茅山宗的道长们做法镇河妖,希望保洛阳一方百姓平安出行。”

    二人心底都明白洛阳令只是借着白居易白老尚书修河道,来趁政绩博美名的,唐棣点头赞许道,“挖河修桥铺路无尸骸,自古便是功德无量的大善举,洛阳令也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