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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1)意外

    因为河滩上的工程都在有序推进,唐棣难得放松,坐在草庐中,一边翻着今日王璇临走前特意赠于他的一位道门纵横家,赵蕤,写的一本《反.经》,一边远远看着河滩上的建设工程。

    “反.经?”

    “又名长短经。”

    看着书名,唐棣微微挑眉,“似乎有点意思。”

    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渐渐,草庐中唐棣看着这本经书一度入迷,甚至忘乎一切,莫道王璇临走前,郑而重之赠与他,并说:“此书,乃我道家一位隐世前辈,融其一生经营及所学,写就的一本涵盖帝王将相之学,融合儒、道、兵、法、阴阳、农等诸家思想,涉及政治、外交、商业、管理等各领域的奇书,或许对你有用。”

    “书如其名,此书在我道门之内,也是一本禁书,少有人提及。不同于《道德经》谈天下大道终归于道;习此书者,须反其道而行之。”

    速读完一边,唐棣还意犹未尽。

    沉侵于其中的各种逆天之道。

    对面哈欠连天的美婢煮着汤药,看他看书看了一早上,难得一句话没有搭理她,不禁问道,“这书就这么好看,看的茶饭不思?”

    唐棣正要回她,结庐外,洛阳令骑着马隔着老远就朝他们招手:“巡按,那边草庐里,下官设了一桌席,就等着你们过去中午开饭呢。”

    唐棣却没动,只是盘腿坐着,看着红泥小火炉上煎了一上午的汤药,开了锅,于是放下经书,一面小心的揭起陶盖,一面有点不羁的断眉高挑,骂道:“有这雅兴设席面,你是真不怕本巡按到圣上那边告你一状?”

    “河上都安排妥了?”

    “那铁定得安排的妥妥挡当。”

    洛阳令打起帘子走进草庐,走到唐棣跟前,大着胆子笑道,“再说就算您真告我的状,咱这午膳也不能不吃!总不能都饿着肚子干事。”

    “走啦,那边白老他们等着我们呢!这,河上都有我的衙役,盯着在,出不了乱子。”

    唐棣眼皮上翻,睼了他一眼,然后就着春娇倒出装碗的汤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进去,“但愿一切如你所愿。”

    “走吧。”

    然后起身,从怀里掏出那檀木袖珍盒,取出一丸丹,直接送进嘴里。

    洛阳令替他打着帘子,好奇的看了一眼他吞进去的那黑乎乎的丹丸,不知是什么,好奇问道,“巡按这服食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唐棣看了看手中空了檀木盒,唇角斜斜一勾,“圣上赐的丹丸。”

    那头洛阳令听了立即夸道,“那一定是仙家好宝贝了,寻常人求都求不到,看来陛下真是对巡按信任有加。”

    “算是吧。”

    唐棣只是笑了笑,然后拾起经书,对庐前守着的忍功吩咐:“忍功,昨日先前的船家,不是把我们留在漕船上的行李都送回来了吗?我记得行李里有两坛好酒,你去取来,送到白老他们那边去。”

    “是。”

    忍功领命去取酒。

    洛阳令笑笑:“这多不好意思,又讨了巡按两坛好酒。”

    唐棣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打量他,倒是春娇已经颇有大侍女的架子,叉腰训话到:“你喝了我们巡按的酒,可就要把这八节滩的差事办好。”

    “别让我们巡按再替你收拾烂摊子。”

    “春娇姑娘提醒的是。”

    几日相处下来,已经摸透唐棣性子的洛阳令笑着保证:“我的前程都系在这儿呢,不用巡按叮嘱,下官自是心里门清。”

    春娇哼道,“你门清就好。”

    “这些日子,我们可是为你受累受难了。”然后洛阳令一路向唐棣致歉,表着各种忠心,只要唐棣点头,此刻就算叫洛阳令做唐棣的刀,他都愿意。

    可以预见的,只要能搭上这位兼着巡察使的天子私人,翰林学士,此次八节滩之事想要平安度过,不过唐棣一句话的事,若得他两句美言,往后前途无量,节节高升,更是不在话下。

    一朵朵的山寺桃花次第绽放,从山上飘下,带来一缕幽香,春娇见了高兴道,“唐棣,好美的桃花。”

    唐棣笑着手持经书,也朝桃花挥了挥,那粉白的花瓣便随风打着旋,纷纷向着天际飞去。

    ……

    另一处结庐,围着红炉铁锅,一桌鸡羊猪做好的不乃羹已经备好,白老看着信使踏着落英缤纷送来家信,朝老仆不认同的道,“这敏中还是在京中太闲,这隔三差五的,就往我这寄信,有这功夫还不如替圣上办点实事。”

    “二郎也是担心郎主的身子。”

    “您老但凡给他多回两封信,他也不至于如此牵肠挂肚。”

    老仆笑着收过信使送来的家书,正要递给白老拆开,只见白老拄着拐杖起身,指着前方驿道上停着两路车马,周围还围着一些持刀剑的部曲和镖师,皱眉问道。

    “那边是怎么回事?”

    “如今八节滩处淤堵,许多赶路的商队改换陆路,怕是陷进坑里走不动了,我们等等吧,等他们走了再过去吧。”身边一个黑袍和尚慢慢答道。

    白老却闻言看了一眼那说话云淡风轻的黑袍和尚,怎能眼见无辜平民受难,却如此无动于衷,不禁皱了皱眉,又想起这几日之事。

    “走,老白,我们过去看看。”

    然后带着老仆走了过去,并指使负责保护他的两个黑袍武僧,“你们去找县令,安排几个衙役过来,负责组织这边的道路,如今着急离去的队伍太多,以免出现踩踏,伤及无辜。”

    两个武僧对视一眼,迟疑道,“可是如满师伯给我们的任务是保护白老。”

    白老拄着拐杖生气道,“这河滩上如今水鬼已除,还有什么好保护的?你们留下一人,另一人去报信不就完了。”

    “是。”

    其中一个黑袍和尚无奈离去,另外一个无语跟上。

    白老带人上前,可是上前一看,场面实在太过混乱,两只商队为了抢道,各自请的镖师部曲已经打了起来。

    眼见一个孩子倒在路中央,他立即大喊阻止,“住手!”

    可是他的声音尽数被淹没在争吵打斗声中,有镖师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哪来的老头!滚!”

    老仆气的拔出腰间常年佩戴的木剑,举起木剑三两下便劈砍的那个推人的镖师大声求饶,“呔!竖子可恨!持强凌弱还威风了,叫你们住手还不住手。”

    那镖师被老仆踩在脚下,才惊觉对方不好惹,黑袍武僧也立即上前道,“阿弥陀佛!此处乃我佛教龙门山地界,希望诸位给我佛门一个面子,各自离去,切勿伤了无辜。”

    眼见黑袍武僧出来,镖师们互看了一眼,闻言系数退下,“得罪了,大师。”

    可是那波部曲却不惧,“你们知我们押的是谁家的货物吗?”

    “也敢拦我们的路!”

    “兄弟们上!”

    部曲们驾着马车,骑着马,横冲直撞的撞开拦路的镖师,还有和尚,老仆,堂而皇之的向着倒地不起的白老撒着马蹄子冲来。

    老仆和武僧见此想要救援,阻止,却根本犹如螳臂当车,“我叫你们停下来!”

    “停什么停?”

    部曲叫骂道,反而打马加速:“大爷们赶时间!”

    “驾!”

    倒地的白老想要挪开身子,却半天移动不了腿,“我的腿……”

    对方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马下不能移动的白老,还有吓坏了的孩童,任马蹄的铁掌高高在上,就要从他们身上踏过,看着寒光凛凛的马蹄铁悬在头顶,孩子哭着大叫:“啊!救命!——”

    白老举起袖子,只能快速抱过孩子,伏地挡在了孩子的身上。

    可数息之后。

    沉重的马蹄没有落下,白老只闻一声马嘶响起,惊魂甫定中,他回头只见一人骑着白马撞飞身上那匹黑马。

    然后他们被一条紫帛挽住腰间。

    两人顿时飞了起来。

    嘭!

    一阵剧烈的碰撞声响起,顷刻间,黑马连人带马重重摔倒在地,四周尘土飞扬,部曲恶狠狠的从地上爬起,东张西望骂道:“是谁?连爷的车马也敢冲撞?”

    巨大的冲撞力,叫骑在龙驹上的唐棣身子,手脚发麻,眼见周围部曲围上来,他没有后退半步,只是朝春娇使了一个眼色,“把白老和孩子扶到一边!”

    “知道!”

    春娇挽住白老和孩子,飞到不远处安全的地方,替他们检查伤势,“白老,你们没事吧?”

    “多谢祝姑娘搭救!”

    “老朽就是崴了脚,并无大碍。”

    白老摇头,然后摸了摸孩子,柔声安慰道,“不用怕了,孩子!快去找你家人吧!”

    “多谢阿翁!”

    孩子谢过之后,立即朝奔来的亲人跑去,“阿娘。”

    “你没事吧?”

    奔来的小妇人上下检视孩子,孩子只是笑着回头看向白老,“我没事,娘,有阿翁保护我!”

    见此,白老朝他们挥了挥手,“此地人多车多,快带孩子离开吧!”

    小妇人闻言立即向他致谢,“多谢老大人救命之恩!”便拉扯孩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些部曲见此犹不悔改,“老东西,可不是我们把你推倒的!”

    “可别想赖在我们头上!”

    赶来的老仆看着不能动弹的白老,不仅握剑气道,“你们这些天杀的东西!”

    “家主,老白再去教训他们!”

    白老摇了摇头,“确实不关他们的事。”

    “看吧!和我们没有关系!”

    部曲们闻言得意的整车准备再度出发,“走啦!大爷们还赶时间!”话落,就一阵大笑拉着马车,马队准备离开。

    先前撞退累吗的唐棣,却突然再次勒马冲了过来,直接勒马人立而起一丈来高,他手中挽着马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着对方的脑袋似就要踩了下去。

    那部曲见此,当即吓得魂飞魄散。

    “啊!”的一声。

    栽落马下,摔断了胫骨。

    可是唐棣只是悬缰勒马,调转马头,一跃而过,回头拱手道了一声:“抱歉,小生不小心惊了马!”

    “不过,这位爷也太不小心了。”

    “怎么就摔下去了?”

    “你个书生,还想狡辩!”

    部曲捂着摔断的胫骨,忍痛恨恨骂道,“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春娇闻言笑着挽着紫帛,衣袂飘飘上前,“唉!你这人真有意思!我家郎君都说了是马惊了,况且马又没有踩到你,是你自己掉下马去的,与我家郎君何干?”

    “实在无理!”

    叉着小蛮腰,春娇娇声数落道。

    “臭婆娘,少管闲事!”

    对方眼见是位小娘子,顿时发狠扑上,却被春娇轻轻松松擒拿捏在手,耀武扬威道,“怎样?我管不管得你这闲事?”

    听他一声痛叫,“放手!”

    “你先说声:我服了,仙姑!”

    春娇不断加重手中力道,扭的对方手腕快断了,终于伏低做小服软,“我服了,仙姑!请你饶了小人!”

    “哼!”

    春娇松开他的手臂,见他扭头就跑,在后面叮嘱道,“下次再叫我看见你横行霸道,别怪废了你这双手脚。”

    “还不快上!”

    “给我收拾烂摊子这臭婆娘!”

    拦路者见此本还想发狠唤人上前,只听老仆上前,一剑横扫千军,将这伙人又打了下去:“怎么还想逞凶?明明你自己马术不精,掉下去了,关巡按大人何事?要不要我陪你到县令那边说个清楚?”

    “巡按大人?”

    对方听到唐棣的身份,色厉内荏的对手下们招了招手,“走走走!”一众部曲扶着受伤的老大灰溜溜的拉着车马绕道离开。

    春娇见此追在他们后面,笑着拍手,“哈哈!……喂!……你们这些踩低拜高的家伙!……不留下来,我们再理论理论?”

    唐棣翻身下马,看向另一边拦路的镖师,只见里面居然有个熟人,朴中曲,原来这个车队是雁门镖局的车队。

    朴中曲自然也看到了唐棣,交代一声,上前行礼,“铁中雁见过唐巡按。”然后将刚才那伙人故意找茬拦路之事说了一通,“请巡按恕罪,我们也不想抢道的。”

    “可这伙人不知打哪来的,明明我家车队走在前面,却非要跟我们抢道。我们报上名号,请他们让路,他们不肯,还跟我们动起手来,于是大家都动了火气,便动起手来,失了轻重,伤了那边那位老翁。”

    白老闻言表示没事。

    可是刚刚看了《反.经》的唐棣却对朴中曲的话,产生了怀疑,不过他的脸上没有立即表露,只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弯腰似在驿道两边的林子里找着什么。

    片刻后,众人只见他缠着纱布的手扒开一处草丛,发现一处现场落下的凌乱马蹄印。

    春娇看他盯着地上的马蹄印,两截断眉皱成高低眉,上前道,“看什么看,眉毛都皱成两截了!”

    “官马一般都会烙印标记,你们看这个编号,还有印记,是我唐军十二卫配备的军马的马蹄铁印。”唐棣按耐住心底的怀疑,指着地上的马蹄印道。

    片刻,他又回头问到朴中曲,“你刚才说这伙人说他们是李宗闵李刺史府上的人?”

    朴中曲目露不解,点头,“有什么问题吗,唐巡按?”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唐棣缓了缓语气,不想引起众人担心,看着受伤的白老道,“大家还是先扶白老回去治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