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7）烧尾宴
第二日，午时，李绅府上。
笙箫鼓乐，响彻云霄。
李绅领着十数个婢妾子女，亲自出门相迎，把马头挽住，将李德裕及夫人、公子迎入府内，登堂入室，唤宾人赞礼。
一路延请李德裕夫妇同坐上座，然后李绅指着堂下四个庖丁抬进门来的头披着红绸新宰的初羊，道，“文饶，你可还记得，这是你吃的第几头羊？”
作为前宰相李吉甫之子的李德裕，爱吃羊，且从小就爱吃，朝中人人皆知，他爱吃羊，还有一习惯，就是命人记下他吃过羊的数目。
“哈哈……加上你今日这一头初羊，正好是我此生吃的第四百零一头羊。”李德裕捻须自得一笑，目光远远落在门外被仆人拦住的新人白敏中，悠悠道。
李绅闻言举起由姬妾斟满的玉杯，大笑，“那这头初羊，算是赶上一个好彩头。”
“我们大伙一起举杯，来敬今年这第一头初羊，讨个吉利！”
“慢着！”
“瞧你这贪杯的性子。”
众人正要共同举杯，李德裕却按住他的酒杯，道，“连今天的新客都忘了。”
“你看我这脑子，该打！”
李绅远远的也看到了大门外还在东张西望，不敢进门的新人，使劲拍了一记脑门：“重要的新人，都忘了迎进来。”
于是，忙要起身再去迎新客，却被李德裕起身按下，“不急，新人吗！你先让他认认门，认认路。”
“否则，下次，只怕他又找不到你李府的大门。”
李绅闻言大笑，“哈哈……那好，我们大伙就边吃边喝边等，左右这初羊新宰，上炉炙烤，还得一会功夫。”
话落，他手一挥，他身后的美妾放下玉壶，飘飘荡荡如蝶飞出，领着十八个西域舞姬旋身舞起，而彩衣婢女们端着葡萄美酒冷盘蜜饯当先上桌。
……
门上。
从来没有来过相府的白敏中，登上六开间的石阶，持着宴会的邀请函，手脚都不知道放哪，看着李辅相门前忙碌的司宾，恭敬拱手道，“下官，白敏中，尚书省左司员外郎，特来拜会李相爷。”
“左司员外郎？”
身为副相相司宾，识得朝中所有官员及家属是最基本的要求，可是眼前这位五十出头，身上灰色儒衫打着布丁的客人，他们却十分陌生。
“今日请了这位吗？我不记得有。”
“白敏中，我好像听过。”
“等等，还是看看名单，别放错人进去了。”几个司宾小声交头接耳，摇了摇头，但是看着他的帖子却是府上派出去的，于是手一止：“员外郎，请稍等。”
白敏中局促不安的等候着司宾核对宴会名单，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最末一位，才看到新添的名字，对他拱手让道，“白翰林，不好意思，里边请。”
“白翰林？”
不过等了一会，却已经引起周围宾客的瞩目和旁观，白敏中又是羞又是臊的慌，诧异道，“不不不……下官不是……翰林……”
“莫弄错了，下官还是回去吧……”
说罢，白敏中提起衣袍准备掉头就跑，心想一定是哪搞错了，这李府的烧尾宴怎会请他这尚书省从六品最末等的官吏？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自他身后响起，有人提携着他跨门而进，“走吧，李相的宴贴是不会弄错的。”
白敏中闻声回头，只见对方一身绯色瑞锦圆领袍，正是当朝翰林学士院第一人，承旨令狐绹。
“下官白敏中，见过令狐承旨。”
令狐绹笑了笑，受他一拜，才轻轻扶起他，“白翰林，你我以后就是同僚，来，不用多礼了。”
同僚？
白敏中那微愣的神情看着他，惹得令狐绹更是摇头轻笑，“你任命翰林学士的文书，待休沐结束，本官就会着吏部正式下发。”
“你可能会疑惑为何会突然将你从尚书省调任我翰林学士院。这其一，自然是因为你白家兄弟二人倾尽家财，为国修河道，圣人已知晓此事，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二则，因为李德裕李相盛赞你文采斐然，勤勉务实，定能胜任翰林学士，举荐与你。”
“李相举荐了我？”
唐朝官阶分为九品十八级，白敏中不敢置信，如今当朝第一人的李德裕李相公，会举荐他这等从六品第十二级的芝麻官。
翰林学士，虽无固定品阶，可因为亲近帝心，乃天子私人秘书，不仅负责草拟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诏制，还可参与中书省的参谋密计，能成为翰林学士承旨的，未来往往还能直接晋升为一国宰相。
可谓是一条通天捷径。
多少人梦寐以求。
没想到就这样突然砸到他的头上……白敏中还是不敢相信，原来好友说的都是真的，天上的圣人真的看到他们白家了。
令狐绹一笑，只点了点头，再没多说，只是撩起衣摆当先走在前面，容他落在后面，醒一醒神，白敏中愣愣的又给门上司宾左右鞠了一躬，方才浑浑噩噩，慌慌张张跟上，许是今日真的出门没看黄历，连这回廊的阶梯都把他绊了一跤，又引得左右周遭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
……
“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
烧尾宴上，李德裕接过厨子的工具，亲自拿起木筷夹起切下来的羊肉，就着炭火烧红的方炉一片一片翻动着，徐徐说道：“年轻时，我以为老子说这一句意指：治大国如同烹饪羊鲜一样容易。”
“可后来老夫年岁渐长，发现烹饪羊鲜看似容易，可一旦翻动多了，羊肉就散了，翻动少了，羊肉就焦了；除了掌握翻动的技巧，还要注意炙烤不同的部位，要用不同的火候，如这肉片只能小火，羊腿则要大火；与此同时，这佐味之料，更是千人千味，要针对不同口味调制。”
李德裕亲自执勺在一个个调料罐里选味。
“油、盐、酱、醋、酒、葱、姜、蒜、辣椒、胡椒、花椒、芥末、桂皮、陈皮……每一样，多一点，少一点，味道都会不一样。”
“一点都不简单。”
“来，这位新进的客人，尝尝老夫的调制的味道如何？”李德裕将调制的味碟，命人放在白敏中的案前。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边末位坐着的白敏中，“谢相爷！”
“不要先急着谢我，老夫爱吃辣，万一这调的不合你口味，就是老夫的罪过了。”李德裕看着他缓缓笑道。
辣椒，胡椒。
在当时都是西域舶来品。
众目睽睽下，几乎没怎么吃过辣辣，胡椒这等奢侈品的白敏中不敢剥了相爷的颜面，就着辣椒拌胡椒粉还有各种调料，沾了一片刚炙烤好的羊肉片，顿时辣的从席位上跳起。
“好辣好辣，快给我水！！”
看着用袖子掩面，不停张嘴呼辣的白敏中，李德裕摇头叹道，“看来老夫的口味确实不适合白翰林。”
白敏中想要找补，却一时语无伦次，“不是……相爷……只是敏中我平日吃惯了清淡饮食……一时……”
“来人，给白翰林上酒解辣。”李绅扬手。
“白翰林，请饮。”
美姬捧着玉壶婷婷袅袅走到他的案前，为他斟满美酒，同时亲手送到他的嘴边，可是白敏中喝了一口酒，差点又喷了出来，辣的他更加受不了。
“'这酒也好辣！！！”
“啊！……不好意思，白翰林，小女刚刚拿错酒了，应该给你倒杯葡萄酒的。”美姬立即掩袖道歉，然后换了一壶葡萄酒，又给他满上。
白敏中想要摆手拒绝，但又推托不了美姬的好意，于是半推半就之间，又浮了一大杯，顿时梅子酒入喉，又酸又辣，眼泪都呛出来了。
惹得堂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绅笑道：“看来，白翰林不仅不能吃辣，还不胜酒力，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今日这烧尾宴，可是李相特意嘱咐为你举办，贺你荣升之喜。”
“还等着白翰林烧尾，开宴。”
“举杯庆贺！”
白敏中没有想到今日这烧尾宴是为他特意举办的，顿时大敢抱歉，“敏中不胜酒力，愧对二位相爷盛情。”
李绅配合着美姬戏耍了白敏中一番，李德裕见此抬手道，“好了，敏中不会饮酒，你就不要把他带的和你一样，以后见着酒杯就只知道吃酒！还是烧尾宴开席前，让他为我们大家吟诗一首，助兴如何？”
“哈哈哈！这个好！”
众人大声叫好击掌。
文人之间就爱这些吟诗作对，白敏中在众人起哄的热闹声中，脸红耳热登上厅堂，站在正中，炙烤的全初羊身后，接过厨子递来的那根烧红棍，看着那头新宰的初羊，如雪白的羊羔躺在红色的托盘之上，披红戴彩，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登科及第，骑马游街那一日，那可谓是他前半生人生最得意之时，春风拂面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过如此。
看着满堂宾客，美姬如云，从火炭中抽出烧红的火棍在手，看着火棍顶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不禁心头炽热，想起家兄的一首《除忠州，寄谢崔相公》。
他终于也等到这一天了。
“提拔出碳知木竭，吹嘘生风见火深。
剑锋缺折难冲斗，羊尾烧焦始换龙。
感旧两行年老泪，酬恩一寸岁寒心。
青云好恶何须问，鸟得辞笼不择林！“
关于“烧尾”的由来，说法不一。
《辩物小志》中云：唐自中宗朝，大臣初拜官，例献食于天下，名曰“烧尾”。故，“烧尾”特指朝官荣升，宴请以谢上恩。
烧尾宴还有三种说法：一说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方才兽变成人；二说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其他羊群接受；三说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化形成龙。
此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此宴名为“烧尾宴”。
‘烧尾’，还取其“神龙烧尾，直上青云之欹意”，该义出自“鱼跃龙门”的传说。每年春季，黄河鲤鱼溯水而上，欲游过龙门，然而龙门水急，鱼屡屡被冲击下去。当鲤鱼经多次逆游仍不能过龙门时，将游进改为跳跃，迎惊涛，劈骇浪，一跃上龙门。此时，鲤鱼必遭雷电袭击，尾巴被烧掉，从而，变为真龙。
可见，今日这初羊“烧尾”宴之义非凡。
“好一个鸟不择林！”
“羊尾烧焦始换龙！”
众人闻诗顿时击掌道：“好诗！”
李绅也趁此起身举杯邀请道，“神龙烧尾，直上青云！李相，让我们一起为白翰林共饮此杯吧。”
“共饮！”
李德裕不置可否，笑看着白敏中被众人轮流敬酒围上来。
整个烧尾宴，终于正式开席。
顿时走斝传觞，弦歌吹舞，美姬彩女，好不热闹。
笙箫鼓乐，响彻云霄。
李绅领着十数个婢妾子女，亲自出门相迎，把马头挽住，将李德裕及夫人、公子迎入府内，登堂入室，唤宾人赞礼。
一路延请李德裕夫妇同坐上座，然后李绅指着堂下四个庖丁抬进门来的头披着红绸新宰的初羊，道，“文饶，你可还记得，这是你吃的第几头羊？”
作为前宰相李吉甫之子的李德裕，爱吃羊，且从小就爱吃，朝中人人皆知，他爱吃羊，还有一习惯，就是命人记下他吃过羊的数目。
“哈哈……加上你今日这一头初羊，正好是我此生吃的第四百零一头羊。”李德裕捻须自得一笑，目光远远落在门外被仆人拦住的新人白敏中，悠悠道。
李绅闻言举起由姬妾斟满的玉杯，大笑，“那这头初羊，算是赶上一个好彩头。”
“我们大伙一起举杯，来敬今年这第一头初羊，讨个吉利！”
“慢着！”
“瞧你这贪杯的性子。”
众人正要共同举杯，李德裕却按住他的酒杯，道，“连今天的新客都忘了。”
“你看我这脑子，该打！”
李绅远远的也看到了大门外还在东张西望，不敢进门的新人，使劲拍了一记脑门：“重要的新人，都忘了迎进来。”
于是，忙要起身再去迎新客，却被李德裕起身按下，“不急，新人吗！你先让他认认门，认认路。”
“否则，下次，只怕他又找不到你李府的大门。”
李绅闻言大笑，“哈哈……那好，我们大伙就边吃边喝边等，左右这初羊新宰，上炉炙烤，还得一会功夫。”
话落，他手一挥，他身后的美妾放下玉壶，飘飘荡荡如蝶飞出，领着十八个西域舞姬旋身舞起，而彩衣婢女们端着葡萄美酒冷盘蜜饯当先上桌。
……
门上。
从来没有来过相府的白敏中，登上六开间的石阶，持着宴会的邀请函，手脚都不知道放哪，看着李辅相门前忙碌的司宾，恭敬拱手道，“下官，白敏中，尚书省左司员外郎，特来拜会李相爷。”
“左司员外郎？”
身为副相相司宾，识得朝中所有官员及家属是最基本的要求，可是眼前这位五十出头，身上灰色儒衫打着布丁的客人，他们却十分陌生。
“今日请了这位吗？我不记得有。”
“白敏中，我好像听过。”
“等等，还是看看名单，别放错人进去了。”几个司宾小声交头接耳，摇了摇头，但是看着他的帖子却是府上派出去的，于是手一止：“员外郎，请稍等。”
白敏中局促不安的等候着司宾核对宴会名单，直到翻到最后一页，最末一位，才看到新添的名字，对他拱手让道，“白翰林，不好意思，里边请。”
“白翰林？”
不过等了一会，却已经引起周围宾客的瞩目和旁观，白敏中又是羞又是臊的慌，诧异道，“不不不……下官不是……翰林……”
“莫弄错了，下官还是回去吧……”
说罢，白敏中提起衣袍准备掉头就跑，心想一定是哪搞错了，这李府的烧尾宴怎会请他这尚书省从六品最末等的官吏？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自他身后响起，有人提携着他跨门而进，“走吧，李相的宴贴是不会弄错的。”
白敏中闻声回头，只见对方一身绯色瑞锦圆领袍，正是当朝翰林学士院第一人，承旨令狐绹。
“下官白敏中，见过令狐承旨。”
令狐绹笑了笑，受他一拜，才轻轻扶起他，“白翰林，你我以后就是同僚，来，不用多礼了。”
同僚？
白敏中那微愣的神情看着他，惹得令狐绹更是摇头轻笑，“你任命翰林学士的文书，待休沐结束，本官就会着吏部正式下发。”
“你可能会疑惑为何会突然将你从尚书省调任我翰林学士院。这其一，自然是因为你白家兄弟二人倾尽家财，为国修河道，圣人已知晓此事，定不会亏待有功之臣；二则，因为李德裕李相盛赞你文采斐然，勤勉务实，定能胜任翰林学士，举荐与你。”
“李相举荐了我？”
唐朝官阶分为九品十八级，白敏中不敢置信，如今当朝第一人的李德裕李相公，会举荐他这等从六品第十二级的芝麻官。
翰林学士，虽无固定品阶，可因为亲近帝心，乃天子私人秘书，不仅负责草拟任免将相大臣、宣布大赦、号令征伐等有关军国大事的诏制，还可参与中书省的参谋密计，能成为翰林学士承旨的，未来往往还能直接晋升为一国宰相。
可谓是一条通天捷径。
多少人梦寐以求。
没想到就这样突然砸到他的头上……白敏中还是不敢相信，原来好友说的都是真的，天上的圣人真的看到他们白家了。
令狐绹一笑，只点了点头，再没多说，只是撩起衣摆当先走在前面，容他落在后面，醒一醒神，白敏中愣愣的又给门上司宾左右鞠了一躬，方才浑浑噩噩，慌慌张张跟上，许是今日真的出门没看黄历，连这回廊的阶梯都把他绊了一跤，又引得左右周遭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
……
“老子曰：治大国，若烹小鲜。”
烧尾宴上，李德裕接过厨子的工具，亲自拿起木筷夹起切下来的羊肉，就着炭火烧红的方炉一片一片翻动着，徐徐说道：“年轻时，我以为老子说这一句意指：治大国如同烹饪羊鲜一样容易。”
“可后来老夫年岁渐长，发现烹饪羊鲜看似容易，可一旦翻动多了，羊肉就散了，翻动少了，羊肉就焦了；除了掌握翻动的技巧，还要注意炙烤不同的部位，要用不同的火候，如这肉片只能小火，羊腿则要大火；与此同时，这佐味之料，更是千人千味，要针对不同口味调制。”
李德裕亲自执勺在一个个调料罐里选味。
“油、盐、酱、醋、酒、葱、姜、蒜、辣椒、胡椒、花椒、芥末、桂皮、陈皮……每一样，多一点，少一点，味道都会不一样。”
“一点都不简单。”
“来，这位新进的客人，尝尝老夫的调制的味道如何？”李德裕将调制的味碟，命人放在白敏中的案前。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门边末位坐着的白敏中，“谢相爷！”
“不要先急着谢我，老夫爱吃辣，万一这调的不合你口味，就是老夫的罪过了。”李德裕看着他缓缓笑道。
辣椒，胡椒。
在当时都是西域舶来品。
众目睽睽下，几乎没怎么吃过辣辣，胡椒这等奢侈品的白敏中不敢剥了相爷的颜面，就着辣椒拌胡椒粉还有各种调料，沾了一片刚炙烤好的羊肉片，顿时辣的从席位上跳起。
“好辣好辣，快给我水！！”
看着用袖子掩面，不停张嘴呼辣的白敏中，李德裕摇头叹道，“看来老夫的口味确实不适合白翰林。”
白敏中想要找补，却一时语无伦次，“不是……相爷……只是敏中我平日吃惯了清淡饮食……一时……”
“来人，给白翰林上酒解辣。”李绅扬手。
“白翰林，请饮。”
美姬捧着玉壶婷婷袅袅走到他的案前，为他斟满美酒，同时亲手送到他的嘴边，可是白敏中喝了一口酒，差点又喷了出来，辣的他更加受不了。
“'这酒也好辣！！！”
“啊！……不好意思，白翰林，小女刚刚拿错酒了，应该给你倒杯葡萄酒的。”美姬立即掩袖道歉，然后换了一壶葡萄酒，又给他满上。
白敏中想要摆手拒绝，但又推托不了美姬的好意，于是半推半就之间，又浮了一大杯，顿时梅子酒入喉，又酸又辣，眼泪都呛出来了。
惹得堂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李绅笑道：“看来，白翰林不仅不能吃辣，还不胜酒力，这可如何是好？老夫今日这烧尾宴，可是李相特意嘱咐为你举办，贺你荣升之喜。”
“还等着白翰林烧尾，开宴。”
“举杯庆贺！”
白敏中没有想到今日这烧尾宴是为他特意举办的，顿时大敢抱歉，“敏中不胜酒力，愧对二位相爷盛情。”
李绅配合着美姬戏耍了白敏中一番，李德裕见此抬手道，“好了，敏中不会饮酒，你就不要把他带的和你一样，以后见着酒杯就只知道吃酒！还是烧尾宴开席前，让他为我们大家吟诗一首，助兴如何？”
“哈哈哈！这个好！”
众人大声叫好击掌。
文人之间就爱这些吟诗作对，白敏中在众人起哄的热闹声中，脸红耳热登上厅堂，站在正中，炙烤的全初羊身后，接过厨子递来的那根烧红棍，看着那头新宰的初羊，如雪白的羊羔躺在红色的托盘之上，披红戴彩，仿佛又回到十几年前登科及第，骑马游街那一日，那可谓是他前半生人生最得意之时，春风拂面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不过如此。
看着满堂宾客，美姬如云，从火炭中抽出烧红的火棍在手，看着火棍顶端熊熊燃烧的火焰，他不禁心头炽热，想起家兄的一首《除忠州，寄谢崔相公》。
他终于也等到这一天了。
“提拔出碳知木竭，吹嘘生风见火深。
剑锋缺折难冲斗，羊尾烧焦始换龙。
感旧两行年老泪，酬恩一寸岁寒心。
青云好恶何须问，鸟得辞笼不择林！“
关于“烧尾”的由来，说法不一。
《辩物小志》中云：唐自中宗朝，大臣初拜官，例献食于天下，名曰“烧尾”。故，“烧尾”特指朝官荣升，宴请以谢上恩。
烧尾宴还有三种说法：一说兽可变人，但尾巴不能变没，只有烧掉尾巴方才兽变成人；二说新羊初入羊群，只有烧掉尾巴才能被其他羊群接受；三说鲤鱼跃龙门，必有天火把尾巴烧掉才能化形成龙。
此三说都有升迁更新之意，故此宴名为“烧尾宴”。
‘烧尾’，还取其“神龙烧尾，直上青云之欹意”，该义出自“鱼跃龙门”的传说。每年春季，黄河鲤鱼溯水而上，欲游过龙门，然而龙门水急，鱼屡屡被冲击下去。当鲤鱼经多次逆游仍不能过龙门时，将游进改为跳跃，迎惊涛，劈骇浪，一跃上龙门。此时，鲤鱼必遭雷电袭击，尾巴被烧掉，从而，变为真龙。
可见，今日这初羊“烧尾”宴之义非凡。
“好一个鸟不择林！”
“羊尾烧焦始换龙！”
众人闻诗顿时击掌道：“好诗！”
李绅也趁此起身举杯邀请道，“神龙烧尾，直上青云！李相，让我们一起为白翰林共饮此杯吧。”
“共饮！”
李德裕不置可否，笑看着白敏中被众人轮流敬酒围上来。
整个烧尾宴，终于正式开席。
顿时走斝传觞，弦歌吹舞，美姬彩女，好不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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