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火烧，雷公何不相助？

    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铃响，每个寝室大都呈现出相同场景，匆匆下床急忙洗漱，扯上迷彩服，戴了军帽，系紧裤腰带，不情愿地穿上那外套。先去食堂吃早饭，七点上操场。龚慕南和室友一起，排队等待以及就餐期间不时聊上几句，倒也熟络了些。因不在同个班，吃完，龚慕南便去找王舒博，毕竟现在班中说得上话的就他一个。先在教室里坐了会儿，待广播声响起，班长吴航扛起班旗带队上了操场。高一（2）班旗帜随风飞扬，犹有活力，与旗下无甚精神的学生形成强烈反差。毕竟是学生，对军训都挺抗拒，龚慕南自然也不例外。得，开始了。

    先是李校长致辞，说了一堆经典勉励鼓舞期盼的言语。再是政教处主任张老师接上，话术大差不差，然后是总教官发言讲几句，言毕便开始站军姿。每隔四十分钟休息一次，一次十分钟。太阳愈发精神，灼热感愈强，学生们都已衣衫湿，呼吸急促，面色通红。龚慕南的汗水不知何时竟悄悄顺着眼镜框滑至镜片上，眼镜登时起了雾，眼睛中也有汗液闯入，极其难受。他知道自己一向很容易出汗，一出汗即使什么不干也得少说半个小时才能稳定下来。双眼到了难以睁开的地步，龚慕南便喊了声“报告”，“有什么情况？”丁教官踱步走来。“报告教官，汗流进眼睛里难受想擦下……”“可以，给你15秒处理。”慕南闻言立即从裤子口袋中摸出张纸巾，将汗水拭去，把用过的纸巾暂放到另一处口袋，继续立正站直。丁教官旋即再转两圈，瞧了瞧其他人情况，没有特别不舒服的学生，便回到前列。以前觉得四十分钟也不长，现在为何如此漫漫？

    一中，张子珩身为班长，自然得扛着大纛，将其按要求放置好后回到自己班级。现在还没去操场，因不知情原因，2015级新生军训动员大会变故至第二天早上七点，以前基本上是入校当晚六点半左右开始动员。不过能少在操场上挨受烈阳炙烤，大家自然偷乐。依次进入会场，集体就地而坐聆听校领导发言。剡城武部军事科科长为学子作了军训动员，强调了军训于学子的意义，鼓励同学们用顽强的意志克服军训将会遇到的困难。副部长王尧作表态发言，激励同学们坚持到底，以昂扬的姿态完成此次军训。康军老师和李品福老师分别宣读了《剡城一中学生军训要求》和《军训先进班级、优秀学员评比准则》。之后，高一（2）班辛睿同学代表15级新生发言，也代表同学们呐喊出永不放弃的宣言。最后，副校长也发表动员讲话，对同学们提出了殷切的希望和严格的要求。“从此刻开始，同学们就应以军人的纪律严格要求自己，为此次军训打响漂亮的第一枪！”语毕，台下掌声雷动，声声不绝，久久不停歇。张子珩随意鼓了几下，他打小便听了太多类似言语，毫无一点波澜。下午开始嘛，不过刚刚说我们军训时间只有七天，哦耶！！没想到一中还有这个好处哈哈！其他中学貌似都是半个月，慕南，哥比你少晒一半时间，绝对是你成黑炭头。张子珩乐呵呵地将班旗放回班里，掏出饭卡走向食堂，吃好中饭才能应付下午的军训。

    龚慕南这边，站军姿已进行至最后一轮，“同学们，再坚持十五分钟就可以休息了！在此期间，我先跟大家说些事……”总教官声音从话筒中扩出，充斥着操场。龚慕南一身湿漉漉，当然没精力去听讲了些什么，只盼早点结束回去擦擦身子。这时，周围出现了各样细小的交流声，王舒博也压低了声音，“你听见了么？好像在说教官待会儿会去寝室查看寝室卫生，教我们如何规范叠被褥，后面还会有相关比赛，看谁叠得又快又好……”龚慕南点了点头，示意听见了他的话。突然一声呵斥传来“谁在后面窃窃私语？领导上面发言你在下面说小话是吧？看来你们精力充沛嘛，要不再站上个一小时？”教官们自是很快察觉到队伍中有些许小声响，都下来呵斥。上面领导脸色也有点略微阴沉，停顿了几秒，确定静下来后，便继续说道：“鉴于同学们首次军训，很有热情，这次不罚大家，希望下次勿再犯。老师知道你们的辛苦，但是也希望同学们明白，军训就是这样子，没有舒服，累苦是为了更好锤炼你们。好了，时间也到了，大家解散吧。”各教官回到自己所带班级，“立正！集体都有，保持好队形走出操场。”大家如释重负，步伐也轻快许多，回到教室解散后，龚慕南匆匆跑回寝室，先将湿透的迷彩服脱下，衣架挂着晾在床头，还没去过浴室，慕南便拿着脸盆在厕所接了些冷水，将身子擦拭了两遍，然后回到406寝室，室友也陆续回来，慕南已将风扇打开，不过寝室白天不让使用空调，只能靠风扇驱除热意。“我跟你们说，我们教官人还挺好的，对我们要求不太严……”宋桦奕晾好衣服边上床边说着，他是上铺，踩着扶梯上床躺好。蒋俊杰和施玥和他在同一个班，也附和几句，“嗯”“确实，还行”吕俊丰和余子杨也聊了几句，这时候一个瘦高的教练走了进来，他是带吕俊丰班的，过来教吕余二人如何叠被子等，说了要领后扫了几眼寝室觉得没啥便起身走了。而后另一位年轻教官也进来，他是四班教练，跟宋话奕三人讲清楚规范和要求后便也离开了。

    过了几分钟，龚慕南听见轻微的敲窗声，起身看是王舒博。“教练让你过来我们这边，一起讲了。”也是，406就自己一个二班的，单独过来一趟还不如过去一起听他讲。龚慕南轻轻别上门，走到对面407，中年教练正在下铺一张床边坐着，见人到齐，便起身正了正迷彩服，将茶杯放在小桌子上，“那我开始讲了，大家认真听。”他将床上东西暂放至上铺床位，只剩下凉席和被子。“先把被子分成三等份，取三分之一的宽度并把被子的的叠上来，对齐。然后把另一边也是三分之一处叠起来，从一端抺到另一端下，去掉被子里的空气。再把被子的另一三分之一也叠起来，按第二、三步操作，最后抺一下，去掉空气，保持角与角的对齐。再一次把被子分成四等份，凭感觉，把一头叠到对半处。另一端同样把被子分成四等份，把一头叠到对半处。两边合并之前再一次抺一下，对齐。把一方再折一次，这样豆腐块状的被子就叠出来了。”他一边说一边示范，“这还有个口诀，七分叠三分修，菱角分明豆腐干。大家看，叠规范后你在上面压一压动一下，被子也不会变形。”说着他朝被子压了下，豆腐干形状确实没有发生太大变化。演示一遍后，他让两三个同学试试手，龚慕南被幸运选中，第一位同学要义掌握了大概，挺快叠出了块“豆腐干”，除了边角还需要修一修，整体观感还是不错的。龚慕南是第二个，在家叠过被子，没有说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从来没做过家务这些。龚慕南听的时候觉得记住了，但是一到自己上手便有些慌张，手忙脚乱，步骤漏了或是弄混，叠出个较为圆润宽松的方形。教官让他先后撤，看看第三位同学的做法。第三位同学方法上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叠出了“豆腐干”只是需要修的地方较首位同学更多钱。教练让龚慕南再试一次。“这么大一男孩子，别叠个被子都给难住，这挺简单的。方法步骤记牢，多练练，来再叠一次给我看看。”龚慕南吸了口气，再次上前，脑海中记忆开始滚动，手开始动起来。先把被子铺平，在被子一边三分之一处合起来。将另外三分之一叠在上面。小心谨慎地让这三层保持同样宽度，及时调整上下长短，防止后期被叠的不方正。四个直角大致也被叠出，压一压没有太大变形，比前一次更有豆腐干的观感。教官见状，笑着拍拍龚慕南肩膀，“嗯，不错。就是速度还可以再提一点。好的，看样子大家应该都能学会，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大家午休，记得下午一点操场集合，别迟到。”说罢便拿起茶杯起身向外走去。“好的教官，教官慢走。”大家回应几句，看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来，便上床躺会儿。

    一中，上午是动员大会结束后，吃过中饭大家就在教室休息，没啥别的事，教室空调还开着，自然没多少人回寝室。趴下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哔哔”“咻咻”的声音，张子珩惊起，急忙拍拍课桌，叫醒其他同学。“大家快起来，还有几分钟就要操场集合，要上厕所的快去，现在依次排队。”奇怪这教室铃声怎么没响，难道是自己睡太死？不对啊，哨声我都听见怎么可能铃声听不见，难道是出故障了？有点纳闷。但是很快将迷彩装整理好，跟生活委员说声空调记得关，便扛起班旗带队上操场。集合得略微匆忙，加上个别学生上厕所，队伍有些凌乱且缺人，加之细细碎碎的讲话声犹未停息。教官脸直接板了起来，张子珩如何察觉不到，赶忙喝道安静安静。但于事无补，教官冷笑着说，“你们班真是我见过最差的新生，吹哨过去十分钟，队伍凌乱不齐毫无秩序，还有个别人迟迟不来，怎么，不想军训是吧？可以，去跟校领导反馈，就说你们来这里是学习的，不是来军训的，这七天别耽误你们学习！”大家顿时陷入沉默，张子珩也默默听训，他没有不爽，确实一中已经比其他学校军训时长少了一半，大家态度反而更加懒散，教官是个正常人都会生气。说句难听的，教官又没校领导这种档次，军训只要出现几次，略作鼓舞，最后检阅再来个结束寄语，事情做的少而虚身边却总不乏赞誉声。教官训练学子，基本上陪着他们一起风吹日晒，可以说是同舟共济，后面比赛班级获得名称荣誉等也就个名声好听，拿的是辛苦钱。比起假大空的，张子珩对于落实处的从来耍不起性子。他喊声报告，出列。“干什么？”“报告教官，我身为班长，在老师不在的情况下，有责任和义务带领好班级同学。但是个人疏忽，导致部分同学迟迟没来。因此我申请去带回他们，弥补失误！”教官嘴角浮现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却仍是冷冷的。“很好，你们有个好班长嘛。我说了，既然有人不把13班当成一个整体，那我更没必要求着你们练。不想练的现在就出列回去学习，想留下的就给我把军姿站好，我什么时候满意了就开始练。”张子珩握着班旗挺直身子，别的同学也纷纷站定。过去将近二十分钟，才有两个迷彩装的男生悄悄朝这边靠拢过来，他们估摸着到了解散休息时间，现在乘乱混入应该不会被发现，不行就说自己闹肚子，实在太急只能先去厕所方便。却发现其他班学生席地而坐都在休息，唯独自己班集体站军姿，班长张子珩没有任何小动作，始终如一真正站似松。别的教官全程看着，也对13班教官夸奖这个男生确实不错，有定力有耐性。那两个男生自是清楚缘由，走向教官低头认错，“报告教官，我们认识到错误，愿意受罚。”“那你们俩倒是说下自己错哪儿了？”“额，我们不该逃避军训……”“你们的错误不是逃避军训，而是拒绝融入13班这个整体，你们从未将班级、同学当成一个整体去尝试加入，你们不愿意与大家同患难共吃苦。根本不明白一个整体少了谁都不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讲到后面，教官情绪上来难免激动起来，都是吼出来的。“我们真的认识到错误了”两人头更低，声音却比之前响亮。“既然认识到错了，那就来领奖。你们两个给我在20分钟内跑完3公里，跑不完他们就继续站一个小时军姿”说着教官指了指其他同学。这时，张子珩也出声，“报告教官，我作为班长，此番失责。愿意陪同这两位同学一起，请教官批准！”教官忍不住笑笑，“你小子事儿还真多，你不怕累就跟他们一起，不过看在你已经站了那么久份上，你要是超时我不罚其他人。”张子珩出列后自信一笑，“不会，保证按要求达成”走到那两人旁边，拍了拍肩膀，一句“走吧，我带着你们”。教官见他们开跑，便挥手示意其他同学坐下休息，“坚持了挺久的，大家坐下吧，看他们仨表演。”有人壮着胆子问了一嘴，“教官，他们要是没跑进20分钟怎么办？”教官瞥了提问者一眼，笑着回答：“我还不至于那么狠，还有要相信同学，相信想要每个融入集体的一份子，以及相信你们的班长。”“班长加油，同学加油……”不知是谁带了头，全班都开始为三人呐喊加油。此时其他班级也有鼓气的，更多的是暗喜，谢谢哥们儿，有你们这热闹看，我们也能多休息会儿。

    二中，高一（2）班场地。丁教官刚讲了向左转和向后转的正确动作要义，现在正领着大家齐步走，练队形，一二一反复喊着。大家早都汗水浸透了衣装，个别女生实在不舒服跟老师打了报告，说明情况便去阴凉处歇息，王舒博乘丁教官走至前面，快速抹了额头上的水珠，再不管就要滴进眼睛中去。“哎，为啥我不是女生，就没亲戚来访。”后排队伍里谁不正经来了一句，顿时有人没忍住噗嗤一声，龚慕南没听仔细，不过他倒也不想多事，没问王舒博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突然发现有目光看向自己。额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前面丁教官喊了立定停下后，走到龚慕南身边，拍一拍他说“去后面平板支撑”“嗯？我怎么了？”龚慕南一脸茫然，但还是老老实实去后面，但是他手臂肌肉本就不发达，平常也没怎么练过，坚持了一分钟出头便触地，丁教官提醒道：“碰到了再来”，但是后面两次龚慕南也都是一分钟多点就撑不住，丁教官走到他身边小声说，“知道为啥要罚你吗？”龚慕南摇摇头，“你刚刚是不是有小动作，擦汗，还有说小话……”龚慕南有苦难言，不好说其实是同桌王某擦汗，自己这次汗早进眼睛里难受坏了都忍着没动。又担心自己不认错，丁教官觉得自己和他犯犟，哎认了，反正已经受了这“不白之冤”。“嗯，是我……”“下次别犯，归队吧。”示意慕南起来“谢谢教官……”王舒博自然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看见天边不时飘来几片黑云，但均停留不久随即散去，又是万里无云好个晴。“雷公何在啊？为何不为此间添片清凉……”喃喃自语。龚慕南归队后，丁教官又带队走了几趟来回便听见吹哨声，全体集合解散！！哎这才是第一天啊，还有14天……想起来心情便愈发沉重……

    另一边，张子珩和那两个男生正大口喘着气，嗯，刚跑完了三公里。张子珩15分半，他前面军姿站了许久，腿有些麻木，加之另外两个男生速度一般，他领着跑也没很快。另外两个男生都是十九分钟出头，不过也成功达标。三人一齐躺下，脑袋相互靠着，边喘气缓着边说笑，“哈哈一起长跑过，班长，以后都是兄弟，跟你混，罩着我们点儿。”张子珩笑笑，这两人性格倒也还算爽朗，多个朋友挺好。“嗯，三公里认识俩朋友，新兄弟，不亏哈哈。”教官过来轻踢了张子珩一脚，“我说，大班长，差不多该起来了，才三公里累成照样，你平时是有多虚？起来入列！”面对教官调侃，张子珩回了个笑脸，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碎屑，从同学那边接回班旗，又一次挺直身板。其他同学也都站直，等待命令。教官当即来了场今日总结，“虽然开始的时候你们令我感到非常失望，但是后来你们也向我证明了，还是有点希望的。愿你们能长期保持住，不论是这七天还是后面的学习时光。嗯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解散。”“好耶，吃饭去”“吃啥饭，难受死了先回寝室洗澡”解散后的学生们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