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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生死有命

    《周礼·春官·太祝》谓“九拜”:“一曰稽首,二曰顿首,三曰空首,四曰振动,五曰吉拜,六曰凶拜,七曰奇拜,八曰褒拜,九曰肃拜”。这是不同等级、不同身份、不同场合所使用的规定礼仪,唐人的三拜九叩更有特色,是在两次再拜稽首中间,添加一段民族舞蹈。

    稽首礼是大臣对天子的敬重礼仪,具体是要头部呈俯状点地,然后左手按着右手抱拳互握,拜的时候也很讲究,先是站着头部形成俯伏,再到双手,接着拱手至地,此时双手不能松开,手部摆放在膝盖前方位置,而头部则至在双手前面,因此一气呵成,完成一拜之礼。

    唐人官员平时见面也要进行跪拜礼。唐人喜欢席地而坐,期间臀部紧挨着脚后跟位置,行礼时,提腰令臀部离开脚后跟,接着膝盖向前倾,跪到地面,以完成跪拜礼。据说倭国就把唐人的跪拜礼学到家,行礼方式都大差不差。

    另外还有拱手和作揖,两者都是主宾相遇的礼仪,用于朋友、邻居、同事、同学等见面时。前者是右手在内,左手在外,如果是对方遇到凶丧之事,则要相反拱手作礼,也就是左手在内,右手在外。后者是作长揖,是种比较轻松的敬重礼仪。

    与唐人相比回纥人的礼仪就显得简陋不已,就好比大刀长枪和飞机大炮相比,这又怎能相提并论。

    至于次旦口中的跪拜礼,则是先放下袖头,然后左脚前移半步呈前屈状,右膝紧贴地面呈跪状。不过这是对族长或王上的尊礼,其他人平时见面则需要右手平放胸前鞠躬,若是弯腰幅度越大,就表示越敬重。

    只见王队正右手平放胸前,腰杆却挺得笔直。

    塞外蛮夷而已,拱手都不配,若不是大唐是礼仪之邦,王队正动都不会动一下。

    次旦气得脸红,欲言又止,并时不时瞅向卓玛措。

    “王先生随意,旦儿不得放肆”,卓玛措睁开眼,先是唤来次旦轻抚脑袋,然后装作起身赔罪的样子,却被侍者拦住。

    “他还是个孩子,请先生见谅”,卓玛措示意身体不适,根本无法起身。

    “无妨”,王队正摆摆手,却话锋一转:“刚听护卫说林渊跟我有罪?”。

    卓玛措笑道:“哪有!下人的胡言乱语罢了”。

    随后,差人将青年护卫拖下去,砍了。

    “乱嚼舌根者,死”。

    这看似只是简单的处罚,实则杀鸡给猴看,当众立威,不仅给王队正,还有其他权贵及已经成年的尼玛。

    好一手一石三鸟之计,然而王队正心底乐开了花,护卫只是他随口一提,没想到竟因此折损一青壮,如此一来,药勿葛就弱一分,就更离不开大唐。此事益国利民,又是成人之美,何乐而不为。

    有人欢喜有人忧,尼玛就不忿到了极点。先有母族失心,后有殿前失态,若是今日不将林渊碎尸万段,往日支持他的权贵就会改换门庭,毕竟,草原只看实力,所以,哪有退一步海阔天空,他的倾覆之危就在眼前。

    “林渊有罪,罪在不赦,与王先生无关”,尼玛眯了眯眼,环顾四周权贵后,就阴惨惨的出声:“我有证据”

    “来人,将大世子请回去”,卓玛措心里窝火,脸上却不动声色。

    侍卫刚要动作,却见一众权贵站了出来:“请大王三思”。

    “准”,看着近乎一半权贵,卓玛措脸上青筋暴起,就连厚重的老年斑都遮不住。

    “且慢”,却是王队正勃然大怒:“圣人有云,不得擅自称王,卓玛措你又是什么王?”。

    只见卓玛措诚惶诚恐的跪在冰冷的地上,面朝东方,行稽首礼,边咳边道:“臣有罪,望天可汗恕罪”。

    顿时,王庭内跪倒一大片,皆高呼:“望天可汗恕罪”。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泣不成声,彷佛在一瞬间,凄凉悲怆成了殿内的主旋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灭族之危就在当下。

    礼毕,王队正心满意足,欲要牵着林渊走:“这小子我另有重用”。

    “林渊是回纥人”,尼玛硬着头皮咬牙切齿道。

    “老夫就在此地等他”,王队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尼玛,果真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些人,怕的不是他王某,而是他身后的大唐,王队正这样想着,嘴角却勾起了冷笑。

    这时已回到原位的卓玛措却有了动作:“听闻王先生喜欢字画,这些都是我特意收集的,如何?“。

    只见有仆人捧着字画前来展示,都是些名贵字画,看样子这次卓玛措要大大出血。

    看着王队正满心欢喜的扎进字画堆里,林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要知道这老头平日里白吃白喝惯了,说不定真是那见利忘义之徒。

    想到此处,林渊脸色开始发白,后悔没有早做打算,毕竟铜皮境铁定逃不了,如果动其他手脚那就另说。

    就在林渊胡思乱想之际,王队正手舞足蹈的笑道:”果真,大王可得说话算话,待会一定要送到“。

    谁曾想,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王队正仍留在原地,并未离去。

    终究是黑着脸的卓玛措打破了平静,他直接无视“糟老头”,唤人取来证据。

    一根坏掉的骨鞭,一堆烧焦的箭头,还有一些陶瓷罐,整整齐齐摆在林渊面前。

    次旦走到林渊面前,指着骨鞭问道:“可认得此物”。

    “认得”。

    “那还不认罪”,次旦兴奋喊道。

    林渊露出迷茫之色:“这不就是马鞭,但凡是牧民都认得,更别说我还是匠人”。

    次旦脸色瞬间塌了下来:“这是不是你的?”。

    “不是,这看似跟我编织的很像,但实际上编法不一致......”,林渊滔滔不绝的讲起编法的演变及区别,直至口干舌燥后,才一本正经道:“就算是我编的,也有可能是别人遗留下来的”。

    早就头昏脑涨的次旦,还以为有所收获,顿时委屈的红着眼眶:“那这些箭矢呢?”。

    “这些箭矢看似是我们药勿葛的制式,实则不然”,说着林渊徒手掰断三菱形的箭头,里面露出圆锥形的夹层和凹槽。

    在草原上,有着圆锥形的箭头和凹槽的部族,就只有药逻葛,要知道其他部族可没这样的技艺,除了唐人。

    经过工匠一一查验后,确定这是药逻葛自己的箭矢。

    “这是蓄谋已久的计划,他们把这笔帐算在药勿葛头上,明显是看上了我们的牧场和牛羊”,林渊气愤填膺的吼道:“跟他们拼了......干了兄弟们”。

    “干了兄弟们”。

    王庭里很多人喊道。

    卓玛措突然起身,用手压低了声音:“上陶瓷罐”。

    “这陶瓷罐总是你家的吧,毕竟有印痕作证”,次旦说起话来都结结巴巴,他生怕冤枉这个一心为族的大哥哥。

    “的确是”。

    “为何会在葫芦谷”,次旦弱弱道。

    林渊铮铮铁骨道:“格桑世子不让说”。

    “他被我囚禁着,你只管说”,林渊耳边响起卓玛措冷冰冰的声音。

    “这些陶罐是格桑世子为您祈福用的”,林渊毕恭毕敬道。

    卓玛措顿时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这些陶罐里面塞着绸缎,绸缎上写着祈福语,然后用泥土封起来,它象征着格桑世子愿替您承受苦难,至于为什么是葫芦谷,这是因为我替腾格里告诉他的,等他把罐子摆满整个山谷,您的身体就痊愈了”,林渊说的那叫情真意切,紧接着从罐子里掏出绸缎的灰烬,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原来马鞭、箭矢、陶罐都是林渊故意留的破绽,这些连格桑都不一定清楚,可惜只钓到如哈达一样的小虾米。

    看着偌大的王庭,卓玛措有些索然无味,他有气无力的发声:“你可以跟王先生一起离开”。

    于是,林渊右手平放胸前,单膝点地,真心诚意道:“腾格里保佑您长命百岁”。

    这是医生对病人的祝福。

    意外总是猝不及防,就在刚刚尼玛喊出了决斗二字。

    “你确定要跟我决斗?”,林渊认真盯着尼玛看,所有人都知道林渊是蛮肉,而尼玛连蛮肉都不是。

    要知道在草原,决斗是不可能拒绝的事,就像狼群有狼向狼王挑战一样,不容拒绝,唯一不同的是这场决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一方决定地点,一方决定时间,不用签生死契,也不用收尸,因为在你失败的那一刻,你的牧场,你的牛羊,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归胜利者享用,甚至你的灵魂也不归腾格里管。

    按照草原的说法,你可以渴死,可以饿死,甚至被尿憋死,但是不能倒在决斗上,否则就没有来世可言。

    此时的尼玛很不正常,他的眼神疯狂,脸上满是扭曲的表情,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嘴里发出怪声,让人不寒而栗。

    尽管卓玛措并未开口,脸色依旧,但是林渊似乎还能听到心碎的声音,毕竟卓玛措既是族长,也是父亲。

    终于尼玛作出了响应,很多人都被他的无耻震惊到,他是这样说的:“我要跟你决斗,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让其他人跟你先决斗,只要我的牧场够大,牛羊够肥,那么我有无数次机会,而你只有一次”。

    周围唏嘘一片,甚至有人直接开口嘲讽,却没一个人替林渊说话。

    尼玛疯了,他完全不讲武德。

    王队正站了出来,挡在林渊身前,他看着卓玛措却是对尼玛说:“你可以找别人替代,只有一次机会,否则我直接杀了你”。

    卓玛措与王队正对视良久,随后平静的出声:“不能铜皮境,时间由林渊选”。

    就在顿珠期待林渊说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时候,林渊挑了挑眉头,嘴角微微上扬,胸有成竹道:“九个月,九个月后”。

    这是决斗,是堵上一切的豪掷,虽然可以暗地耍花样,但是林渊不打算那样做,因为他有一颗变强的心。

    没人相信林渊,众人都像看死人似的看着他,只有王队正态度依旧,喊着臭小子,拉起他就往外走,就在出门的一瞬间,有人偷偷将东西塞入他手心。

    直到走进演武堂,走进三千唐兵驻扎的地方,王队正才放开林渊。

    “臭小子,你怕吗?”,王队正躺在摇摆椅,慵懒的发声。

    林渊挠挠头,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满面道:“不怕”。

    王队正差点笑得岔气来:“那你牙齿抖什么?”。

    林渊大惊失色,没想到如此细微声音都能听到,这老头修为还不知道能甩他多少街。

    王队正自嘲道:“怕我也是应该的,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这小子谨慎的很,估计很难死......”。

    “刚才你在帐篷里闻到了什么?”

    “一股尿骚味,应该是尼玛的”,林渊老实答到。

    “好小子,马上藤筋了”,王队正端起茶一饮而尽,若有所思道:“若是决斗前能藤筋大成,这小小的药勿葛除过那个铜皮,你就能横着走了”。

    “但愿如此”,林渊看着茶水浑浊不堪,且混杂其他味道,就讨好道:“我有一物,名为奶茶,过两天请王老品尝”。

    王队正从身上摸出一物,径直丢进林渊怀里,毫不在意道:“这是奖励”。

    林渊定睛一看,却是一本身法秘籍《踏雪无痕》,这刚好能弥补他笨重迟缓的缺陷。

    于是,林渊后退三步,三拜九叩起来。

    王队正并未起身,嘴里却喃喃道:“比拜师礼都重,折煞老子了”。

    于是,凭空出现一股力量,将林渊推至门外,随后,房门紧闭。

    就在林渊震撼之际,熟悉的声音传至他耳畔。

    “教你小子三个道理。其一,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毕竟,太多巧合就是阴谋,还是要堂堂正正做事,你这小肚鸡肠的毛病得改改。其二,火气该旺就要旺,别整天像个老小子,不然,总有后悔的时候。其三,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记住,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却有平白无故的坏。

    若是以后有机会,尽量别杀格桑那小家伙。

    对了,奶茶别忘了,从今往后你就别来了,吃食全让阿古拉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