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王建鹏返回停车场，并不是要取回什么东西，而是要见某个人，极有可能还要从家里面拿出什么东西，否则他直接等在停车场就可以，没必要上楼。
这样，王建鹏拿着某样东西下楼，在停车场恰遇正在盗车的凶手，于是遇害。
但是如果是这样，就必定有一个人在停车场等待鹏。即便他迟到，没有目睹王建鹏遇害的过程，也一定会看到他的尸体。三更半夜和他在停车场约会的人，一定和他有着某种程度的紧密关系，见到王建鹏的尸体，他理应报警，然而没人报警，一直到早晨六点半，一位业主取车发现王建鹏的尸体为止。
也许那个人发现了王建鹏的尸体，但基于某种考虑，选择了沉默，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这前提是王建鹏与那个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因为那晚上他一直在应酬，先是在郭林食府，后是在权金城，他无法确定自己回到家里的准确时间。从邻居的时间描述和现场录像分析，王建鹏显然是到家后很快就下楼了——这说明和他约会的人已经知道了约会时间——至少事先他们联系过，然而蹊跷的是，王建鹏的手机号码在当天晚十点后就再没有通话记录。当然，也许王建鹏是回家后用家里的固定电话进行联系，但假如事实如此，他约会的人应当离他家不远，极有可能也是住在同一小区。
以前我们没有关注过王建鹏家里的固定电话，这的确是个疏忽。好在明天我们就会去他家里搜查，得抓紧时间查查。
但是按照常理分析，更有可能的是，王建鹏的确是要见一个人，但并不是在停车场。他在家里取了某样东西，准备开车去外边。
虽然邻居曾说，鹏并没有将门反锁，不像是远走，但这是王建鹏的疏忽也未可定。
然后，王建鹏在停车场遇到了凶手，遂被害。
这样的结论，王建鹏的遇害，也是个意外，也可以接受。
我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形。
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冲着王建鹏来的，抢劫汽车，只是一种迷惑的假象，或者是顺手牵羊。
那么王建鹏与某个人的约会，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王建鹏处于极大的危险中而不自知，在黑暗中，他一步步走入深渊。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事，能使得王建鹏在寂静的深夜要与之见面呢？
那两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是否就是王建鹏要见的人呢？他们是否有过交流？
现场勘查显示，没有打斗痕迹，是否王建鹏在和他们的交流过程中，根本就没意识到危险，而突遭杀手呢？
我又想起了我额头上的冷汗。
真正让我感到恐怖而流汗的，不是上述这些情形。很奇怪，尽管有很多种可能性，但当那个球迷邻居说到鹏半夜曾回家时，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
王建鹏并没有回家。
他一到停车场就遇害了，他不可能再回到25楼的家里。
进入王建鹏家的，是杀手里的一个。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一个杀手半蹲着，注视着血泊中无意识抽搐的鹏，鹏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无神地感受着他，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开始清理现场。
另一个人，找到王建鹏的钥匙，坐电梯来到他的家里，寻找一些东西，一些他们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准确无误地执行了事先制定的计划。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看到黑暗的楼梯平台上，忽明忽暗的两个亮光后面那两双幽灵般的眼睛。
***
技术处的人手脚就是麻利，很快防盗门就打开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门的确没有反锁。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一进门的右首是间书房，然后是客厅和餐厅，两间卧室相对着在最里间。
整套房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根本就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房，至少不像我租住的那套房子。
然后，房间里一种莫名的氛围，震惊了我们所有人。
没错，那是震惊。
这震惊来源于照片，房间里到处都是照片——所有房间的墙壁上、书桌上、餐边柜上、床头柜上，只要你呆在这所房子，双目所及，随时都可以看到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黑白的，有大有小，照片上都是两个人，或牵手，或相拥，或相吻。
我们这个时代，大家早就习惯了彩色，习惯了真实。这些抽离了色彩的图片，凭着仅存的黑、灰、白三色，让人摆脱了斑斓而又繁杂的现实，进入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进入了一个未知的意境。
与迷彩相比，它高雅而朴素；与缤纷相比，它纯粹而简约；与绮丽相比，它凝重而深刻。
照片上的两个人，是王建鹏，还有那个我见过的通州女孩儿。
最大的一张在主卧，床对面的墙上。背景是黑夜的海边，一轮明月低悬在空中。两个赤裸的爱人，背对着镜头，手牵手，遥望那深邃的夜空。月光映在海面，洒下迷乱的斑驳。
那一刻，我的心颤了一下，我想起了夜晚的灵山，我进入帐篷前那片刻的心情。
在那静谧的海边，月光下牵着手的他们，在想着什么？
我忽然明白，我们最初感受到的莫名的氛围是什么了。
那是爱，浓郁而深沉的爱。
王建鹏用黑白的光影，把那个女孩儿留在了这所房子。
他们在这所房子里，共同生活，片刻也没有分离。
我有些嫉妒了。
“真浪漫啊。”刘旭感叹着。
我侧过头看看她，没说话。
“难道不是吗？”她迎着我的目光，眼睛里有些异样。
我皱皱眉，转过来继续看那张照片。
“头儿，你不想试着拍一组？”刘旭在身边开玩笑。
“行啊，跟你老公说，咱俩拍？”我挤出一丝灿烂的笑。
“没劲。”刘旭撅起嘴，嘟囔道，“也不知道某人金屋藏娇要藏到啥时候。”
我心里一颤，某个记忆瞬间被激活了。金屋藏娇——这是我和安曾讨论过的话题，无论是于我，还是于王建鹏。我暗暗吁了口气，排挤出脑中的杂念，继而面无表情地嚷了一句，“干活。”
王建鹏返回停车场，并不是要取回什么东西，而是要见某个人，极有可能还要从家里面拿出什么东西，否则他直接等在停车场就可以，没必要上楼。
这样，王建鹏拿着某样东西下楼，在停车场恰遇正在盗车的凶手，于是遇害。
但是如果是这样，就必定有一个人在停车场等待鹏。即便他迟到，没有目睹王建鹏遇害的过程，也一定会看到他的尸体。三更半夜和他在停车场约会的人，一定和他有着某种程度的紧密关系，见到王建鹏的尸体，他理应报警，然而没人报警，一直到早晨六点半，一位业主取车发现王建鹏的尸体为止。
也许那个人发现了王建鹏的尸体，但基于某种考虑，选择了沉默，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但这前提是王建鹏与那个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因为那晚上他一直在应酬，先是在郭林食府，后是在权金城，他无法确定自己回到家里的准确时间。从邻居的时间描述和现场录像分析，王建鹏显然是到家后很快就下楼了——这说明和他约会的人已经知道了约会时间——至少事先他们联系过，然而蹊跷的是，王建鹏的手机号码在当天晚十点后就再没有通话记录。当然，也许王建鹏是回家后用家里的固定电话进行联系，但假如事实如此，他约会的人应当离他家不远，极有可能也是住在同一小区。
以前我们没有关注过王建鹏家里的固定电话，这的确是个疏忽。好在明天我们就会去他家里搜查，得抓紧时间查查。
但是按照常理分析，更有可能的是，王建鹏的确是要见一个人，但并不是在停车场。他在家里取了某样东西，准备开车去外边。
虽然邻居曾说，鹏并没有将门反锁，不像是远走，但这是王建鹏的疏忽也未可定。
然后，王建鹏在停车场遇到了凶手，遂被害。
这样的结论，王建鹏的遇害，也是个意外，也可以接受。
我担心的是另一种情形。
那两个人，根本就是冲着王建鹏来的，抢劫汽车，只是一种迷惑的假象，或者是顺手牵羊。
那么王建鹏与某个人的约会，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王建鹏处于极大的危险中而不自知，在黑暗中，他一步步走入深渊。
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事，能使得王建鹏在寂静的深夜要与之见面呢？
那两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杀手，是否就是王建鹏要见的人呢？他们是否有过交流？
现场勘查显示，没有打斗痕迹，是否王建鹏在和他们的交流过程中，根本就没意识到危险，而突遭杀手呢？
我又想起了我额头上的冷汗。
真正让我感到恐怖而流汗的，不是上述这些情形。很奇怪，尽管有很多种可能性，但当那个球迷邻居说到鹏半夜曾回家时，我的第一个反应竟是：
王建鹏并没有回家。
他一到停车场就遇害了，他不可能再回到25楼的家里。
进入王建鹏家的，是杀手里的一个。
我想象着当时的情景。一个杀手半蹲着，注视着血泊中无意识抽搐的鹏，鹏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睛无神地感受着他，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开始清理现场。
另一个人，找到王建鹏的钥匙，坐电梯来到他的家里，寻找一些东西，一些他们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准确无误地执行了事先制定的计划。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看到黑暗的楼梯平台上，忽明忽暗的两个亮光后面那两双幽灵般的眼睛。
***
技术处的人手脚就是麻利，很快防盗门就打开了，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门的确没有反锁。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一进门的右首是间书房，然后是客厅和餐厅，两间卧室相对着在最里间。
整套房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整洁，根本就不像一个单身男人的住房，至少不像我租住的那套房子。
然后，房间里一种莫名的氛围，震惊了我们所有人。
没错，那是震惊。
这震惊来源于照片，房间里到处都是照片——所有房间的墙壁上、书桌上、餐边柜上、床头柜上，只要你呆在这所房子，双目所及，随时都可以看到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黑白的，有大有小，照片上都是两个人，或牵手，或相拥，或相吻。
我们这个时代，大家早就习惯了彩色，习惯了真实。这些抽离了色彩的图片，凭着仅存的黑、灰、白三色，让人摆脱了斑斓而又繁杂的现实，进入了一个想象的空间，进入了一个未知的意境。
与迷彩相比，它高雅而朴素；与缤纷相比，它纯粹而简约；与绮丽相比，它凝重而深刻。
照片上的两个人，是王建鹏，还有那个我见过的通州女孩儿。
最大的一张在主卧，床对面的墙上。背景是黑夜的海边，一轮明月低悬在空中。两个赤裸的爱人，背对着镜头，手牵手，遥望那深邃的夜空。月光映在海面，洒下迷乱的斑驳。
那一刻，我的心颤了一下，我想起了夜晚的灵山，我进入帐篷前那片刻的心情。
在那静谧的海边，月光下牵着手的他们，在想着什么？
我忽然明白，我们最初感受到的莫名的氛围是什么了。
那是爱，浓郁而深沉的爱。
王建鹏用黑白的光影，把那个女孩儿留在了这所房子。
他们在这所房子里，共同生活，片刻也没有分离。
我有些嫉妒了。
“真浪漫啊。”刘旭感叹着。
我侧过头看看她，没说话。
“难道不是吗？”她迎着我的目光，眼睛里有些异样。
我皱皱眉，转过来继续看那张照片。
“头儿，你不想试着拍一组？”刘旭在身边开玩笑。
“行啊，跟你老公说，咱俩拍？”我挤出一丝灿烂的笑。
“没劲。”刘旭撅起嘴，嘟囔道，“也不知道某人金屋藏娇要藏到啥时候。”
我心里一颤，某个记忆瞬间被激活了。金屋藏娇——这是我和安曾讨论过的话题，无论是于我，还是于王建鹏。我暗暗吁了口气，排挤出脑中的杂念，继而面无表情地嚷了一句，“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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