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问你个问题，你别太介意。”我看着王江。
“没事，你说吧。”他笑笑。
“你接替的是王建鹏的工作，我能问问你现在的收入是多少吗？”
“这没什么，在我们这一行，早都是公开的秘密。月薪五万左右，年底奖金大概有个四五十万吧，各个公司都差不多。”
“这也就应该是王建鹏的收入情况吧？”
“他来公司早，前期不会有这么高，后来当了经理，应该差不多。”
“你估计一下，他在公司这么多年，应该有多少收入？”
“我算算啊，五六百万总该有。”
“那你们还会有别的收入吗？”
“这个，不瞒你说，偶尔我们也会收到回扣。”
“你们也收回扣？”我有点惊讶。
“我们做上市嘛，有些企业条件不好，我们帮他做成了，他就会给些回扣。”
“这种回扣一般有多少？”
“那可不一定了，几百万、几千万，有时候还上亿呢。”
“这么多？”
“不过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大多数企业不给，有些企业给了，也很少。”
“少是多少？”
“几百万。”
“这钱怎么分？”
“当然是头儿拿大头了。”王江又笑了。
“那这几年下来，王建鹏也应该拿到不少回扣了？”
“他没赶上几个好案子，拿的应该不多，但多少总会有一些。”他话锋一转，“不过好处也不仅仅是回扣，干我们这一行，能交人。”
“这是什么意思？”
“容易结交朋友，所以有些时候办事情容易。就像建鹏，上次给一家四川公司弄上市，结果人家在BJ就给他办了一家公司，聘他做总经理。”
当年王建鹏从证券公司辞职的原因一直困扰着我，这是答案吗？
“这就是他辞职的原因？”
“肯定和这个有关。”
“那边待遇比公司好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建鹏闲不住，他总想尝试着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所以他辞职我也理解。”
王建鹏辞职的时间是在张小出国后，按照秦莺的暗示，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鉴于她父亲的背景，秦莺可以轻而易举地向证券公司施加影响。王建鹏辞职是否有她的因素存在呢？
“王建鹏离开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原因？比如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什么的。”
“不会，绝不会。如果他不想走，没人能逼他。”王江斩钉截铁。
我刚想问他关于公司的一些事情，他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看看屏幕，皱皱眉，抱歉地对我笑笑，说，“我接个电话。”
我并不想窥听他的电话内容，就点点头，点了根烟。但是屋里很静，电话里的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那边什么情况？”来电话的是个女人。
“我在陪客户吃饭呢。”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我转过头，装作欣赏墙上的版画。
“还在成都？”
“嗯。”
“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到家。”
“哦。天很好，我们准备明天去朝阳公园，然后晚上去吃烤鸭，你赶得上晚饭吗？”
“不晚点就能赶上。你们先去，我从机场直接过去。”
“好，还是老地方。”
“嗯。儿子好吗？”
“刚洗完澡睡觉，我正看着他呢。你知道吗，他越来越像你了，我看着都烦。”
“那可够你烦的了，”王江笑了，“好了，不说了，明晚见。”
放下电话，王江说，“老婆，查岗。”他摇摇头苦笑，“女人，真没办法。”
“都一样。”我笑笑，“儿子多大了？”
“刚满周岁。”
“好玩吗？”
“最好玩的时候，人们都说再过一年就该累人不好玩了，男孩子操心。你们家男孩女孩？”
“我还没孩子。”
“哦，挺好的，要一个吧。”
我轻轻一笑。
“来，喝酒，别光聊。”他举起酒杯。
我们干了杯酒。
“现在案子很多吧？”
“是啊。”
“容易破吗？”
“大部分还行，但有些罪犯比我们聪明，就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就像建鹏的案子？”
“那倒未必。”我摇摇头，“我们正在调查嘛。你知道，尽管有些案子看上去扑朔迷离，但朔本追源，其实很简单的。”
“哦。”他点点头，再一次举起酒杯。
休息日的夜晚，东三环车辆稀少，耀眼的霓虹在我的身后渐渐远去，我慢慢隐没在黑夜中。
王江的直爽赢得了我的好感，这与和秦莺的见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我嘴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四壶酒喝完后，我们又叫了两壶。
我把车窗摇下个缝隙，春夜的风涌了进来。我有点兴奋，或许是清酒的缘故。我并不担心有人查酒驾，一般情况下，三环主路是没人查的，而从马甸桥出三环，那儿是我自己的地盘。
回想王江和他老婆的对话，我的嘴边不禁泛出笑意。不管怎样，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它们可大可小。不经意间，王江在我的面前欺骗了他的妻子——在电话里，王江把回京的时刻推迟了二十四小时，尽管当时他就在BJ的心脏地带，与一个刑警对坐饮酒。
或许王江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毕竟我是一个生人；或许他原本就没想避讳我——对妻子善意的谎言，可能是每个男人都能理解的吧。
王江为自己抢出了一天的时间，这二十四小时里，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发生。离开酒店的时候，王江并没有走，他说还要等一个朋友。男人间的秘密——瞒着妻子——我想到了和六子曾做的那些荒唐事，想到了那两个四川的姐妹。以王江的地位，没有情人才算不正常。当然，这种语境下的情人，范围很广，包含所有除妻子以外的女人，可以是长期的关系，也可以是一夜情，也可能是买春的对象。
我羡慕那些可以自如地周旋于不同女人之间的男人，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自知没有这种能力，所以从未有非分之想。
王江的介绍，丰富了王建鹏的形象。看来他们的确是好朋友，王建鹏的很多事，他都很清楚，这甚而包括王建鹏与张小的关系，以及王建鹏出国的目的。王建鹏的那一百多万婚前财产，就是由他管理的，通过投资，那笔钱几乎翻了一番。当我问及他和秦莺的关系时，他坦言，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可以算关系很好，毕竟她不仅是王建鹏曾经的妻子，也是他们老行长的千金。他说对于他们婚姻的解体，他很遗憾，但“那是没办法的事”。
我估计，王建鹏所谓等候的朋友，应该就是隔壁包房的那一位。我并不想探究他的私人生活，所以无论隔壁的人是谁，于我而言，意义都不大。至于我觉得那个人的身影熟悉，或许只不过是个巧合。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我练就了一双贼眼——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轻易忘记，我每天都会看到无数人，她或许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没事，你说吧。”他笑笑。
“你接替的是王建鹏的工作，我能问问你现在的收入是多少吗？”
“这没什么，在我们这一行，早都是公开的秘密。月薪五万左右，年底奖金大概有个四五十万吧，各个公司都差不多。”
“这也就应该是王建鹏的收入情况吧？”
“他来公司早，前期不会有这么高，后来当了经理，应该差不多。”
“你估计一下，他在公司这么多年，应该有多少收入？”
“我算算啊，五六百万总该有。”
“那你们还会有别的收入吗？”
“这个，不瞒你说，偶尔我们也会收到回扣。”
“你们也收回扣？”我有点惊讶。
“我们做上市嘛，有些企业条件不好，我们帮他做成了，他就会给些回扣。”
“这种回扣一般有多少？”
“那可不一定了，几百万、几千万，有时候还上亿呢。”
“这么多？”
“不过我们没赶上好时候，大多数企业不给，有些企业给了，也很少。”
“少是多少？”
“几百万。”
“这钱怎么分？”
“当然是头儿拿大头了。”王江又笑了。
“那这几年下来，王建鹏也应该拿到不少回扣了？”
“他没赶上几个好案子，拿的应该不多，但多少总会有一些。”他话锋一转，“不过好处也不仅仅是回扣，干我们这一行，能交人。”
“这是什么意思？”
“容易结交朋友，所以有些时候办事情容易。就像建鹏，上次给一家四川公司弄上市，结果人家在BJ就给他办了一家公司，聘他做总经理。”
当年王建鹏从证券公司辞职的原因一直困扰着我，这是答案吗？
“这就是他辞职的原因？”
“肯定和这个有关。”
“那边待遇比公司好吗？”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建鹏闲不住，他总想尝试着做一些不同的事情，所以他辞职我也理解。”
王建鹏辞职的时间是在张小出国后，按照秦莺的暗示，那个时候她已经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鉴于她父亲的背景，秦莺可以轻而易举地向证券公司施加影响。王建鹏辞职是否有她的因素存在呢？
“王建鹏离开公司会不会有什么其他原因？比如公司内部的权力斗争什么的。”
“不会，绝不会。如果他不想走，没人能逼他。”王江斩钉截铁。
我刚想问他关于公司的一些事情，他放在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看看屏幕，皱皱眉，抱歉地对我笑笑，说，“我接个电话。”
我并不想窥听他的电话内容，就点点头，点了根烟。但是屋里很静，电话里的声音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那边什么情况？”来电话的是个女人。
“我在陪客户吃饭呢。”他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我转过头，装作欣赏墙上的版画。
“还在成都？”
“嗯。”
“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下午的飞机，晚上到家。”
“哦。天很好，我们准备明天去朝阳公园，然后晚上去吃烤鸭，你赶得上晚饭吗？”
“不晚点就能赶上。你们先去，我从机场直接过去。”
“好，还是老地方。”
“嗯。儿子好吗？”
“刚洗完澡睡觉，我正看着他呢。你知道吗，他越来越像你了，我看着都烦。”
“那可够你烦的了，”王江笑了，“好了，不说了，明晚见。”
放下电话，王江说，“老婆，查岗。”他摇摇头苦笑，“女人，真没办法。”
“都一样。”我笑笑，“儿子多大了？”
“刚满周岁。”
“好玩吗？”
“最好玩的时候，人们都说再过一年就该累人不好玩了，男孩子操心。你们家男孩女孩？”
“我还没孩子。”
“哦，挺好的，要一个吧。”
我轻轻一笑。
“来，喝酒，别光聊。”他举起酒杯。
我们干了杯酒。
“现在案子很多吧？”
“是啊。”
“容易破吗？”
“大部分还行，但有些罪犯比我们聪明，就要多费一些功夫了。”
“就像建鹏的案子？”
“那倒未必。”我摇摇头，“我们正在调查嘛。你知道，尽管有些案子看上去扑朔迷离，但朔本追源，其实很简单的。”
“哦。”他点点头，再一次举起酒杯。
休息日的夜晚，东三环车辆稀少，耀眼的霓虹在我的身后渐渐远去，我慢慢隐没在黑夜中。
王江的直爽赢得了我的好感，这与和秦莺的见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虽然我嘴上没表现出什么，但四壶酒喝完后，我们又叫了两壶。
我把车窗摇下个缝隙，春夜的风涌了进来。我有点兴奋，或许是清酒的缘故。我并不担心有人查酒驾，一般情况下，三环主路是没人查的，而从马甸桥出三环，那儿是我自己的地盘。
回想王江和他老婆的对话，我的嘴边不禁泛出笑意。不管怎样，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它们可大可小。不经意间，王江在我的面前欺骗了他的妻子——在电话里，王江把回京的时刻推迟了二十四小时，尽管当时他就在BJ的心脏地带，与一个刑警对坐饮酒。
或许王江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毕竟我是一个生人；或许他原本就没想避讳我——对妻子善意的谎言，可能是每个男人都能理解的吧。
王江为自己抢出了一天的时间，这二十四小时里，有太多的事情可以发生。离开酒店的时候，王江并没有走，他说还要等一个朋友。男人间的秘密——瞒着妻子——我想到了和六子曾做的那些荒唐事，想到了那两个四川的姐妹。以王江的地位，没有情人才算不正常。当然，这种语境下的情人，范围很广，包含所有除妻子以外的女人，可以是长期的关系，也可以是一夜情，也可能是买春的对象。
我羡慕那些可以自如地周旋于不同女人之间的男人，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自知没有这种能力，所以从未有非分之想。
王江的介绍，丰富了王建鹏的形象。看来他们的确是好朋友，王建鹏的很多事，他都很清楚，这甚而包括王建鹏与张小的关系，以及王建鹏出国的目的。王建鹏的那一百多万婚前财产，就是由他管理的，通过投资，那笔钱几乎翻了一番。当我问及他和秦莺的关系时，他坦言，他们不仅认识，而且可以算关系很好，毕竟她不仅是王建鹏曾经的妻子，也是他们老行长的千金。他说对于他们婚姻的解体，他很遗憾，但“那是没办法的事”。
我估计，王建鹏所谓等候的朋友，应该就是隔壁包房的那一位。我并不想探究他的私人生活，所以无论隔壁的人是谁，于我而言，意义都不大。至于我觉得那个人的身影熟悉，或许只不过是个巧合。干了这么多年刑警，我练就了一双贼眼——只要见过一面，就不会轻易忘记，我每天都会看到无数人，她或许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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