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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我缩在飞机的座位里,昏昏欲睡。晚饭时喝了太多的白酒,飞机起飞时我差一点吐出来。幸亏我久经沙场,才没有当众出丑。

    晚班的川航飞机没有几个乘客,十几个人零零散散,分坐在机舱各处。我和刚子隔着过道,分别占据了两个临窗的位置。我看看他,他像是比我更晕,垂着头睡着了。

    明亮的灯光让空旷的机舱更显出一丝落寞,我按了铃,向一个面容姣好的空姐要了瓶水。冰冷的矿泉水顺着喉咙一汩一汩地涌入我的胃,空姐穿着制服的背影晃动着,在我的眼前消失。

    恍惚中,我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其实我没坐过几次飞机,更不可能认识某个空姐。我对空姐的感知,来源于一本书和一部电影。《非诚勿扰》让我见识了舒淇恬静中的忧伤,而更让我震撼的则是《空中小姐》中阿眉绝望般的执着。

    那应该算王朔的成名作吧,我记得买到当期的《当代》时,我刚上初中。《空中小姐》这个略显香艳的名字,或许是让我选择最先阅读它的原因。我翻到它开始的那一页,就如同解开了某个光鲜靓丽的空中小姐笔挺制服上的坚硬的金属钮扣。

    我依稀记得,好像编者介绍它是“一个纯情的飞机女乘务员和一个海军复员战士的恋爱故事,清新可爱、真切感人”,而我读着读着越来越不觉得它“清新可爱”,而是揪心和迷茫。于我,它是情感的启蒙,正如同《少年维特之烦恼》。

    刚到部队时,王朔出了全集,我省下零用钱买了一套,每天晚上躲在床上点着蜡烛看,弄得同屋的几个兄弟怨声载道,唯恐被当作违反纪律的典型。

    好在我与班长的关系一向不错,他又清楚我是个关系兵,说不定用不了几天就会拍拍屁股走人,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全了我的秉烛夜读。

    当时我对王朔顶礼膜拜,不仅是1988年他同时有四部作品被拍成电影,更在于他作品中那些让人“笑着哭”的情节,使我体验到人性的复杂与无奈。正是在众多与王朔惊人相似或雷同的一次次“笑着哭”中,我这个懵懂的青年渐渐成长。

    很多次我都问自己,究竟“我”是否爱着阿眉,最后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或者说,我宁愿相信答案是肯定的。

    表面上“我”占有又抛弃了阿眉,取走了她纯洁的爱情,把她的美梦击得粉碎,但“我”的内心深处,一定深爱着阿眉。

    也许他对情感的不自信决定了这样的结局,他对她情感的成分产生了怀疑。而悲剧就在于,大多数时候人们都愿意追逐虚无缥缈的梦,而不太愿意相信现实——就像阿眉,还有“我”。

    如果抛开道德伦理和家庭关系的因素,假如只是纯粹的爱,张小和叔叔会有什么结果?我和安呢?我们都失去了什么?我们怕失去什么?

    正如我在网吧中想到的那样,我们在忙碌中度过了大半个白天。最后的鉴定结果再一次证明,成都和BJ的案件至少有一个相同的凶手。但是一直到最后,我们也没发现两起案子除此之外的其它关联。

    不过有一点我和老洪倒是达成了一致,即凶手有可能并不是主谋,或者只是帮凶,或者干脆就是受雇的杀手。我和老洪约定,分别扩大调查受害人的社会关系,同时成都方面还应该对杀手的情况做些了解——种种迹象表明,杀手极有可能也是四川人。

    老洪送我们回宾馆收拾行李,并在楼下等着我们一起吃晚饭。鬼使神差,临上楼时,我把张小的名字和大致的求学情况告诉了老洪,让他调查一下她的家庭背景,我特意强调了他的叔叔。

    晚饭时我们四个人喝了三瓶五粮液,而且喝得很快。去机场的路上,老洪兴奋得滔滔不绝。当我们在黑暗中遥望到机场璀璨的灯火时,老洪接了个电话,然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沉默不语。

    我以为他遇到了什么事情,而那是我无法帮忙的,所以我并没太放在心上。下了车,我和刚子准备进入候机厅,老洪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个张小和你什么关系?”他轻声地问。

    “没什么关系啊,碰巧有个案子调查时碰到了她。”

    “和咱们的案子有关吗?”

    “没关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回答,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老洪狐疑地看着我,紧接着打个酒嗝,眨眨眼,“好吧,张小确实是成都人,高考时考入北大,后来又去美国留学了。”

    我点点头,“那应该是她。”

    “他的家庭关系很简单,是独生子女。”老洪看了看我,接着说道,“除了父母外,她的确还有个叔叔。”

    看来张小讲的倒都是实话。我拍拍老洪,说,“谢谢你了。”

    老洪奇怪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他叔叔的名字叫张朝阳。”

    “张朝阳,哦。”我再次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揶揄道,”该不会是那个著名的张朝阳吧?”

    “那倒不是。”老洪的嘴角绽出一丝苦笑。

    “那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心中一阵好笑,瞥了瞥老洪,转身向玻璃门里走。但是老洪怪异的神情却在我的脑海中盘桓,挥之不去,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忽然那三个字在我的脑中炸响,我蓦地停住脚步。

    “张朝阳?是你那个案子的受害人?”我望着老洪,周身寒冷。

    “没错,就是他。”老洪缓缓点头,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你没瞒我什么吧?”

    “没有。”我慌乱地回答。

    我回想着老洪狐疑的目光,发现飞机已经开始向下降落。我顺着舷窗向外望,深夜的BJ灯火辉煌。我忽然意识到,飞机的下方,应该就是通州,那个王建鹏、张小、安和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睁大了眼睛,但是眼前的灯光一片模糊。

    张小的两个恋人,竟然都先后死于非命,不仅凶手的作案手法高度雷同,而且至少有一个共同案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