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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当冰冷的水迎面扑下,刺激着我的神经,我终于又一次意识到这一点。站在冷水下,我使劲搓动皮肤,没多久,皮肤就一片片泛红,那灼痛的感觉让我心安。

    当我披着浴衣回到房间时,王江已经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或许没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习惯开着灯睡觉。我点着一支烟,坐在餐椅上,打量着眼前的王江发呆。

    即便在熟睡中,王江的脸上还残存着一丝痛苦的表情,这与平素见到的他有着天壤之别。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王江?

    憔悴的王江反倒让我感到亲切,但我从未忘记,在王建鹏的案件中,他始终是我们的怀疑对象之一,他对秦莺的指控,如果换个角度,也都可以套到他自身上来。

    种种迹象表明,王建鹏遇害,绝不是个突发事件。随着调查的深入,案由越来越集中于两点。其一,王建鹏出国这件事本身,刺激了某些人的神经,其二,王建鹏离开国内,就脱离了某些人的掌控,或者也可以说,某些人即将力所不及,无论是报复也好,清除隐患也罢,趁他未出国前行凶,都是个必然的选择。

    和秦莺一样,王江与王建鹏有着太多的瓜葛。王建鹏和王江,他们与张小之间存在着不为外人所知的错综的关系,而张小是王建鹏遇害最大的受益者;王江作为王建鹏的副手和继任者,很容易与王建鹏产生某些利益纠纷。这些都有可能是谋杀案的诱因。

    更重要的是,王建鹏对马学迪与王江的关系浑然不觉,在王江面前,他毫无秘密可言。也就是说,与秦莺相比,单就观察王建鹏而言,王江绝对处于更为有利的位置,相形之下,无论秦莺雇佣私家侦探,或是从王江处套取情况,都只是小菜一碟。

    那么王江向我透露那些我闻所未闻的事,意欲何为呢?

    我看了看酣睡的王江,掐灭烟,决定到床上睡觉。我庆幸当初买了张大床,睡上两个男人绰绰有余。我像往常一样脱掉浴衣,忽然意识到自己赤身裸体。家里有个外人就是不方便,我暗地里骂了一声,在抽屉里找到一条内裤,穿了上去。

    也许是我上床的动作惊动了王江,他向我翻过身来,嘴里嘟囔着,“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轻轻叹了口气,又想到马学迪和他同样痛苦的眼神,心下黯然。“睡吧,明早醒来就是新的一天了。”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王江无意识地重复着。

    “哎。”我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睡吧,睡着了就没烦恼了,我对自己说。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王江轻轻攥住了我的右手。我侧过脸看看他,他仍熟睡着。我伸出左手,把他的手指掰开。

    “哥。”王江轻轻地呢喃,再次攥住我的手。

    这一次我没再动,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被尿憋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我慌乱地穿上拖鞋,直奔厕所,长长的排泄让我惬意,我短促地吹了一声口哨。回到房间,俯卧在床的王江让我有些恍惚,我愣了下神,才记起头天晚上发生的事。

    尽管有些许犹豫,我还是叼着一根烟上了床。我靠在床头,视线越过身旁的王江,投落在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街灯还亮着,远处的霓虹仍在闪烁,偶尔一两声青翠的鸟鸣,很快就被寂静的街道上早起的车行声湮没。

    新的一天来临了。

    我毫无困意,又续了一支烟。王江时断时续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我不由得侧过脸,看了看他。据说在清晨,熟睡中的人是最放松的,现在的王江就是如此。

    我摇摇头,想起马学迪说的那句话。现在的王江,不折不扣就是个孩子。

    看得出,马学迪也极为痛苦,与王江相比,她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但是他在极力克制自己。单从这个角度上讲,她的确比王江成熟。

    原本我对马学迪的了解并不多,也没想到会阴差阳错地摊上这么个差事。答应王江的时候,我根本没想到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我从未想以此换取他的爆料,或许是恻隐之心作怪。

    坦白地讲,我同情他们的遭遇,他们在队里的表现,赢得了我的好感。自从结识了安,尤其是在她离京后,我不止一次反思过我们的前途,那是一条过于艰难的路。眼前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我甚而庆幸安选择了离开,于我们而言,或许那都是最好的结局。不然,我们会如何?我们又能如何?

    在公司谈起王江,让马学迪有些紧张,即便我们的周围根本没有其他人。

    “别在这儿说这些,”马学迪警觉地打量着身后,“我一会儿去集团办事处,我可以先请你在楼下喝一杯咖啡。”

    或许是有了那一夜在队里的经历,马学迪并没有避讳什么。当我们坐在寂静的咖啡厅中,她让我见识到一个绝境中坚强的女人。

    “麻烦你转告王江,我们的一切都结束了。”

    “能结束吗?”我侧过脸看着她。

    “不能也得能。”她叹了口气,“看过《理智与情感》吗?”

    “看过。”

    “那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是吗?”

    “嗯。”我点点头。

    “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误,”马学迪看着窗外,“我们都有家庭,也都有孩子,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也都在战战兢兢中煎熬着。”

    我无言以对。

    “石队,你理解我们这种感情吗?”

    “嗯?”

    “你和王江讲,别再找我了。如果有来生,”她哽咽了,“如果有来生,我不结婚,我等他。”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哎,这些都是天注定,怨不得别人,你说呢,石队?”

    “我——”

    “这世上没有什么无辜之人,一切都是人们咎由自取,不是吗?”

    当时我沉浸于他们的感情漩涡,并未过多地思考他这几句话的含义。可是在这宁静的早晨,它们再一次闪现在我的脑海中,我忽然心中一颤。“这世上没有什么无辜之人,一切都是人们咎由自取。”她是在暗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