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查账工作按部就班地进行。我原以为出了这么大的事，集团一定会有人出现，但让我奇怪的是，每天都只是孙海涛在接待我们。
孙海涛告诉我，王建鹏遇害后，伟龙公司一直没有确定新的总经理，日常工作由他和一位技术总监共同负责，作为董事长，李明生会偶尔过来办公。
我见过那个技术总监，年龄与孙海涛相仿，大大的眼镜后面是一双小小的眼睛，话不多，但显得很干练，有时在公司碰到他，会略微和我点点头。
我每天都会见到马学迪，但我再没和她谈论过她与王江的事，我本不愿窥探别人的隐私，再说，我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倒是王江，知道我能见到马学迪，基本天天晚上找我喝酒。我们选了大运村对面的一家烧烤，那个位置对我们都很方便，而且里面吵杂的环境也便于我们交谈，何况那儿烧烤的味道也不错。
我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并不反感和王江一起喝酒，反而竟有些小小的期待。长夜漫漫，酒精总能让人麻醉。
我们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马学迪，王江总是一再追问她的情况，问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乐此不疲。
“石队，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我看着他。
“那就好，”他淡淡一笑，“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我每天得费多大劲才能抑制给她打电话的冲动？我恨不得把手机都摔了，我太担心她了。”
“只是担心，没有别的？”
“我想她。”王江苦笑。
“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我觉得马学迪比你强多了。”我吐出一串烟雾。
“也许吧。”他摇摇头，“石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还有希望吗？”
这是他每天都要问我的问题，说实话，我根本无法回答。于我而言，这样的局面已然过于复杂，况且我从不愿意、也不擅长掺乎别人的事。
我从未见过王江这样的男人，他感情的细密与外露，让我吃惊，也让我有些许感动。
“我不知道，”我避开他的眼神，盯着握在手中的酒杯，“你们还是先冷静冷静吧，暂时不要联系，风头过去再说。你不觉得她面临的压力比你大得多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她。”王江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喝干，“我太了解她了，你别看她表面波澜不惊的，但心里脆弱着呢。再说，他老公不是个善茬儿，我都想象不到她能遭什么样的罪。哎，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还是别帮了，越帮越乱。”
“也是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不瞒你说，我想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说完他又干了一杯酒。
“如果有来生”，我想起孙海涛绝望的眼神，心下黯然。
让我倍感失望的是，即便聘请了专门的审计机构，伟龙公司的账目也没被查出任何问题。难道是我们的怀疑方向有问题，还是那个“王建鹏”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但是我们终于搞清了伟龙公司的股权结构。伟龙公司有三家股东，李明生的集团占45%的股份，另一家成都的投资公司占15%的股份，它的法人代表居然也是李明生。也就是说，李明生共计拥有60%的股份，在伟龙公司绝对控股。
剩下40%的股份，由另一家在成都注册的公司所有。我们一路追查下去，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竟然是王建鹏的姐夫。
那200万，应该不是王建鹏的钱，更不会是他姐夫的钱。
由此看来，王江的说法绝不是空穴来风。在李明生的集团上市过程中，鹏应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作为额外的酬劳，他获得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现金，至少不会低于他在伟龙公司的实际出资额——200万元。
好狡猾的王建鹏！通过这样的运作，他不仅漂白了那笔灰色的收入，而且合理规避了离婚时的财产分割，只是，这样对秦莺，他的心会宁静吗？所有的人，包括王江，都认为王建鹏对秦莺很好，或许大多数时候的确是这样，可是，被这些秘密包裹着的王建鹏，真实的面目究竟是什么呢？
伟龙公司是李明生和王建鹏一起创办的，那应该是王建鹏整体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实情如此，就不免有些蹊跷。王建鹏出国急需现金，除非他有其他的资金来源，或者他确信那笔钱可以有更多的收益，他完全没必要把钱浪费在一个初创的公司。
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王建鹏”指点我们查伟龙公司，莫非指的就是这些？但是至今我们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当然，那几家成都公司的背景，是老洪帮我们查的。他正忙着排查江宏的社会关系，都快疯了。我提醒他重点放在江宏的战友，他说“晓得”。
说来也奇怪，“王建鹏”再没有出现过，我心底居然还有些遗憾和不舍。很长时间也没有碰到张小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屏幕上死一般寂静，我竟有些不习惯了。安的照片还是原来的那两张，头像依旧是灰色，就如同我的生活。
好在王江接替了他们，想到自己用了“接替”这个词，我不由得笑了。
侦破王建鹏的案子的一个意外收获，就是我的午夜不再孤寂。其实如果不是张小事先曾提到过王江过去的事，让我先入为主，我本应该很喜欢王江的。他算个性情中人，正合我的脾气。
和王江在一起，我多少还是有一些谨慎。张小说过的那些事儿，让我心存敬畏，而且如果张小不向他提起，他应该不清楚我已经了解他的过去，何况他和王建鹏、张小之间的关系很暧昧。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他对妻子的态度。
这些天在一起喝酒，我时刻提醒自己，在他看来，我理应什么都不了解。所以基本上我只是在倾听，偶尔会有些中性的建议，我无法问及他过去的那些事情。但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越来越对张小的话产生了怀疑。
在家里，他真的就那样肆无忌惮吗？
但那些，都是其他人的生活，本质上与我无关。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郁结，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地震动起来。我掏出电话，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
“这么乱啊？都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爽呢？”我愣了一下，才听出是老洪的声音。
“老洪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笑笑，看看王江，“是啊，和朋友喝酒呢。”
“喝多了吗？”
“还行吧。”
“我知道你的酒量，你喝不多，”老洪的声音依旧爽朗，“我本不想大半夜地给你打电话，但我怕你将来见到我会掐死我。”
“怎么了？”我警觉地坐直身体。
“明早坐第一班飞机，带着你的队伍飞过来。”老洪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观察我的表情，“你想亲手抓那个家伙吗？我们找到他了。”
孙海涛告诉我，王建鹏遇害后，伟龙公司一直没有确定新的总经理，日常工作由他和一位技术总监共同负责，作为董事长，李明生会偶尔过来办公。
我见过那个技术总监，年龄与孙海涛相仿，大大的眼镜后面是一双小小的眼睛，话不多，但显得很干练，有时在公司碰到他，会略微和我点点头。
我每天都会见到马学迪，但我再没和她谈论过她与王江的事，我本不愿窥探别人的隐私，再说，我和她连朋友都算不上。
倒是王江，知道我能见到马学迪，基本天天晚上找我喝酒。我们选了大运村对面的一家烧烤，那个位置对我们都很方便，而且里面吵杂的环境也便于我们交谈，何况那儿烧烤的味道也不错。
我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理，并不反感和王江一起喝酒，反而竟有些小小的期待。长夜漫漫，酒精总能让人麻醉。
我们的话题自然离不开马学迪，王江总是一再追问她的情况，问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仍乐此不疲。
“石队，你不会笑话我吧？”
“怎么会？”我看着他。
“那就好，”他淡淡一笑，“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你知道我每天得费多大劲才能抑制给她打电话的冲动？我恨不得把手机都摔了，我太担心她了。”
“只是担心，没有别的？”
“我想她。”王江苦笑。
“我看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我觉得马学迪比你强多了。”我吐出一串烟雾。
“也许吧。”他摇摇头，“石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们还有希望吗？”
这是他每天都要问我的问题，说实话，我根本无法回答。于我而言，这样的局面已然过于复杂，况且我从不愿意、也不擅长掺乎别人的事。
我从未见过王江这样的男人，他感情的细密与外露，让我吃惊，也让我有些许感动。
“我不知道，”我避开他的眼神，盯着握在手中的酒杯，“你们还是先冷静冷静吧，暂时不要联系，风头过去再说。你不觉得她面临的压力比你大得多吗？”
“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她。”王江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喝干，“我太了解她了，你别看她表面波澜不惊的，但心里脆弱着呢。再说，他老公不是个善茬儿，我都想象不到她能遭什么样的罪。哎，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你还是别帮了，越帮越乱。”
“也是啊，”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不瞒你说，我想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说完他又干了一杯酒。
“如果有来生”，我想起孙海涛绝望的眼神，心下黯然。
让我倍感失望的是，即便聘请了专门的审计机构，伟龙公司的账目也没被查出任何问题。难道是我们的怀疑方向有问题，还是那个“王建鹏”在故意扰乱我们的视线？
但是我们终于搞清了伟龙公司的股权结构。伟龙公司有三家股东，李明生的集团占45%的股份，另一家成都的投资公司占15%的股份，它的法人代表居然也是李明生。也就是说，李明生共计拥有60%的股份，在伟龙公司绝对控股。
剩下40%的股份，由另一家在成都注册的公司所有。我们一路追查下去，那家公司的法人代表竟然是王建鹏的姐夫。
那200万，应该不是王建鹏的钱，更不会是他姐夫的钱。
由此看来，王江的说法绝不是空穴来风。在李明生的集团上市过程中，鹏应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作为额外的酬劳，他获得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现金，至少不会低于他在伟龙公司的实际出资额——200万元。
好狡猾的王建鹏！通过这样的运作，他不仅漂白了那笔灰色的收入，而且合理规避了离婚时的财产分割，只是，这样对秦莺，他的心会宁静吗？所有的人，包括王江，都认为王建鹏对秦莺很好，或许大多数时候的确是这样，可是，被这些秘密包裹着的王建鹏，真实的面目究竟是什么呢？
伟龙公司是李明生和王建鹏一起创办的，那应该是王建鹏整体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实情如此，就不免有些蹊跷。王建鹏出国急需现金，除非他有其他的资金来源，或者他确信那笔钱可以有更多的收益，他完全没必要把钱浪费在一个初创的公司。
这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王建鹏”指点我们查伟龙公司，莫非指的就是这些？但是至今我们也没有找到突破口。
当然，那几家成都公司的背景，是老洪帮我们查的。他正忙着排查江宏的社会关系，都快疯了。我提醒他重点放在江宏的战友，他说“晓得”。
说来也奇怪，“王建鹏”再没有出现过，我心底居然还有些遗憾和不舍。很长时间也没有碰到张小了，每天晚上回到家，打开电脑，屏幕上死一般寂静，我竟有些不习惯了。安的照片还是原来的那两张，头像依旧是灰色，就如同我的生活。
好在王江接替了他们，想到自己用了“接替”这个词，我不由得笑了。
侦破王建鹏的案子的一个意外收获，就是我的午夜不再孤寂。其实如果不是张小事先曾提到过王江过去的事，让我先入为主，我本应该很喜欢王江的。他算个性情中人，正合我的脾气。
和王江在一起，我多少还是有一些谨慎。张小说过的那些事儿，让我心存敬畏，而且如果张小不向他提起，他应该不清楚我已经了解他的过去，何况他和王建鹏、张小之间的关系很暧昧。最让我耿耿于怀的，是他对妻子的态度。
这些天在一起喝酒，我时刻提醒自己，在他看来，我理应什么都不了解。所以基本上我只是在倾听，偶尔会有些中性的建议，我无法问及他过去的那些事情。但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越来越对张小的话产生了怀疑。
在家里，他真的就那样肆无忌惮吗？
但那些，都是其他人的生活，本质上与我无关。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时郁结，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嗡嗡地震动起来。我掏出电话，看都没看，直接按下接听键。
“这么乱啊？都这么晚了还在外边爽呢？”我愣了一下，才听出是老洪的声音。
“老洪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笑笑，看看王江，“是啊，和朋友喝酒呢。”
“喝多了吗？”
“还行吧。”
“我知道你的酒量，你喝不多，”老洪的声音依旧爽朗，“我本不想大半夜地给你打电话，但我怕你将来见到我会掐死我。”
“怎么了？”我警觉地坐直身体。
“明早坐第一班飞机，带着你的队伍飞过来。”老洪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观察我的表情，“你想亲手抓那个家伙吗？我们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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