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火车在原野上穿行，车速不快，窗外的景色清晰地映入我们的眼帘。满眼翠绿，这或许是我喜欢南方的最大的原因了。可以说，几次四川之行，颠覆了我对环境的认知。
一连抽了三支烟，我们的身边弥漫着重重的烟味儿。老洪伸个懒腰，问我，“抽够了吗？我们回去躺一会儿吧，昨晚累坏了。”
“好。”我苦笑着点点头。
我随着他走回车厢，拉开包厢的门，老洪的三个同事正坐在刘建勇对面的铺位上谈论着什么，看到我们，都噤了声。开门的响动也惊动了刘建勇，他睁开眼，扫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关上包厢的门，向老洪打了声招呼，穿过走廊，来到硬卧车厢。刚子他们几个都已经睡着了，我退回来，在车厢连接处又抽了两根烟，回到另一个包厢。
老洪脱了鞋，双手枕在脑后躺在铺位上。
“你睡那儿吧。”他指着对面的铺位。
我也脱了鞋，虽说我对火车卧铺从来不感冒，但连着二十几个小时神经紧张，一躺上去，还是觉得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我挺了挺腰，然后放松自己，侧对着老洪合上眼睛。
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火车压在轨道上规律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但是我却睡不着。
“睡着了？”老洪在对面问我。
“睡着了还能听见你说话？”我咧了咧嘴。
“我也睡不着。”老洪叹了口气。
我睁开眼，老洪仍旧仰面朝天。
“想什么呢？”我问他。
“还能想什么？刘建勇呗。”老洪哑然失笑。
“也不差这一会儿，能睡就睡吧。”虽说我心里也紧张，但还是劝慰老洪，我清楚，他心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真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你说刘建勇和江宏为什么杀人？”
“他们不是杀手吗？”我的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
“如果他们是杀手，就肯定有主使，有买凶的人，但是刘建勇根本不肯交待。”老洪摇头苦笑。
“是啊，所以我们得找到他的弱点，一举突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本能。
“但愿吧。”老洪想了想，忽然说，“你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你指什么？”我斜睨着他，也来了兴趣。
“你想一想啊，张朝阳、王建鹏，还有刘建勇和江宏，他们可都是四川人啊，年龄相差也不大。”老洪挠了挠头，不错眼珠地看着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鹏的老家也是西昌。我霍地坐起来，“王建鹏也是西昌人。”
“是吗？”老洪明显有些惊讶，倒吸了口凉气说道，“这就越来越玄了。他们之间会不会原来就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我看着老洪，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飞奔。
“没有另外的主谋，没有雇凶的人。”老洪定定地说。
这种可能性我从未想过。我愣愣地看着老洪，彻底睡不着了。
火车过了汉源，天渐渐黑了下来。老洪买了一堆盒饭，分给众人。刘建勇仍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我碰碰他，他睁开眼睛。
“饿吗？”我问他。
他挣挣双手，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想吃也没有办法啊。”
“真想吃，我就喂你。”我促狭地挤挤眼。
“那我多不好意思啊。”他淡淡地笑了。
“要是不好意思，就饿着。”我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竟然不识相。
“没事儿，当初在部队训练时，几天吃不上饭是常事儿。”他的眼角绽出一丝笑意。
“还是算了吧，别饿出个好歹来。”我端起盒饭，瞥了瞥他，努努嘴说道，“往里边挪挪。”
他向里挪了挪，我在铺位的边上坐下，一口一口喂他吃饭。
刘建勇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大口吃起来。木制的一次性筷子不大好用，每次都会掉下几个饭粒，刘建勇伸出舌头，把落在嘴边的饭粒都卷了进去。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直注视着我。
“我去过你们队里。”我假装不经意地说。
“是吗？”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好多年没回去过了。”
“我见到你们政委了，他可真护着你们。”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那是我们老连长，不护着我们护着谁啊？”他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我们去调查江宏，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打量着他，稍作停顿，“后来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他也装糊涂。哎，不然抓你不用这么久。”
他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沉默了。
“不过他倒是给了我们一份名册。”我吁了口气。
“他再护着我们，也是个军人。”刘建勇仍旧闭着眼，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流淌出来。
我默默地看着他。
隔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两个眼圈红红的。“江宏——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尸体呢？”他蹙了蹙眉。
“还在殡仪馆吧。”
“警官，”他迟疑地望着我，眼神充满渴望，“江宏没什么亲人，我想看他一眼，行吗？”
我回头看看老洪，老洪也被我们的对话所吸引，但面无表情。
“如果让我见他一面，我保证老实交待。”刘建勇急迫地说。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老洪接过话，“不过如果你表现好，我们倒是可以请示上级。”
“谢了，警官。”他又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难受。我站起来，转身走出包厢，来到车厢连接处，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
车窗外一片黑暗，偶尔有零星的灯火在远处一闪而过。
车厢广播响了起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提醒乘客，前方的停车站就是峨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张小和他的叔叔，想起了那个大山深处的水潭，想起了我的峨眉之旅。
有一阵子没有张小的音讯了，她就像消失了一样。下午老洪提及凶手与受害人的关系，这当然应该是我们侦破的方向，只是这样就颠覆了我们原有的工作，让案情更加复杂。
假如事情真如老洪所言，是什么把那四个人联系在一起？那个身处大洋彼岸的张小，在中间是什么角色？
顺着这条思路理下去，极有可能，张小接近王建鹏，是怀着某种特定目的的。
烟蒂差一点烫到我的手指。我掐灭烟蒂，靠在车厢壁上，一时间不寒而栗。
火车减速，缓缓停下，峨眉到了。
一连抽了三支烟，我们的身边弥漫着重重的烟味儿。老洪伸个懒腰，问我，“抽够了吗？我们回去躺一会儿吧，昨晚累坏了。”
“好。”我苦笑着点点头。
我随着他走回车厢，拉开包厢的门，老洪的三个同事正坐在刘建勇对面的铺位上谈论着什么，看到我们，都噤了声。开门的响动也惊动了刘建勇，他睁开眼，扫了我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关上包厢的门，向老洪打了声招呼，穿过走廊，来到硬卧车厢。刚子他们几个都已经睡着了，我退回来，在车厢连接处又抽了两根烟，回到另一个包厢。
老洪脱了鞋，双手枕在脑后躺在铺位上。
“你睡那儿吧。”他指着对面的铺位。
我也脱了鞋，虽说我对火车卧铺从来不感冒，但连着二十几个小时神经紧张，一躺上去，还是觉得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我挺了挺腰，然后放松自己，侧对着老洪合上眼睛。
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火车压在轨道上规律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但是我却睡不着。
“睡着了？”老洪在对面问我。
“睡着了还能听见你说话？”我咧了咧嘴。
“我也睡不着。”老洪叹了口气。
我睁开眼，老洪仍旧仰面朝天。
“想什么呢？”我问他。
“还能想什么？刘建勇呗。”老洪哑然失笑。
“也不差这一会儿，能睡就睡吧。”虽说我心里也紧张，但还是劝慰老洪，我清楚，他心里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真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你说刘建勇和江宏为什么杀人？”
“他们不是杀手吗？”我的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
“如果他们是杀手，就肯定有主使，有买凶的人，但是刘建勇根本不肯交待。”老洪摇头苦笑。
“是啊，所以我们得找到他的弱点，一举突破。”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本能。
“但愿吧。”老洪想了想，忽然说，“你说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你指什么？”我斜睨着他，也来了兴趣。
“你想一想啊，张朝阳、王建鹏，还有刘建勇和江宏，他们可都是四川人啊，年龄相差也不大。”老洪挠了挠头，不错眼珠地看着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鹏的老家也是西昌。我霍地坐起来，“王建鹏也是西昌人。”
“是吗？”老洪明显有些惊讶，倒吸了口凉气说道，“这就越来越玄了。他们之间会不会原来就有什么联系？”
“你是说——”我看着老洪，脑子里无数个念头在飞奔。
“没有另外的主谋，没有雇凶的人。”老洪定定地说。
这种可能性我从未想过。我愣愣地看着老洪，彻底睡不着了。
火车过了汉源，天渐渐黑了下来。老洪买了一堆盒饭，分给众人。刘建勇仍躺在铺位上闭目养神，我碰碰他，他睁开眼睛。
“饿吗？”我问他。
他挣挣双手，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想吃也没有办法啊。”
“真想吃，我就喂你。”我促狭地挤挤眼。
“那我多不好意思啊。”他淡淡地笑了。
“要是不好意思，就饿着。”我横了他一眼，这个家伙竟然不识相。
“没事儿，当初在部队训练时，几天吃不上饭是常事儿。”他的眼角绽出一丝笑意。
“还是算了吧，别饿出个好歹来。”我端起盒饭，瞥了瞥他，努努嘴说道，“往里边挪挪。”
他向里挪了挪，我在铺位的边上坐下，一口一口喂他吃饭。
刘建勇起初还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大口吃起来。木制的一次性筷子不大好用，每次都会掉下几个饭粒，刘建勇伸出舌头，把落在嘴边的饭粒都卷了进去。他的表情很平静，一直注视着我。
“我去过你们队里。”我假装不经意地说。
“是吗？”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好多年没回去过了。”
“我见到你们政委了，他可真护着你们。”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那是我们老连长，不护着我们护着谁啊？”他露出孩子般的笑脸。
“我们去调查江宏，可他什么也不肯说。”我打量着他，稍作停顿，“后来我给他看了你的照片，他也装糊涂。哎，不然抓你不用这么久。”
他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然后闭上眼睛，沉默了。
“不过他倒是给了我们一份名册。”我吁了口气。
“他再护着我们，也是个军人。”刘建勇仍旧闭着眼，一滴清泪顺着他的眼角流淌出来。
我默默地看着他。
隔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两个眼圈红红的。“江宏——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惋惜。
“尸体呢？”他蹙了蹙眉。
“还在殡仪馆吧。”
“警官，”他迟疑地望着我，眼神充满渴望，“江宏没什么亲人，我想看他一眼，行吗？”
我回头看看老洪，老洪也被我们的对话所吸引，但面无表情。
“如果让我见他一面，我保证老实交待。”刘建勇急迫地说。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老洪接过话，“不过如果你表现好，我们倒是可以请示上级。”
“谢了，警官。”他又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些难受。我站起来，转身走出包厢，来到车厢连接处，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
车窗外一片黑暗，偶尔有零星的灯火在远处一闪而过。
车厢广播响了起来，一个甜美的女声提醒乘客，前方的停车站就是峨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张小和他的叔叔，想起了那个大山深处的水潭，想起了我的峨眉之旅。
有一阵子没有张小的音讯了，她就像消失了一样。下午老洪提及凶手与受害人的关系，这当然应该是我们侦破的方向，只是这样就颠覆了我们原有的工作，让案情更加复杂。
假如事情真如老洪所言，是什么把那四个人联系在一起？那个身处大洋彼岸的张小，在中间是什么角色？
顺着这条思路理下去，极有可能，张小接近王建鹏，是怀着某种特定目的的。
烟蒂差一点烫到我的手指。我掐灭烟蒂，靠在车厢壁上，一时间不寒而栗。
火车减速，缓缓停下，峨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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