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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 妄想计划

    “这得死多少人呐。”青山缓了好久才摇摇头吐出这么一句话。

    他这话说得沉重且充满了惋惜,于是我们都沉默了。如月不清楚是因为什么,主要是我和青山他们,可能是对蛊神崇拜文化的一种感慨。

    神,掌管他人思想的神,本来该保佑信仰祂的人平平安安,可偏偏因祂死伤惨重。好矛盾,人们信仰神无非就是想要求得一个心满意足,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向神明祈愿换取幸福,可命都没了,又谈何幸福?就不能用点别的换吗,都保佑你们了,还能苛刻成这样,祂有病吧。

    在如月的描述中,单就和蛊神相关的四九蛊和授神祭这两种东西,为此而死的人就不计其数。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信仰神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命如此轻易地丢出去。为了所谓的“神”,他们视人命如草芥,能毫不留情地牺牲他人和自己的性命,可有些神就是为了让人活命而存在的,这岂不是一种背道而驰。自己牺牲我没什么资格评价,他们的命在自己手上,但是把无辜的人的命也搭上就有些过分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信蛊神。还有可能绝大部分人,比如说我,在到苗寨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神,岂不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至少我相信那些被缝成“祭品”的人绝对不是自愿的,也不信神。

    “为了所谓的蛊神,死再多人都无所谓吗?”枕河冷冷地开口,“信徒我无话可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也不想多管。可是似乎,那些被下蛊做成祭品的人,似乎并不都信神吧?”

    “我不知道。”如月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眸子里翻动着光,好像在挣扎些什么。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去关心那些陌生人的死活了?”青山很疑惑地问道。

    嗯??青山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枕河说的不是真心话吗,我还以为枕河他还挺善良的。

    “不关心,只是觉得如果是存在弊大于利的神,倒不如不存在,免得把世界搞得乌烟瘴气的。而且牵扯无辜的人挺没品的,做为神难道不应该让自己干净些吗。”

    “……”

    明明我和枕河基本上观点一样,都是认为如果这个神的存在害了无数人,甚至是不信仰祂的人,那祂就成为了一种该被舍弃的糟粕。但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还有点大反派的味道,还是说他确实就是个大反派?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枕河对如月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没来由的“敌意”,让我挺替她不舒服的。

    不过他说的这话确确实实话糙理不糙,属于是一针见血直戳心窝,如月似乎有被他说动的迹象。尽管我觉得她本来对蛊神的信仰就不深,只是受周围人的影响多少也觉得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也有可能被卷进去吗。”青山弱弱地吐槽道,随后枕河笑了一下,没否认。

    ?枕河你……藏挺深啊!

    我看着如月纠结的表情,一方面暗暗埋怨枕河说话未免太过直接,没考虑如月也算是半个当事人,另一方面,却冒出了一个也许是异想天开的念头。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他们三个一齐看向我,如月和青山还好,就是单纯求知示意我继续往下说的样子。枕河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有种在审视我的感觉,还带点“你是白痴吗”这样不太礼貌的骂。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用脸骂人,谢谢,有被骂到。

    不过话都已经泼了出去,硬生生截住也不太合适,首先是没面子,而且搞不好会让他们觉得我在欲盖弥彰一样,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讲。

    “他们要办授神祭选言婆传递蛊神的意愿,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做点文章,让他们的信仰变得……不那么惨烈?”

    都需要言婆传达消息了,那说明他们本身并不能直接与蛊神交流,既然这样,消息岂不是可以随便捏造?无论有意无意,小时候肯定大家都没少干过这事,我就不信当初交什么资料费班费的时候谁还没当过中间商没赚过差价。

    “你的意思是,‘假传圣旨’?让被选出来的人说些话来改?”青山恍然大悟,“可以啊离秋,挺会想啊。”

    枕河挑了挑眉:“想法可以,但是可行度有多少?我们所知道的也就只是个表面形式。”

    我向如月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她讲授神祭的时候只是说了要面临的三个关卡,并没有详细说在这三个关卡之前对候选人是否有除性别之外的其他要求,以及这三个关卡的其他细节。我需要她补充些更详细的东西,好判断哪几个环节我可以捡漏。

    “首先有资格参加选举的肯定是手上有祭品的放蛊人,体内没有蛊神虫是不会被信服的,因为大家觉得如果连蛊神虫都不敢种,那心想必也不会诚。”如月笃定地说,“再有就是第一关的酒都是自己在家酿好后带到现场的,为保证确实有毒素,桌上会有准备好的针来验毒。第二关为了结果清晰,避免混乱,所有人在屋里站成一排依次发声。人多的话会分批次,每次五个人,再加上五个祭品,因为屋子里会挤不下。”

    说到这里,如月顿了顿,又喝了口水才接着往下说:“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点就是,祭品与放蛊人体内的蛊神虫同源,因此放蛊人自己的祭品是不会攻击主人的,所以必须确保在屋子里的祭品和放蛊人完全是不相干的关系,防止出现‘理所当然’的情况。这个会现场随机排列,除执行选举的屋子之外,每个放蛊人饲养祭品的屋子一旦选中,在养蛊期间就固定下来了,到时候打乱顺序抽签就好。那些祭品也通灵,不管是谁用笛声操控它们,到最后都会自己回到自己该去的屋子。还有一个保证是,授神祭由寨主主持,保证公平的话验毒用的针和抽签都是寨主来准备,寨主不需要是放蛊人,因为大家都认为寨主只需要信神就够了,如果自己也种蛊的话会分去太多精力没法保证寨子的正常运作。差不多就这些。”

    笑死,根本没怎么听懂。

    一开始还好,到后面我的大脑被这么多信息冲击得暂时性停止了思考,只剩下了“难怪如月一开始没有把细节都讲出来”这一句话。首先如果我们没有计划的话细节对我们来说确实没用,再有就是真的好复杂,明明每个句子都能理解,合起来就巴拉巴拉。

    什么祭品什么放蛊人什么寨主之类的……等等,寨主主持?这好像是个突破口。

    “如月,你们寨主好说话吗?”我问。可能有刻板印象的存在,我总认为只要不把自己当祭品希望就会大一些。

    “我觉得还行吧,毕竟,我就是寨主,当然看你,你觉得我好说话就好说话。”如月眨眨眼道。

    我一瞬间呆在原地。

    如月,是寨主?我以为寨主会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好几十岁的阿婆,可如月怎么看也只是十六七岁,顶破天十八九。不是,这,啊??他们苗民这么神奇的吗?

    “我们主要还是依靠民意的,机会均等,每五年选一次寨主,今年是我最后一年。”如月解释道,“这个如果还有机会再详细讲,所以你现在的计划是什么?”

    我把授神祭的规则又细细复盘了一遍之后,大概在脑子里绘了个初步构思。

    “我们得找或者说培养一个参加选举的人,说服她改变对蛊神原有的态度,不说大改吧,最起码有些涉及人命的地方得去掉。然后,确保她能够成为今年的言婆。既然如月你现在是寨主来主持授神祭,那在授神祭上暗中操控点什么应该……没问题吧?”

    “你想让如月保送那个人?”青山瞪大了眼睛,“前两关还好说,如果说最后剩下的不止一个怎么办?那不就要民意选举了?这可就不是寨主能决定的了吧。倒不是说不能再说服,但万一那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呢?”

    “或许这个办法可行。”如月转转眼珠,迟疑道,“授神祭的死亡率实际上比你们想得要高许多,我参加过很多次授神祭,选出来言婆的次数屈指可数。就我主持的这几年,还没选出来过。”

    枕河一直没说话,只是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于是我向他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你确定要干涉这个?身为外族人随意干涉别人的信仰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既然是信仰,那大多都很根深蒂固,说不定出生就扎根在他们脑子里,很难袱除,劝说大概率会以失败告终。”他又恢复了初见时那副抱臂的高傲姿态,“退一步来讲,就算这次成功,言婆的‘保质期’也不过区区一年,你不可能永远住在这里去调节。刚才杨如月也说了,她今年是最后一年当寨主,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还不一定。相识一场,我不太建议你淌这浑水,做这种看上去就很徒劳的事情。”

    我又陷入了沉默,脑袋从刚刚的热血澎湃中清醒了一点。枕河说得在理,我只是个来这里旅游的外族人,根本不会在这里常住。寨子的风俗习惯也不会是一两日就形成的,而我现在居然妄图改变他们沿袭了也许成百上千年的信仰,听上去真的很不切实际,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我当初的导师知道了估计都要再絮絮叨叨骂我一顿吧,在这种事情上我也不是没有过前科。

    “离秋啊我知道你这个孩子实诚心眼儿好,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改变的。不然就不会有‘屡禁不止’这个词了。”

    我记得有次我交论文被导师打回来的时候他是这么说的。

    但我又想起,虽然论文被导师否决了,但是里面的想法他却没有反对,甚至认为也不是完全不可行,还带着我在假期的时候去实践了一下,最后的结果是皆大欢喜。那既然那次可以,这次怎么就不可以呢?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岂不是救了许多人?还有句古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呢,那这不也才第二次,还有机会。

    “我想试试。”我说,“就算只有一点点希望也想试试。赌一把吧,赢了那当然更好,但输了也不亏。”

    导师赞许的表情又浮现在我眼前,谁能想到有些研究牲毕了业之后居然还逃不过社会实践呢。

    “好吧。”枕河妥协似的叹道,“那我姑且加入,帮你把计划整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