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入宫（2）
车架上，红粤看了看自家正研究着那黑木剑的小姐，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底的疑问，“小姐，其实咱们不必一定要在离开前同大小姐发生争执的。反正都忍了这么些年，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既要入宫，保得平安也就是了。”
想起沈心颜的脸色，沈心仪还是止不住地开心，而红粤说的这番话，她却不怎么认同，“你以为我不去找她，她就不来找我了吗？！陛下的身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若让她知道，是她自己将与陛下独处一屋的机会给了我，定要翻了天去。到了那个时候，她的报复，也不会比现在少。所以，在接着她给我的明枪暗箭之前，我定要以牙还牙，让她尝尝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滋味儿。”
红粤这才明白，转头打量起这车架来，“小姐你别说，进皇宫果真是不一般，瞧瞧这车架，上头的木材色泽鲜艳，花纹雅致清晰，还有淡淡的香味儿。这里头不仅配有瓜果书籍，还有可呈冰块的小台子，床榻绵软舒服，就连奴婢坐着的这个榻都是好极了，真真是比咱们平日所用好上大半截！”
对她的一番精彩说讲，沈心仪很是无奈，“这是黄花梨木，贵着呢，自然是好的。平日我打理生意虽有些钱财，但这黄花梨木造价昂贵，若想造出好花纹的，都要上百两。一个才人的车架都如此豪华，都说皇家富贵，看来是不错的。”
红粤接着八卦道，“小姐，我昨日打听了，今日进宫的，除了咱们，还有冯家的庶女、大理寺卿的独生女以及孙家的庶女。新入宫的还有何家嫡女、赵家嫡女，何家嫡女一日前入宫，被封才人。赵家嫡女是一月前，皇后娘娘大婚时入宫的，已是淑妃了。还有两位娘娘，是陪着皇上的老人了，不过是谁，奴婢没打听出来。”
“何家的嫡女，是何姐姐吗？！”沈心仪顿时期待起来。
红粤就知道她会开心，“是的，小姐！何家只一位嫡女，满长安皆知，不是她还会是谁？！”
沈心仪悬着的心顿时安了一半，“太好了！本还想着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怕要承担很大的压力，如今有何姐姐替我分担着，我也好些！”
何媔玥自小同她一块儿长大，是她在京中唯一的闺中密友。
红粤看着沈心仪终露出真心的笑容，也跟着放下了心。
她知道，小姐与何小姐二人同为嫡女，却不受家中重视，观念相近，因而这些年，感情都十分好。所以，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小姐定会很开心的。
说话间，车架已走入了宫门，待行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双福走到车架前言道，“小主，现已进宫了。奴才是陛下身边的，乾明殿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不能陪小主进内宫。奴才身边的小喜子是得用之人，让他带着小主进宫吧。”
沈心仪似想起什么，问道，“双福公公，才人在宫内也能用车架行走吗？”
双福没想到沈心仪会熟知宫中礼仪，愣了一下方回，“小主说的原是没错的，但陛下登基之后，为保宫中人的胎，皇后娘娘改了，日后宫中小主娘娘进内宫前可以用车架行走，不妨事的。”
沈心仪却还是走了下来，边示意红粤将赏赐给予双福，边说道，“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只是皇宫威严庄重，心仪觉得还是走过去比较好。这等子不算什么，公公拿去，一路辛苦，就当给底下人买些茶水，做些人情。这宫殿是.....”
双福见她说话真诚，并不似那等收买的奸猾之辈，便不推辞，“这是太极殿，圣上见朝臣的地方，后头便是乾明殿，是圣上所住之处。奴才还有事，谢过小主了，先告退。小喜子，好好伺候小主。”
立在双福身侧的小喜子应了下来，自家师傅收了人钱财，自己更要尽心尽力，便殷勤地带着人朝前走。
一路行过数桩黑紫龙柱，高墙红瓦。
至一宫殿时，门上的鹰眸飞龙栖凤交织颇为引人注目，沈心仪抬头看去，见那紧闭的大门之上盖着的瓦片，隐隐中竟透出些琉璃光彩，霎时惊叹不已。
先前经过太极殿时，她曾扫了一眼，见那耀黑瓦片两侧翘起的横梁，似有展翅鹏飞之意；低调奢华的墨海之色印在匾额之中，更应得那紫檀木无比尊贵；屋外红门悬挂，盘龙震慑，不用一金一银便显出万分威严。
如今这座宫殿，红墙飘香，黄梨作瓦，虽低调不严，却更显气质，门上的凤凰更是栩栩如生，令人一眼难忘。
一眼望去，均是庄严肃穆之态，心生震撼之余更让人好奇住着的人该是何等的端容华贵。
相较一旁金银所造，百花绽开，素来被人称作整个天下耗资最多的朝华殿，她更喜欢这里。
“小喜子，这里是.....”沈心仪带着好奇问道。
立在前头的小喜子回过身来，这才发觉沈心仪已同他有一段距离，且仍站在那座宫殿前，便大步上前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坤宁殿。沈主子，这是侧门，咱们不能耽搁了，朝前走吧，还有一会儿呢。”
沈心仪这才发觉自己已在这儿站了一会儿，便报着歉意道，“有劳公公了，心仪初次入宫，不懂事，还请公公见谅。”
小喜子浑不在意，“无妨，小主有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皇后娘娘的坤宁殿，是整座皇宫最好的宫殿，莫说小主子，很多的嫔妃都惦记着呢。”
话锋一转，沈心仪想起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小喜子，你可否同我说说如今宫中的娘娘们？！我初入宫内，对这些事儿都不知，明日便要面见皇后，多了解些也好方便行事。”
小喜子应得很快，“小主身份贵重，既有疑问，奴才自该为小主答疑解惑。如今宫中除却皇后娘娘，妃嫔有四位，一为杨贵妃娘娘，居茯苓阁。因王家与杨家颇有渊源，所以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也是私交极好；二为贤妃娘娘，居漪兰殿，贤妃娘娘是西南候的亲妹妹，为人宽仁待下，极好相处；三为淑妃娘娘，居朝华殿；四为德妃娘娘，居韶华殿。”
“各位娘娘，都是好相与的人吗？！”
小喜子看了沈心仪一眼，本想说出实话，这宫中哪有真正好相处的人呢。
只是撞进那双映着真诚的耀黑眸子时，又不忍心，只说，“奴才怎好在刚进宫的小主面前编排各位娘娘们，是否好相与，小主同娘娘们处一处也就知了。小主，到了。”
这么不凑巧，问到关键处，便到了。
沈心仪抬眼，见着牌匾上写着“琉璃殿”三个字。
眼前的门只是红漆所沏，十分普通，虽有些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出，但总体上较坤宁殿，还是差了很多。
推开门，沈心仪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镌刻百花的琉璃砖瓦，透过云层的阳光轻轻洒落，只一瞬那墙上的画便如同被注入了万千生机，犹如万花盛放，纷纷绽开。
“小姐，这里好美啊！”
红粤从未见过这番画面，恰至此时，一群蝴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一只只地站在那墙上，小巧的它们翅膀鲜艳，霎时并为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上一抹生气。
小喜子带人到这里，也算完成了任务，正要告辞时，沈心仪亲自将些许银钱塞到他手中，轻声对他说，“公公带我们过来本就辛苦，我也问了不少的事，如今这等子给了公公，还了这份情，我才能安心。”
小喜子有些热泪盈眶，往常将新人带入宫门，都是由大太监领着，所以这些银子大多落到管事儿的人手里，他们连看都难得看上一眼。
师傅对他纵然好，但由师傅亲自带来的人是极少的，加之乾明殿管束严格，好在陛下偶尔会赏赐些。
可这些东西又不能拿出去贩卖，否则是要杀头的。
前些时候，家中人生了病，他满处求人，可那些人平日见着他伺候陛下，还给几分脸面，到了这种要紧的时候，却个个百般推辞。
如今沈心仪给他的这些，虽说不多，但却能帮上不少。可即便这种时候，小喜子还保持着冷静，“小主已经给了师傅赏赐，再说做奴才的，为主子答疑解惑是职责所在，我如何能够....”
沈心仪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这事情是她做惯了的，“你不必紧张，我瞧琉璃殿离外头有些远，只因着两个极偏的拐角，才算离皇后娘娘的坤宁殿近些。若不是公公熟路，我们不知还要走多久，况我在家中做些生意，予人钱财只是随手之劳。拿着吧，你若再推辞，我便要生气了。”
小喜子知道沈心仪现下虽有温怒之色，却是色令内荏，便顺势接下了这番钱财，“多谢小主子。”
他特地拜深了些，才告辞，走之前他又回神提点了句，“小主子，在这宫中还是小心些好，与人相处多提着点心，总是没错的，奴才告退。”
他这番话，倒让沈心仪有些诧异。
那两个早已冲进去的丫头朝外喊道，“小姐，你快来看这莲花池，可有不少鱼呢！”
她无奈地笑笑，也走了进去，这地方她很喜欢，但来之前她未想过自己会住这么好的地方，更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整座宫殿，如今，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不知是谁安排的。
坤宁殿
敏月端着王皇后最喜欢吃的点心和茶水走进来，轻声禀报道，“娘娘，沈才人已经入宫了，奴婢遣人去同何才人说了一声，她已经准备过去同姐妹相见了。”
王皇后边看着手中的账本边吃着，满足般说了一声，“嗯，那便好。”
敏希在一旁打理着今日陛下送来的东西，边听着敏月的回报，问道，“娘娘为何要将琉璃殿拨给沈才人？！虽说陛下要用她，但她一个小小才人如何能住那般好的地方，奴婢还听说，这位沈才人生得很漂亮，方才又在侧门站了许久，若她来日得宠，娘娘不怕她觊觎后位吗？！”
她话刚落声，王皇后便噎着了。
敏月呵斥道，“敏希，说话要注意分寸，我都同你讲过多少次了。”
这时，王皇后也缓了过来，“本宫为后，她为妃，我为何要同她争抢。再说，本宫既坐得这后位，自然也保得住，陛下对本宫情深义重，又对她颇为看重，本宫自然要为她多多打算。其他的都未发生，若现在就开始担忧，那本宫岂不要日日心愁，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
“若她是个懂事明理的，无论如何受宠，本宫都容得下。若她是个嚣张跋扈的，就算本宫不动手，这宫廷也容不下她。”
说着，年轻的皇后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花朵放下，换了一朵，毫不犹豫地插在花瓶中。
一下子，还优雅低调的色，便显出了几分端庄威严来，“身为皇后，不仅要有容人的雅量，还要有掌控宫廷的本事，否则本宫便无颜立于陛下身侧，与他共担天下。”
“娘娘。”敏月走过来，提醒道，“方才奴婢听说，乾明殿的小喜子在门口受了沈才人的钱财。”
“查清楚是为什么了吗？！”
私相授受的情形在宫内屡见不鲜，如今，她与圣上两番打点，宫中人对沈氏很是侧目，若是总领太监收了，到不值什么。
可若小太监收了，不是嫔妃收买，便是想着买卖了。
但乾明殿的人素来被严管，小喜子又是最谨慎稳重的，若不是有缘故，怕不会收。
想起报上来的情况，敏月叹了口气，“查清楚了，小喜子的奶奶在外得了重病，大夫说是积年陈疾，救治不得，可他家中父母早逝，还有个妹妹尚未出嫁，老夫人便央求小喜子想法子，让大夫帮她吊口气，等他妹妹出嫁了再走。说来小喜子也是个可怜人，少时父母早亡，为了生存，他奶奶不得不把他送入宫中，如今又遭了此事。哎....双福公公得知之后，已给了不少，就连家底都拿了出来，却是杯水车薪。宫中那些奴才平日为攀附乾明殿，总是对他阿谀奉承，谁知到了这个时候，竟百般推诿。他没法子，恰好沈氏给了钱财，便收了。且奴才也细细打探了，那沈氏在外是做生意的，往常就喜欢给奴才施舍，她素日在家中被打压得厉害，对宫中情势也不大清楚，想来是习惯吧。”
王皇后眼中泛起怒气，“这班拜高踩低之人，旁人受了难竟连帮一下都不肯。小喜子是陛下的人，但陛下近来忙碌，想来也顾不上这个。你传信给哥哥，让他们想法子在外搭一把手，再去查查宫中还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情况，本宫想个法子，纵然现下是要节俭，可这些人平日为我们劳心劳力，此时必得搭把手，不能让人寒心。”
“诺，奴婢知道了。”敏月应声退了下去。敏希在一旁听着，忽的想起一事来，走到王皇后跟前，“娘娘，奴婢.....想起件事。”
王皇后坐回桌前，正打算接着翻阅账本，问道，“什么事？！”
敏希小心问道，“这件事....奴婢也说不清楚，但与账本有关，娘娘可否把账本给奴婢看看？！”王皇后内心一跳，她面前这本可是记载宫妃花销的。
但敏希身为自己的贴身婢女，往日想法虽奇怪了些，但为人是简单直接，很实诚的一个人，若不是真有事，必不会这般说。于是，她把账本递了过去。
敏希并未看王皇后未看完的那部分，而是往前翻了翻，直至看到一个写着“朝华殿，月出一千两”的字样时，便指着道，“就是这个。娘娘，奴婢昨日深夜从乾明殿回来，因赶着回宫，便走了御花园的小道，谁知，竟在一处石山的拐角，瞧见朝华殿的禾芙姑娘拿着盏鎏金白花灯，急匆匆地往朝华殿去。娘娘应该记得，进宫前，奴婢曾替娘娘到藏娇阁买过些奇珍古玩，那时等得久了，奴婢曾向藏娇阁的掌柜打听过那些古玩的价格。依奴婢所知，那日禾芙姑娘拿着的那盏灯，若买下来，总不少于一千两的。”
王皇后心中大震，“你能确定吗？！”
敏月很肯定地点头，“奴婢能确定，若娘娘有不信，过两日或可把沈氏找来问一问。”
是了，入宫前她就听家中人说，沈家出了个会做生意的人，每每将东西造好卖个达官权贵都能卖不少钱。可叹她家中亲姐，因自家父亲早早打点过，整长安都知道，只有她对此事浑然不知。
大梁宫规，只要不超过各宫内俸，都可出宫采买，可若按敏希所说，一盏灯便有一千两，这报上来的花销，又怎会只有一千两呢？！
想起沈心颜的脸色，沈心仪还是止不住地开心，而红粤说的这番话，她却不怎么认同，“你以为我不去找她，她就不来找我了吗？！陛下的身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若让她知道，是她自己将与陛下独处一屋的机会给了我，定要翻了天去。到了那个时候，她的报复，也不会比现在少。所以，在接着她给我的明枪暗箭之前，我定要以牙还牙，让她尝尝打落牙齿活血吞的滋味儿。”
红粤这才明白，转头打量起这车架来，“小姐你别说，进皇宫果真是不一般，瞧瞧这车架，上头的木材色泽鲜艳，花纹雅致清晰，还有淡淡的香味儿。这里头不仅配有瓜果书籍，还有可呈冰块的小台子，床榻绵软舒服，就连奴婢坐着的这个榻都是好极了，真真是比咱们平日所用好上大半截！”
对她的一番精彩说讲，沈心仪很是无奈，“这是黄花梨木，贵着呢，自然是好的。平日我打理生意虽有些钱财，但这黄花梨木造价昂贵，若想造出好花纹的，都要上百两。一个才人的车架都如此豪华，都说皇家富贵，看来是不错的。”
红粤接着八卦道，“小姐，我昨日打听了，今日进宫的，除了咱们，还有冯家的庶女、大理寺卿的独生女以及孙家的庶女。新入宫的还有何家嫡女、赵家嫡女，何家嫡女一日前入宫，被封才人。赵家嫡女是一月前，皇后娘娘大婚时入宫的，已是淑妃了。还有两位娘娘，是陪着皇上的老人了，不过是谁，奴婢没打听出来。”
“何家的嫡女，是何姐姐吗？！”沈心仪顿时期待起来。
红粤就知道她会开心，“是的，小姐！何家只一位嫡女，满长安皆知，不是她还会是谁？！”
沈心仪悬着的心顿时安了一半，“太好了！本还想着我一个人单打独斗，怕要承担很大的压力，如今有何姐姐替我分担着，我也好些！”
何媔玥自小同她一块儿长大，是她在京中唯一的闺中密友。
红粤看着沈心仪终露出真心的笑容，也跟着放下了心。
她知道，小姐与何小姐二人同为嫡女，却不受家中重视，观念相近，因而这些年，感情都十分好。所以，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小姐定会很开心的。
说话间，车架已走入了宫门，待行了几步，便停了下来。
双福走到车架前言道，“小主，现已进宫了。奴才是陛下身边的，乾明殿尚有许多事要处理，便不能陪小主进内宫。奴才身边的小喜子是得用之人，让他带着小主进宫吧。”
沈心仪似想起什么，问道，“双福公公，才人在宫内也能用车架行走吗？”
双福没想到沈心仪会熟知宫中礼仪，愣了一下方回，“小主说的原是没错的，但陛下登基之后，为保宫中人的胎，皇后娘娘改了，日后宫中小主娘娘进内宫前可以用车架行走，不妨事的。”
沈心仪却还是走了下来，边示意红粤将赏赐给予双福，边说道，“皇后娘娘贤惠大度，只是皇宫威严庄重，心仪觉得还是走过去比较好。这等子不算什么，公公拿去，一路辛苦，就当给底下人买些茶水，做些人情。这宫殿是.....”
双福见她说话真诚，并不似那等收买的奸猾之辈，便不推辞，“这是太极殿，圣上见朝臣的地方，后头便是乾明殿，是圣上所住之处。奴才还有事，谢过小主了，先告退。小喜子，好好伺候小主。”
立在双福身侧的小喜子应了下来，自家师傅收了人钱财，自己更要尽心尽力，便殷勤地带着人朝前走。
一路行过数桩黑紫龙柱，高墙红瓦。
至一宫殿时，门上的鹰眸飞龙栖凤交织颇为引人注目，沈心仪抬头看去，见那紧闭的大门之上盖着的瓦片，隐隐中竟透出些琉璃光彩，霎时惊叹不已。
先前经过太极殿时，她曾扫了一眼，见那耀黑瓦片两侧翘起的横梁，似有展翅鹏飞之意；低调奢华的墨海之色印在匾额之中，更应得那紫檀木无比尊贵；屋外红门悬挂，盘龙震慑，不用一金一银便显出万分威严。
如今这座宫殿，红墙飘香，黄梨作瓦，虽低调不严，却更显气质，门上的凤凰更是栩栩如生，令人一眼难忘。
一眼望去，均是庄严肃穆之态，心生震撼之余更让人好奇住着的人该是何等的端容华贵。
相较一旁金银所造，百花绽开，素来被人称作整个天下耗资最多的朝华殿，她更喜欢这里。
“小喜子，这里是.....”沈心仪带着好奇问道。
立在前头的小喜子回过身来，这才发觉沈心仪已同他有一段距离，且仍站在那座宫殿前，便大步上前解释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坤宁殿。沈主子，这是侧门，咱们不能耽搁了，朝前走吧，还有一会儿呢。”
沈心仪这才发觉自己已在这儿站了一会儿，便报着歉意道，“有劳公公了，心仪初次入宫，不懂事，还请公公见谅。”
小喜子浑不在意，“无妨，小主有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皇后娘娘的坤宁殿，是整座皇宫最好的宫殿，莫说小主子，很多的嫔妃都惦记着呢。”
话锋一转，沈心仪想起一件颇为重要之事，“小喜子，你可否同我说说如今宫中的娘娘们？！我初入宫内，对这些事儿都不知，明日便要面见皇后，多了解些也好方便行事。”
小喜子应得很快，“小主身份贵重，既有疑问，奴才自该为小主答疑解惑。如今宫中除却皇后娘娘，妃嫔有四位，一为杨贵妃娘娘，居茯苓阁。因王家与杨家颇有渊源，所以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也是私交极好；二为贤妃娘娘，居漪兰殿，贤妃娘娘是西南候的亲妹妹，为人宽仁待下，极好相处；三为淑妃娘娘，居朝华殿；四为德妃娘娘，居韶华殿。”
“各位娘娘，都是好相与的人吗？！”
小喜子看了沈心仪一眼，本想说出实话，这宫中哪有真正好相处的人呢。
只是撞进那双映着真诚的耀黑眸子时，又不忍心，只说，“奴才怎好在刚进宫的小主面前编排各位娘娘们，是否好相与，小主同娘娘们处一处也就知了。小主，到了。”
这么不凑巧，问到关键处，便到了。
沈心仪抬眼，见着牌匾上写着“琉璃殿”三个字。
眼前的门只是红漆所沏，十分普通，虽有些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出，但总体上较坤宁殿，还是差了很多。
推开门，沈心仪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镌刻百花的琉璃砖瓦，透过云层的阳光轻轻洒落，只一瞬那墙上的画便如同被注入了万千生机，犹如万花盛放，纷纷绽开。
“小姐，这里好美啊！”
红粤从未见过这番画面，恰至此时，一群蝴蝶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一只只地站在那墙上，小巧的它们翅膀鲜艳，霎时并为死气沉沉的宫殿，添上一抹生气。
小喜子带人到这里，也算完成了任务，正要告辞时，沈心仪亲自将些许银钱塞到他手中，轻声对他说，“公公带我们过来本就辛苦，我也问了不少的事，如今这等子给了公公，还了这份情，我才能安心。”
小喜子有些热泪盈眶，往常将新人带入宫门，都是由大太监领着，所以这些银子大多落到管事儿的人手里，他们连看都难得看上一眼。
师傅对他纵然好，但由师傅亲自带来的人是极少的，加之乾明殿管束严格，好在陛下偶尔会赏赐些。
可这些东西又不能拿出去贩卖，否则是要杀头的。
前些时候，家中人生了病，他满处求人，可那些人平日见着他伺候陛下，还给几分脸面，到了这种要紧的时候，却个个百般推辞。
如今沈心仪给他的这些，虽说不多，但却能帮上不少。可即便这种时候，小喜子还保持着冷静，“小主已经给了师傅赏赐，再说做奴才的，为主子答疑解惑是职责所在，我如何能够....”
沈心仪不知他为何如此激动，只这事情是她做惯了的，“你不必紧张，我瞧琉璃殿离外头有些远，只因着两个极偏的拐角，才算离皇后娘娘的坤宁殿近些。若不是公公熟路，我们不知还要走多久，况我在家中做些生意，予人钱财只是随手之劳。拿着吧，你若再推辞，我便要生气了。”
小喜子知道沈心仪现下虽有温怒之色，却是色令内荏，便顺势接下了这番钱财，“多谢小主子。”
他特地拜深了些，才告辞，走之前他又回神提点了句，“小主子，在这宫中还是小心些好，与人相处多提着点心，总是没错的，奴才告退。”
他这番话，倒让沈心仪有些诧异。
那两个早已冲进去的丫头朝外喊道，“小姐，你快来看这莲花池，可有不少鱼呢！”
她无奈地笑笑，也走了进去，这地方她很喜欢，但来之前她未想过自己会住这么好的地方，更没想过自己会有一整座宫殿，如今，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也不知是谁安排的。
坤宁殿
敏月端着王皇后最喜欢吃的点心和茶水走进来，轻声禀报道，“娘娘，沈才人已经入宫了，奴婢遣人去同何才人说了一声，她已经准备过去同姐妹相见了。”
王皇后边看着手中的账本边吃着，满足般说了一声，“嗯，那便好。”
敏希在一旁打理着今日陛下送来的东西，边听着敏月的回报，问道，“娘娘为何要将琉璃殿拨给沈才人？！虽说陛下要用她，但她一个小小才人如何能住那般好的地方，奴婢还听说，这位沈才人生得很漂亮，方才又在侧门站了许久，若她来日得宠，娘娘不怕她觊觎后位吗？！”
她话刚落声，王皇后便噎着了。
敏月呵斥道，“敏希，说话要注意分寸，我都同你讲过多少次了。”
这时，王皇后也缓了过来，“本宫为后，她为妃，我为何要同她争抢。再说，本宫既坐得这后位，自然也保得住，陛下对本宫情深义重，又对她颇为看重，本宫自然要为她多多打算。其他的都未发生，若现在就开始担忧，那本宫岂不要日日心愁，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可是.....”
“若她是个懂事明理的，无论如何受宠，本宫都容得下。若她是个嚣张跋扈的，就算本宫不动手，这宫廷也容不下她。”
说着，年轻的皇后走过去，夺过她手中的花朵放下，换了一朵，毫不犹豫地插在花瓶中。
一下子，还优雅低调的色，便显出了几分端庄威严来，“身为皇后，不仅要有容人的雅量，还要有掌控宫廷的本事，否则本宫便无颜立于陛下身侧，与他共担天下。”
“娘娘。”敏月走过来，提醒道，“方才奴婢听说，乾明殿的小喜子在门口受了沈才人的钱财。”
“查清楚是为什么了吗？！”
私相授受的情形在宫内屡见不鲜，如今，她与圣上两番打点，宫中人对沈氏很是侧目，若是总领太监收了，到不值什么。
可若小太监收了，不是嫔妃收买，便是想着买卖了。
但乾明殿的人素来被严管，小喜子又是最谨慎稳重的，若不是有缘故，怕不会收。
想起报上来的情况，敏月叹了口气，“查清楚了，小喜子的奶奶在外得了重病，大夫说是积年陈疾，救治不得，可他家中父母早逝，还有个妹妹尚未出嫁，老夫人便央求小喜子想法子，让大夫帮她吊口气，等他妹妹出嫁了再走。说来小喜子也是个可怜人，少时父母早亡，为了生存，他奶奶不得不把他送入宫中，如今又遭了此事。哎....双福公公得知之后，已给了不少，就连家底都拿了出来，却是杯水车薪。宫中那些奴才平日为攀附乾明殿，总是对他阿谀奉承，谁知到了这个时候，竟百般推诿。他没法子，恰好沈氏给了钱财，便收了。且奴才也细细打探了，那沈氏在外是做生意的，往常就喜欢给奴才施舍，她素日在家中被打压得厉害，对宫中情势也不大清楚，想来是习惯吧。”
王皇后眼中泛起怒气，“这班拜高踩低之人，旁人受了难竟连帮一下都不肯。小喜子是陛下的人，但陛下近来忙碌，想来也顾不上这个。你传信给哥哥，让他们想法子在外搭一把手，再去查查宫中还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情况，本宫想个法子，纵然现下是要节俭，可这些人平日为我们劳心劳力，此时必得搭把手，不能让人寒心。”
“诺，奴婢知道了。”敏月应声退了下去。敏希在一旁听着，忽的想起一事来，走到王皇后跟前，“娘娘，奴婢.....想起件事。”
王皇后坐回桌前，正打算接着翻阅账本，问道，“什么事？！”
敏希小心问道，“这件事....奴婢也说不清楚，但与账本有关，娘娘可否把账本给奴婢看看？！”王皇后内心一跳，她面前这本可是记载宫妃花销的。
但敏希身为自己的贴身婢女，往日想法虽奇怪了些，但为人是简单直接，很实诚的一个人，若不是真有事，必不会这般说。于是，她把账本递了过去。
敏希并未看王皇后未看完的那部分，而是往前翻了翻，直至看到一个写着“朝华殿，月出一千两”的字样时，便指着道，“就是这个。娘娘，奴婢昨日深夜从乾明殿回来，因赶着回宫，便走了御花园的小道，谁知，竟在一处石山的拐角，瞧见朝华殿的禾芙姑娘拿着盏鎏金白花灯，急匆匆地往朝华殿去。娘娘应该记得，进宫前，奴婢曾替娘娘到藏娇阁买过些奇珍古玩，那时等得久了，奴婢曾向藏娇阁的掌柜打听过那些古玩的价格。依奴婢所知，那日禾芙姑娘拿着的那盏灯，若买下来，总不少于一千两的。”
王皇后心中大震，“你能确定吗？！”
敏月很肯定地点头，“奴婢能确定，若娘娘有不信，过两日或可把沈氏找来问一问。”
是了，入宫前她就听家中人说，沈家出了个会做生意的人，每每将东西造好卖个达官权贵都能卖不少钱。可叹她家中亲姐，因自家父亲早早打点过，整长安都知道，只有她对此事浑然不知。
大梁宫规，只要不超过各宫内俸，都可出宫采买，可若按敏希所说，一盏灯便有一千两，这报上来的花销，又怎会只有一千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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