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商路旅行（其三）
“住在城堡的是银发蓝眸的公主，守护一旁的是金发白剑的骑士；
将其放逐的是野心勃勃的公爵，暗中施援的是忠心耿耿的巫师；
像山猫一样逃窜，像怒狮一样归来……”
——卢拉尔童谣《法兰朵丽斯》
篷车一天可以走上三十帝国里，但这天车轮轮轴出了问题，只能被迫停靠在在距离加略略城半天路程的布尔村。布尔村是一条小村庄，大抵十多间茅草房屋围绕一片有着水井的空地，猪圈建在房屋旁边，劈砍扎好的柴捆堆放在门外，槲寄生和冬青叶装饰着门窗，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如此，仅此而已。由于村子接近大道，布尔村的村民大多靠着向路上的往来旅人兜售货物来营生，像是出售一些蔬果谷物以及自酿麦酒，以此赚取商队商人们口袋里的快满溢出来的第纳尔。村集市就设在那片有着水井的空地，地方不大，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不过三十多步。就在这片小空地上，不仅平日里村里小贩会集结于此，节日期间外来的旅行商人以及巡回剧团到村子以后的歇脚地也是这里。
木匠在给轮轴上用猪油脂烧制而成的焦油，一股焦糊的草木灰味弥漫在空气中。趁这段时间，米奈亚斯和法妮娅打开篷车的侧边顶棚张开货架，售卖镜子、玩具和一些日用小物件。篷车下面很快围了一堆只看不买的村里小孩，离得远远的看货架上那些用橡木制成的玩偶士兵，眼神里全是渴望。法妮娅招呼他们上前近距离地看。
盖乌斯坐在距离篷车二三十步的木柴堆上，跟方才在村里遇上的草药师阿罗温·菲欧芮娜谈话。三刻钟之前她正被村里的三条毛色驳杂的看家大狗围攻，其中一条已经咬住了她的皮靴后跟。她看着像个戏班小丑一样动作笨拙地去转身踢狗——相信如果不是背后背着的大药筐阻挡了她转身的动作，她那双牛皮高筒靴肯定能碰到哪怕一条狗，给它一顿好踢。盖乌斯上去帮她解了围，对方随后提出以两瓶治疗痢疾的药水作为报酬坐上篷车，与三人一同前往加略略城，共度进城前的最后二十多里的大道旅途。
“过来是为了采药，几天前从加略略城出跟着商队马车过来的。我在城里有家草药药剂店，我也是草药师工会的注册药剂师。这边河谷里药用植物的长势向来都很好——虽说远是远了点，如果步行的话得花上一天时间，还得在大道驿站过一晚——但是今年夏天简直是长疯了，鼠尾草、牛膝草、莳萝甚至颠茄，样样都跟瘟疫一样长满了地表，到处乱爬。我呆几天了都还觉得没采够，今天再去采些应该就行了。”
在布尔村歇下后，草药师跟盖乌斯已经在木柴堆上坐了半个时辰，边聊天边看篷车边上的两位商人兜售货物。清风抚过，研磨草药时特有的那种芳香气息从阿罗温的身上传来，萦绕住盖乌斯。女草药师她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长发，高个儿，四肢修长，脸色红粉健康。她是个典型的浓颜美人，五官比例大而浓艳，鼻翼挺拔，红唇饱满，双眼大而深邃，尤为吸引人。她大概比盖乌斯年长三、四岁，上身穿着草药师工会颁发的制式深绿色丝绒罩袍，下身穿猎装长裤和牛皮高筒靴。
“这靴子能在走湿漉的草地时不沾湿内衬，”此刻的她坐在木柴堆边缘，高筒靴悬空来回摆动，“我从上城区市民广场的毛皮商贩手里买到的，花了两枚银第纳尔。”话毕她看向篷车的方向，询问盖乌斯：“你不用去帮忙么？”
盖乌斯摇头。“分工合作，他们负责谋生，我负责舞蹈弄棒。”他指了指车厢车边那根木矛。“以及夜里轮班驾车。”
女草药师笑了起来。“这听起来是份不错的工作。”她一手支颐着脸颊，看向盖乌斯。“我打算到河谷拾药草了，眼前这位保镖大人可愿意陪我这位药剂师走走？”
盖乌斯跳下篷车车板，以此来表明自己很乐意。
两人走在满是尘土、偶见牛粪的村间小道。盖乌斯注意到阿罗温的皮靴上有星星点点的晾干泥浆，他猜测那大概是在河边谷地采药时沾上湿土后风干的遗留物。
“你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一名佣兵，或者是被雇佣的商队护卫。他们一般会故意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女人说道。
“因为那样更容易被雇主挑中雇佣吧，生人勿近的气质对于雇佣护卫一行来说能够给予雇主足够的安全感吧。不过我本来就不是雇佣护卫，所以不需要这种恶狠狠的气势。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是什么行当，目前还在找准定位。”
“就跟童话故事里的剧情一样，一名失忆的勇士。”草药师调侃。
两人先径直往河边走，地势一直在缓缓下降，穿过农田、柠檬和柑橘树丛到达河边之后，村边的层林戛然而止，土地平旷展开。随后他俩沿河前进，过不久就到了那片河边低地，那里盛放的尽是鲜花翠草。正午的阳光自云层间投射下来，清风拂面，送来阵阵草本植物的芳霖。
“这里被称为‘百花河滩’，眼前这条自然就是百花河。”阿罗温抬起手臂，指向河的上游方向，“沿河而上，走个差不多一百里，穿过整片矮林之后就会到达铁树森林。那里生长的林木跟外面世界的所有树木都不一样，那些树就连叶片都像黑铁一般的干硬，更不用说树干了。它们通体黑色，被人称为‘铁树’，绵延生长，足足遍布数千里。而铁树森林的后面，则是巨龙森林，那边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疆域。”
他们一直走在河岸的这边，路过一座石拱桥，没有过桥到对岸。阿罗温边走边讲，看到有合适的植物就弯下腰去采拾进腰包里。盖乌斯安静地跟在身后，听对方的话语从前边飘来。阳光下，她的绿袍显得格外鲜艳。
“这条百花河，从上游的铁树森林流出后，经过一百多帝国里到了这里，继续往下游走会横穿加略略城。所以加略略城的入口实际上有六个，四个大门加上百花河两边的河港码头。北方那些从卢拉尔和仙兰南下的航船可以经由河口溯流而上，驶入百花河航道，最后在城内河港区的码头卸装。一路上水手们看得见卢拉尔的尖顶大圣堂、古璃的星穹高塔，还有那座横跨内海和大洋接口的海峡巨桥，最后驶入贸易城邦，沿河而上，来到加略略城卸货。我经常在想，每日如此，过着这样一种近乎流浪的生活会是什么感觉呢？”
“从某种程度来说，旅行商人过的也可以算作这样的生活。”盖乌斯感慨道。
“对呀。有时候我会想过当初如果自己没有通过药剂师测试……那样的话，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靠着什么营生。说不定我也会成为一名水手，又或者是一位开拓者。说真的，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去巨龙森林看看。听说那里的一切都相当的大，跟奶牛一样大的牛虻、跟篷车一样大的蜘蛛……你能想象吗？就跟吹牛皮一样夸张，而这些都是记载在最前沿开拓者的游记里面的。也就是说，在几千里之外的土地这些不是幻想，而是现实……那游记里面说，就连那座森林最外缘的树木，都有包围帝国疆域的那堵高墙那么高，所以根本想象不到那边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这样一说的话……帝国的高墙是什么模样的？”
“等等，难道说你从来没见过那道高墙吗？”女药剂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将其放逐的是野心勃勃的公爵，暗中施援的是忠心耿耿的巫师；
像山猫一样逃窜，像怒狮一样归来……”
——卢拉尔童谣《法兰朵丽斯》
篷车一天可以走上三十帝国里，但这天车轮轮轴出了问题，只能被迫停靠在在距离加略略城半天路程的布尔村。布尔村是一条小村庄，大抵十多间茅草房屋围绕一片有着水井的空地，猪圈建在房屋旁边，劈砍扎好的柴捆堆放在门外，槲寄生和冬青叶装饰着门窗，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如此，仅此而已。由于村子接近大道，布尔村的村民大多靠着向路上的往来旅人兜售货物来营生，像是出售一些蔬果谷物以及自酿麦酒，以此赚取商队商人们口袋里的快满溢出来的第纳尔。村集市就设在那片有着水井的空地，地方不大，从一端走到另一端不过三十多步。就在这片小空地上，不仅平日里村里小贩会集结于此，节日期间外来的旅行商人以及巡回剧团到村子以后的歇脚地也是这里。
木匠在给轮轴上用猪油脂烧制而成的焦油，一股焦糊的草木灰味弥漫在空气中。趁这段时间，米奈亚斯和法妮娅打开篷车的侧边顶棚张开货架，售卖镜子、玩具和一些日用小物件。篷车下面很快围了一堆只看不买的村里小孩，离得远远的看货架上那些用橡木制成的玩偶士兵，眼神里全是渴望。法妮娅招呼他们上前近距离地看。
盖乌斯坐在距离篷车二三十步的木柴堆上，跟方才在村里遇上的草药师阿罗温·菲欧芮娜谈话。三刻钟之前她正被村里的三条毛色驳杂的看家大狗围攻，其中一条已经咬住了她的皮靴后跟。她看着像个戏班小丑一样动作笨拙地去转身踢狗——相信如果不是背后背着的大药筐阻挡了她转身的动作，她那双牛皮高筒靴肯定能碰到哪怕一条狗，给它一顿好踢。盖乌斯上去帮她解了围，对方随后提出以两瓶治疗痢疾的药水作为报酬坐上篷车，与三人一同前往加略略城，共度进城前的最后二十多里的大道旅途。
“过来是为了采药，几天前从加略略城出跟着商队马车过来的。我在城里有家草药药剂店，我也是草药师工会的注册药剂师。这边河谷里药用植物的长势向来都很好——虽说远是远了点，如果步行的话得花上一天时间，还得在大道驿站过一晚——但是今年夏天简直是长疯了，鼠尾草、牛膝草、莳萝甚至颠茄，样样都跟瘟疫一样长满了地表，到处乱爬。我呆几天了都还觉得没采够，今天再去采些应该就行了。”
在布尔村歇下后，草药师跟盖乌斯已经在木柴堆上坐了半个时辰，边聊天边看篷车边上的两位商人兜售货物。清风抚过，研磨草药时特有的那种芳香气息从阿罗温的身上传来，萦绕住盖乌斯。女草药师她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长发，高个儿，四肢修长，脸色红粉健康。她是个典型的浓颜美人，五官比例大而浓艳，鼻翼挺拔，红唇饱满，双眼大而深邃，尤为吸引人。她大概比盖乌斯年长三、四岁，上身穿着草药师工会颁发的制式深绿色丝绒罩袍，下身穿猎装长裤和牛皮高筒靴。
“这靴子能在走湿漉的草地时不沾湿内衬，”此刻的她坐在木柴堆边缘，高筒靴悬空来回摆动，“我从上城区市民广场的毛皮商贩手里买到的，花了两枚银第纳尔。”话毕她看向篷车的方向，询问盖乌斯：“你不用去帮忙么？”
盖乌斯摇头。“分工合作，他们负责谋生，我负责舞蹈弄棒。”他指了指车厢车边那根木矛。“以及夜里轮班驾车。”
女草药师笑了起来。“这听起来是份不错的工作。”她一手支颐着脸颊，看向盖乌斯。“我打算到河谷拾药草了，眼前这位保镖大人可愿意陪我这位药剂师走走？”
盖乌斯跳下篷车车板，以此来表明自己很乐意。
两人走在满是尘土、偶见牛粪的村间小道。盖乌斯注意到阿罗温的皮靴上有星星点点的晾干泥浆，他猜测那大概是在河边谷地采药时沾上湿土后风干的遗留物。
“你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一名佣兵，或者是被雇佣的商队护卫。他们一般会故意流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女人说道。
“因为那样更容易被雇主挑中雇佣吧，生人勿近的气质对于雇佣护卫一行来说能够给予雇主足够的安全感吧。不过我本来就不是雇佣护卫，所以不需要这种恶狠狠的气势。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做的是什么行当，目前还在找准定位。”
“就跟童话故事里的剧情一样，一名失忆的勇士。”草药师调侃。
两人先径直往河边走，地势一直在缓缓下降，穿过农田、柠檬和柑橘树丛到达河边之后，村边的层林戛然而止，土地平旷展开。随后他俩沿河前进，过不久就到了那片河边低地，那里盛放的尽是鲜花翠草。正午的阳光自云层间投射下来，清风拂面，送来阵阵草本植物的芳霖。
“这里被称为‘百花河滩’，眼前这条自然就是百花河。”阿罗温抬起手臂，指向河的上游方向，“沿河而上，走个差不多一百里，穿过整片矮林之后就会到达铁树森林。那里生长的林木跟外面世界的所有树木都不一样，那些树就连叶片都像黑铁一般的干硬，更不用说树干了。它们通体黑色，被人称为‘铁树’，绵延生长，足足遍布数千里。而铁树森林的后面，则是巨龙森林，那边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疆域。”
他们一直走在河岸的这边，路过一座石拱桥，没有过桥到对岸。阿罗温边走边讲，看到有合适的植物就弯下腰去采拾进腰包里。盖乌斯安静地跟在身后，听对方的话语从前边飘来。阳光下，她的绿袍显得格外鲜艳。
“这条百花河，从上游的铁树森林流出后，经过一百多帝国里到了这里，继续往下游走会横穿加略略城。所以加略略城的入口实际上有六个，四个大门加上百花河两边的河港码头。北方那些从卢拉尔和仙兰南下的航船可以经由河口溯流而上，驶入百花河航道，最后在城内河港区的码头卸装。一路上水手们看得见卢拉尔的尖顶大圣堂、古璃的星穹高塔，还有那座横跨内海和大洋接口的海峡巨桥，最后驶入贸易城邦，沿河而上，来到加略略城卸货。我经常在想，每日如此，过着这样一种近乎流浪的生活会是什么感觉呢？”
“从某种程度来说，旅行商人过的也可以算作这样的生活。”盖乌斯感慨道。
“对呀。有时候我会想过当初如果自己没有通过药剂师测试……那样的话，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靠着什么营生。说不定我也会成为一名水手，又或者是一位开拓者。说真的，有机会的话，我真想去巨龙森林看看。听说那里的一切都相当的大，跟奶牛一样大的牛虻、跟篷车一样大的蜘蛛……你能想象吗？就跟吹牛皮一样夸张，而这些都是记载在最前沿开拓者的游记里面的。也就是说，在几千里之外的土地这些不是幻想，而是现实……那游记里面说，就连那座森林最外缘的树木，都有包围帝国疆域的那堵高墙那么高，所以根本想象不到那边是个怎么样的世界。”
“这样一说的话……帝国的高墙是什么模样的？”
“等等，难道说你从来没见过那道高墙吗？”女药剂师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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