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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西洋棋

    衣襟之下,不是预想之中的肌肤,爱丽丝在各种意义上对林世准确的来说,不是敞开胸膛,而是敞开胸腔。

    她的整个胸腔以前正中线为分界,滑轮牵动着拉杆将她的胸腔敞开,精密的齿轮结构嵌合在没有血色的肌肉之内。

    明明皮肤红润,但内里血肉的切口没有一点血色,更像是一种橡胶制品,血肉与钢铁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禁忌的黑魔法仪式。

    而那繁杂精密的棘轮啮合在一起连锁转动,钢齿轮泵在运送着蒸汽为无数活塞提供动力。

    与其说是机械,倒不如说是一种艺术品,林世明学过一些机械知识,这些堆叠起来的齿轮不符合任何一种常用的机械构造。

    他甚至看不懂这些构造是如何运转起来的,除了齿轮,大量的电路交错穿插其中,却又各司其职,毫不干涉,在齿轮运转的缝隙中巧妙的连接。

    但最核心的,令林世明战栗的疑惑是,她的胸腔肉眼可见的被机械零件所堆满,那么留给爱丽丝原本器官的位置呢?她的心脏靠蒸汽机发动?

    “虽然你在盯着一堆机械零件打量,但你现在的神情像是一个盯上目标的老嫖客……”爱丽丝没有给林世明太多时间,她的胸腔重新闭合。

    “我只是对知识感兴趣,未知的知识。”

    爱丽丝很乐意解答林世明的困惑:“如你所想,我的心脏靠蒸汽机发动。

    我的意志依靠电路传递电信号作用于全身,而非神经纤维。

    蒸汽心脏为我的行动提供动力,活塞推进着我的四肢行动。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这里——”

    爱丽丝指了指自己的头脑:“这里装着一个算盘,一个新时代的算盘。”

    “差分机?”

    “你知道?”这次倒是爱丽丝有些惊讶。

    “我来自龙郡,在唐港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是使用电力作为能源的,也有一些以电力为基础的设施。”

    “既然你知道差分机,那么解释起来也简单了。”爱丽丝点点头,接着说下去。“差分机作为我的大脑,能够对我观测到的事物进行演算,我知道的信息足够多,就能计算出相应的可能。”

    “情报越详细,演算越具体,我能看透你接下来的每一个大致的行动。”

    “当然,偶尔也会出一点小问题,刚才我不清楚你曾路过唐港,故而没有推断出你熟悉电力和差分机。”

    林世明对于这些未知的事物相当感兴趣,但他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去探索,眼下的进展才是当务之急:“那么,爱丽丝小姐,现在能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吗?你不会对于一个囚徒说这些废话,既然如此,暗行一定需要我。”

    “直白。”爱丽丝不含贬义的评价道,“无论是威力强横的符文法术也好,蓬勃发展的电气科技也罢,有一样事物,凌驾于二者之上。”

    “异律物。”

    两人同时说出那令人魂牵梦萦的名字。

    “是的,它不符合一切物理法则,只遵循自己独有的规则,陈承影的忏罪录能够用自己的血肉换取黑砂,并任意定义黑砂的性质,这之间不存在任何逻辑。”

    “回档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挽回损失的方法,你不会不了解这一点,这个能力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爱丽丝饶有兴趣的盯着林世明,“你的回档兴许能挽救很多人的生命,所以,我们可以合作。”

    回档这个能力对于暗行太重要了,回档像个杠杆,林世明的个人能力尚被回档放大到如此地步,如果暗行可以借助这个力量,可以挽回许多损失。

    这笔交易暗行势在必得,没有林世明选择的余地,但他并不反感。

    “提议当然不错,不过,如果不识时务的我要提出拒绝,你会怎样?”

    林世明抛出了一个危险的话题。

    “即使我现在反悔,时间也会回到斯诺袭击我之前,在藏匿在阴影中的暗行摆上台面之后,我想脱身并不是难事。”

    听到这番发言,爱丽丝反而胸有成竹的回到了座位,她十指交叉地托着下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暗行,有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

    在他的身后,密闭的办公室大门自行开启,这代表了爱丽丝的态度——如果林世明想,他可以随时扭头离开这里。

    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林世明没有动弹。

    “在暗行的信息管控之下,异律是你未曾挖掘的宝藏。”爱丽丝理所当然的说道,“在循环中无尽徘徊的你,比任何人都渴望看到崭新的事物——新的发展、契机、变量。”

    “可不管什么新奇玩意,对于永恒来说只是腐朽的过往,不知满足的你,渴求着一切的‘新’。”

    “因此暗行第一次派出陈承影,你等到了‘嫌疑人C’时,是那么的欣喜若狂,不惜连环设计,也要将她引出。”

    “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求知若渴,如今名为异律的新奇玩具摆在你的面前,你又怎肯割舍而去呢?”

    在爱丽丝似笑非笑的视线中,林世明的沉默给出了回答——他无法拒绝。

    新世界的大门在向他敞开,里面蕴含着截然不同的学识与知识。

    求道艰过穷无穷,洞理难于尽不尽。

    好奇心会害死猫,却不会害死林世明,对于新奇知识的渴望,能胜过一切。

    他是不会死去的,以至于只能在日复一日中不断探索不同的可能性来寻求乐趣。

    行于这片大地,览尽世间万物。

    在维斯特伦的一百多次“第一周”——

    他看尽了维斯特伦的每一处风景,从辉煌的拜肯海姆宫到脏乱的垃圾桶。

    他结交了维斯特伦的每一个居民,从高贵的公爵到街头的醉汉。

    他做尽了好事,同时又恶贯满盈,他彬彬有礼,却又顽劣张扬。

    在永恒晷的回档能力下,他可以体验人生百态,只需在尘埃落定之时做出正确的选择即可,他可以将美好永远的留在“今天”,但枯燥的美好重复一万遍,美好也不再是美好。

    如今,未来的新奇在向他招手,那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被你发现了啊……”

    ……

    “欢迎加入暗行。几日内会为你办理身份手续,你将作为D级部员加入暗行。”

    “D级?不能给高一些吗——至少不能比陈承影更低。”

    有了资本就要讨价还价,林世明从不放弃一切可能争取到的利益,这些利益一点一点积累,最终会成为巨大的助力。

    “也可以啊,D级只能处理一些安全的异律物,最近高卢那里有一件令人头疼的异律物,维斯特伦大部分调律者都去支援了,正缺人手。”爱丽丝很高兴的说道,“你愿意的话,我这就把你的身份档案更改为A级,立刻出发前往高卢。”

    “还有这种好事?”林世明一拍大腿,“对了,先问一下,那件异律物有多强?”

    爱丽丝思索片刻:“如果没有维斯特伦的成员前去支援的话,世界地图上高卢的版图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空白了吧……”

    “那算了,那算了,我们怎么能够假公济私来走后门呢!”

    林世明义正辞严道。

    接下来便是一些短暂的权利划分,林世明作为暗行的预备部员暂时加入暗行,行使部员的职责,并有权限查询C级异律物档案。

    “那我就随便去逛逛?”

    “你眼睛里都冒绿光了……不过还是请你注意一下,你没有C级异律物的观察权限,只有档案查阅权限,D级异律物也只有观察权限。”

    爱丽丝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林世明愿意与暗行合作,但这种合作只是出于求知上的渴望。

    说到底,他依旧是一个不可控因素,在爱丽丝算出的无数种可能性中,也有许多林世明可能会造成的危害。

    他与陈承影、斯诺不同,他与暗行之间的维系只有利益。

    “有什么我现在能参观的异律物吗?”林世明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为什么你的语气像参观动物园的小孩子……真拿你没办法。”

    爱丽丝轻轻抬手,一行行文字突然在林世明眼前浮现,犹如铭牌一般,仿佛直接投影在他视网膜上,这和与斯诺交战时的手段一样。

    “这是异律物‘差分终端’,我通过终端发放指令,以铭牌为节点,我们之间可以这样通讯。”

    “接下来就让陈承影带你去处理一件异律物吧,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

    随着林世明安然无恙的退出房间,忧心忡忡的斯诺走进了办公室,并将门关闭。

    “爱丽丝,我很忧虑。”

    从第一句开始就是泄气话,斯诺强硬的态度在这里软了下来:

    “林世明是毫无疑义的A级,我能想象出一百个用他毁灭世界的方法——最简单的只需要在他存档时朝他头上开一枪,那样世界就陷入了刹那间的死循环。”

    “那个事件概率很小,比晴日被雷电击中更小。”

    “我们不能把概率绑在一个人身上,对于毁灭世界而言,暗行要做的就是将概率归零。”

    斯诺立在办公桌前没有入座,他的身体随着声调的提高而微微前倾,深沉的语调带着一股压迫感:

    “如果交给我来做,我会用镇静剂让他陷入冬眠状态,将他封存在铅馆当中,再寻求总部的支援——正好耀红也在分部,在支援高卢之前会滞留在这一段时间——”

    “斯诺,你喜欢下西洋棋吗?”

    爱丽丝打断了斯诺的谏言,她用两根食指比划出锥形的棋子,在斯诺还懵懂于她的发言之时,她已经将桌面上的文件用手扫开,摆上了黑白二色的棋盘。

    “你我都很忙……”

    在斯诺的抱怨声中,爱丽丝已经将棋子摆在了它们的位置上,并且走出了白棋的第一步。

    他知道爱丽丝是一个怎样任性的家伙,于是如她所愿,走了一步黑棋。

    超快棋,几乎在他落子的那一刻,爱丽丝就以‘砸’的架势再次落棋,疾走的一步一步之中,棋盘上只剩噼里啪啦的落子声。

    斯诺对于国际象棋并不精通,没多久,爱丽丝扫净了他的棋子,斯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败在了差分机的算力之下。

    爱丽丝心满意足的完成了死将:“在你的棋子被敌人吞吃之时,你有过心如刀割的感受吗?”

    兵卒只是消耗品,竭尽全力触底升变,成为横行无忌的皇后,也只不过成为更好用的棋子。

    骑士、主教、战车、皇后,这些都是一个个好用的资源,在消耗战中执行着执棋者的意志。

    棋盘之上,就连王也只是博弈的工具。

    “没有。”斯诺明白爱丽丝想表达什么意思,“可这个例子更加证明,他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棋子被吃,满盘皆输,只需要将棋盘重开,让一切回到最初就好。”

    哗啦一声,折叠的棋盘将棋子都拢在一起,爱丽丝重新将棋盘摆好:“执子的手是不会怜惜棋子的,执棋者会尽己所能的驱使棋子,只为了最终的胜利。”

    “我用差分机模拟了一个虚构的圣人,用它的人格代入了林世明的抉择。其结果是,即使是至高至善的圣人的视角,在回档次数足够多之后,都会罔顾棋子的意志,去选择最优解。”

    斯诺眉头的沟壑更深了:“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的意思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吗——他足够危险。”

    “林世明超出了我的模拟范围,他选择的不是最优解。”

    “什么?”

    “你听说过‘戈德堡机械’吗?用最繁琐迂回的复杂装置,完成随手可做的简单工作。”

    棋盘重开,爱丽丝将代表着林世明的“兵卒”摆在正中,而林世明面对的三个问题,则用主教代表神父,战车代表爆炸犯,国王代表陈承影。

    “斯诺,让你来解这一个残局,你会如何去解?”

    战车直行,主教斜行,而兵卒则是最弱的棋子,无论怎么来看,一个兵卒都难以贴近后方的国王。

    斯诺苦苦研究棋路,想要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他的脑子里不断激烈闪烁着“触底升变”、“王车易位”、“逼和”等复杂的规则。

    而这时,爱丽丝伸出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兵卒的头。

    液压杠杆把棋子抽成了陀螺,打着旋的兵卒撞翻了主教与战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国王的面前。

    “……”

    斯诺无言的看着爱丽丝,他的意思很明确——差分机计算出的打击角度与力度,是人力所不能企及的。

    “林世明就是这样做的,他所用的手段说是‘一石三鸟’,实际上是把简单的问题糅杂在了一起——复杂、繁琐、没有效率、也未必是最佳结局。”

    “他用职业精神、求知欲、乐子以及仇敌,将自己锚定在棋子兵卒——或者说‘人’的位置上,而没有触及底线,升变成某种异质的上位者。”

    “就是这样,他比我预想中更为稳定,我才能放心的把他当棋子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