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选择
在那本经书掉出来的一瞬间，秦九什么都没有想。
一切来得突兀且荒唐。她不明白卡伦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朝墙踹了一脚。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发现，自己对生活的期盼，以一种愚蠢的方式结束了……不，根本算不上愚蠢。这只是“简单”。没有阴谋或者武力，仅需要一点点坏运气。就像是突然听到一声号角。
与此同时，卡伦俯身捡起那本书。
冰凉、粗糙。让人想起寒潭边饱经风霜的老树。她摩挲着书的封面，心中泛起疑惑。
她不觉得这会是什么珍贵的书籍，即使此处有着悠久的历史。
但这的确引起了她的好奇。
是上个时代留下的东西？可谁会将书藏进兽笼呢？驯兽师，还是某个犯下大错的扈从？或者那些恶兽其实是有智慧的？书的内容又是什么？卡伦很想摘下眼罩仔细查看。这或许是本隐藏着某些秘密的日记，能给自己带来某些机遇。
不。她稍作冷静，驱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那么久远。或许就是哪个囚犯留下的。
她怀疑到了2075身上。石砖很松，显然最近刚被抽出过。这本书应该属于这个犯人……至少她读过。
但书中到底藏着什么？难道她是反抗阵线的人，想悄悄偷走实验数据？她又是怎么把书带进来的？
想到这里，卡伦有些紧张。她绝不愿牢房里发生这种事，处罚可能会抹除她多年的努力。在下次晋升时，这个污点就会成为严重的减分项。
可她正想将秦九单独带走，进一步拷问时，却突然看见两个金色的符号。
是的。看见。她抚摸封面，确定这两个符号真的是印在上面，并没有凸起。在简单线条勾勒的立体世界里，她看见了两个静止的，平面的符号。
这是什么？她想起偶然间了解的东方语言，而后突然明白，这是东方的文字。
于是她转头看向秦九。
秦九已经回过了神。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些解释——或者做些选择。而且不能考虑太久。
她可以不承认是自己的书，撇清关系。
这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或许还是会遭受怀疑，但没有证据。书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间谍日志，看起来倒像源于东方的宗教哲学，所以也不会受到深入调查。
这本书最终会离开小岛，经过鉴定后被某个人收藏，或者扔进仓库，又或者被当成异教书籍烧毁……但都意味着，秦九永远也拿不回来。
要舍弃这本书吗？舍弃改变生活的机会？
不，当然不行。
她也可以承认这是自己的书。这样书籍会被当成证物之类的东西，因此留在岛上。那她还有可能拿回来……不过几率渺茫，而且这意味着秦九必须越狱。同时那本书可能被当成某种间谍的密码本，受到严加看管。也可能只是被当成异教经书。但这同样很糟，会让监狱里多数人对自己充满敌意。最差的结果是这本书被直接毁掉。她的行为会因此变得毫无意义。
那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她瞥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门开着，她自信能够冲出去。但之后呢？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
接着她看向卡伦，想起之前听过的传言。据说这人为了变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什么？”卡伦阴沉着脸，心中泛起波澜。她讨厌难以理解的东西，特别是这东西来自于她的敌人。但是她能看见这本书的名字——用那双异变后的眼睛。
秦九便是在此时做出了决定。她迈开步子，向卡伦靠近。
这让卡伦下意识感到惊慌，几乎要向后退开。但心中的骄傲硬生生将她钉住。她紧握着手中的皮鞭，准备用力挥出。
秦九贴在她的身侧，微微低下头。卡伦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量，还有一种即将炸开的危机感。
但这种危机感很快就消失了。秦九的身体也像是跟着塌下去了一点。
“这是一本功法。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秦九把声音压低。她想这大概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她一定可以回到安宁的生活中——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什么？”卡伦一时没有明白秦九的意思。
“这本书记载着变强的秘密。我可以给你解读。”秦九语气冷静，但内心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卡伦会有何反应。或许自己这种委屈求全的行为，根本无法引起对方的重视。
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帮敌人变强，这无疑是件蠢事。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有这样，她才能利用“讲课”的时间继续学习。
卡伦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并不完全相信秦九的话，但那本书无疑有着特殊之处。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机会，摆脱现状的机会。卡伦有些兴奋，但很快就抑制下来，语气严厉道：“明天上午……不，今天下午。我会再来找你。你最好不是在胡言乱语。”
秦九点点头，目送卡伦离去。
囚犯们窃窃私语，猜测这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他们看向秦九的眼神，有些变成了羡慕，有些变成了厌恶。
之后的时间里，秦九又想了很多。但决定已经做出，并没有后悔的机会。
下午，卡伦如约找到了秦九。
她放弃了原定的计划，利用午休时间查阅了许多资料。虽然没能理解太多内容，但她可以确定，那本书真的讲了一些神奇的锻炼方式。尽管不知道具体效果，但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此类知识。她面对的不再是效果未知的实验，以及缄默不语的教士。
但她其实不想让秦九帮忙。一方面，她觉得秦九绝对心怀不轨。另一方面，她准备将其灭口，以免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可她暂时还没找到解读的方法，又有些迫不及待。
她也试过让另一个东方女人，那个有着“兔子”这样滑稽外号的囚犯来帮忙解读。但对方却说书里用的是什么“古语言”，只能看懂大概。
先等等吧。一找到相关的专家，就把这人杀掉。不……那有点可惜。或许让她成为奴仆是更好的选择。卡伦紧盯着正在讲解书籍的秦九。
秦九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
这是隐忍。她试图安慰自己。可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分明是懦弱。
她在这里埋头劳作、试图让生活安安稳稳时，还可以欺骗自己。但如今已做出这种选择，又该如何辩解？
她当然有很多理由。比如守卫们的武器多么危险。比如这门功法有多么珍贵……
可她没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她不是那种善于卧薪尝胆的人。更没有凭借计谋达成目的的能力。
她不是在坚持，只是在拖延梦碎的时间。
秦九捧着经书，心思随意流淌。她能感觉到自己和手中的书籍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许和穿越有关。
自己真的很需要这本书吗？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话说自己最开始为什么想练功来着？
喔，对了。想活得潇洒一点。
……
这些乱糟糟的想法持续到晚上。静谧的月光让她想起山寨里的最后一夜。
那时候她躺在麦秸垛里，同样是刚做出糟糕的决定，同样是愁绪缠身。区别在于，没有人会突然吹响号角。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真的平静下去。
但有人会突然探头。比如拉维。
“秦大姐。”拉维带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从通风管道里爬了出来。“我听说你和守卫们合作了？帮里面都在传。”
“我没别的办法。”秦九仍躺在那里。她还以为拉维不会来了。
“唉，跟他们合作没好处的。我可不想你变成下一个汤姆。”
“谁？”秦九对这个名字没多少印象。
“就是那天被卡伦带上台的‘超凡者’。‘壮了’的那个。咱俩还看过他的尸体。”
“奥。”秦九想起来了。是那场“电视购物”一样的表彰会上，扮演“傻乎乎的体验者”的家伙。原来自己和拉维看到的是他的尸体。
“所以那些成功晋升超凡的囚犯，一直都没有好下场？”秦九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在自己从来没期望过一飞冲天。
“也不一定。根据线人的情报，博士最近似乎失去了耐心，想在一年内结束实验。”
“一年内？那岛上的囚犯呢？”秦九愣了愣，然后猛然坐起来。
“估计会灭口吧，毕竟是禁忌实验。”拉维耸耸肩。“不过放心啦。就是劝你别倒向帝国。我们不会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这儿的。只要别太相信卡伦……”
拉维还在喋喋不休，秦九却已经开始想些别的。
她这才明白，原来根本没有一条安稳的路。
她不是因为倒霉才落入此般境界。这是命运注定的结果，或早或晚总要到来。
就像在故乡的时候，她一定会崩溃。即使不拆掉感受器，最终也会在工位上疯掉。
就像山寨一定会覆灭。即使没有那群行侠仗义的人，最终也会在一场场内斗中分崩离析。
她追求的安宁，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从来不属于她。
这让她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想要开怀大笑。
原来自己什么都没失去。因为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
恍惚间，秦九好像又听见了一声号角。
一切来得突兀且荒唐。她不明白卡伦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什么突然朝墙踹了一脚。她也不在乎。
她只是发现，自己对生活的期盼，以一种愚蠢的方式结束了……不，根本算不上愚蠢。这只是“简单”。没有阴谋或者武力，仅需要一点点坏运气。就像是突然听到一声号角。
与此同时，卡伦俯身捡起那本书。
冰凉、粗糙。让人想起寒潭边饱经风霜的老树。她摩挲着书的封面，心中泛起疑惑。
她不觉得这会是什么珍贵的书籍，即使此处有着悠久的历史。
但这的确引起了她的好奇。
是上个时代留下的东西？可谁会将书藏进兽笼呢？驯兽师，还是某个犯下大错的扈从？或者那些恶兽其实是有智慧的？书的内容又是什么？卡伦很想摘下眼罩仔细查看。这或许是本隐藏着某些秘密的日记，能给自己带来某些机遇。
不。她稍作冷静，驱走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那么久远。或许就是哪个囚犯留下的。
她怀疑到了2075身上。石砖很松，显然最近刚被抽出过。这本书应该属于这个犯人……至少她读过。
但书中到底藏着什么？难道她是反抗阵线的人，想悄悄偷走实验数据？她又是怎么把书带进来的？
想到这里，卡伦有些紧张。她绝不愿牢房里发生这种事，处罚可能会抹除她多年的努力。在下次晋升时，这个污点就会成为严重的减分项。
可她正想将秦九单独带走，进一步拷问时，却突然看见两个金色的符号。
是的。看见。她抚摸封面，确定这两个符号真的是印在上面，并没有凸起。在简单线条勾勒的立体世界里，她看见了两个静止的，平面的符号。
这是什么？她想起偶然间了解的东方语言，而后突然明白，这是东方的文字。
于是她转头看向秦九。
秦九已经回过了神。她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些解释——或者做些选择。而且不能考虑太久。
她可以不承认是自己的书，撇清关系。
这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她或许还是会遭受怀疑，但没有证据。书的内容也不是什么间谍日志，看起来倒像源于东方的宗教哲学，所以也不会受到深入调查。
这本书最终会离开小岛，经过鉴定后被某个人收藏，或者扔进仓库，又或者被当成异教书籍烧毁……但都意味着，秦九永远也拿不回来。
要舍弃这本书吗？舍弃改变生活的机会？
不，当然不行。
她也可以承认这是自己的书。这样书籍会被当成证物之类的东西，因此留在岛上。那她还有可能拿回来……不过几率渺茫，而且这意味着秦九必须越狱。同时那本书可能被当成某种间谍的密码本，受到严加看管。也可能只是被当成异教经书。但这同样很糟，会让监狱里多数人对自己充满敌意。最差的结果是这本书被直接毁掉。她的行为会因此变得毫无意义。
那是否还有其他选择？
她瞥了一眼走廊。尽头的门开着，她自信能够冲出去。但之后呢？怎么才能离开这座岛？
接着她看向卡伦，想起之前听过的传言。据说这人为了变强，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什么？”卡伦阴沉着脸，心中泛起波澜。她讨厌难以理解的东西，特别是这东西来自于她的敌人。但是她能看见这本书的名字——用那双异变后的眼睛。
秦九便是在此时做出了决定。她迈开步子，向卡伦靠近。
这让卡伦下意识感到惊慌，几乎要向后退开。但心中的骄傲硬生生将她钉住。她紧握着手中的皮鞭，准备用力挥出。
秦九贴在她的身侧，微微低下头。卡伦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量，还有一种即将炸开的危机感。
但这种危机感很快就消失了。秦九的身体也像是跟着塌下去了一点。
“这是一本功法。你不是想知道我的‘秘密’吗？”秦九把声音压低。她想这大概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选择。
她一定可以回到安宁的生活中——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她在心中安慰自己。
“什么？”卡伦一时没有明白秦九的意思。
“这本书记载着变强的秘密。我可以给你解读。”秦九语气冷静，但内心却有些忐忑。她不知道卡伦会有何反应。或许自己这种委屈求全的行为，根本无法引起对方的重视。
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帮敌人变强，这无疑是件蠢事。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有这样，她才能利用“讲课”的时间继续学习。
卡伦也很快反应过来。她并不完全相信秦九的话，但那本书无疑有着特殊之处。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机会，摆脱现状的机会。卡伦有些兴奋，但很快就抑制下来，语气严厉道：“明天上午……不，今天下午。我会再来找你。你最好不是在胡言乱语。”
秦九点点头，目送卡伦离去。
囚犯们窃窃私语，猜测这两人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他们看向秦九的眼神，有些变成了羡慕，有些变成了厌恶。
之后的时间里，秦九又想了很多。但决定已经做出，并没有后悔的机会。
下午，卡伦如约找到了秦九。
她放弃了原定的计划，利用午休时间查阅了许多资料。虽然没能理解太多内容，但她可以确定，那本书真的讲了一些神奇的锻炼方式。尽管不知道具体效果，但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接触到此类知识。她面对的不再是效果未知的实验，以及缄默不语的教士。
但她其实不想让秦九帮忙。一方面，她觉得秦九绝对心怀不轨。另一方面，她准备将其灭口，以免更多的人知道此事。
可她暂时还没找到解读的方法，又有些迫不及待。
她也试过让另一个东方女人，那个有着“兔子”这样滑稽外号的囚犯来帮忙解读。但对方却说书里用的是什么“古语言”，只能看懂大概。
先等等吧。一找到相关的专家，就把这人杀掉。不……那有点可惜。或许让她成为奴仆是更好的选择。卡伦紧盯着正在讲解书籍的秦九。
秦九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
这是隐忍。她试图安慰自己。可又有个声音告诉她，这分明是懦弱。
她在这里埋头劳作、试图让生活安安稳稳时，还可以欺骗自己。但如今已做出这种选择，又该如何辩解？
她当然有很多理由。比如守卫们的武器多么危险。比如这门功法有多么珍贵……
可她没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她不是那种善于卧薪尝胆的人。更没有凭借计谋达成目的的能力。
她不是在坚持，只是在拖延梦碎的时间。
秦九捧着经书，心思随意流淌。她能感觉到自己和手中的书籍存在着某种联系——或许和穿越有关。
自己真的很需要这本书吗？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话说自己最开始为什么想练功来着？
喔，对了。想活得潇洒一点。
……
这些乱糟糟的想法持续到晚上。静谧的月光让她想起山寨里的最后一夜。
那时候她躺在麦秸垛里，同样是刚做出糟糕的决定，同样是愁绪缠身。区别在于，没有人会突然吹响号角。自己的生活或许可以真的平静下去。
但有人会突然探头。比如拉维。
“秦大姐。”拉维带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从通风管道里爬了出来。“我听说你和守卫们合作了？帮里面都在传。”
“我没别的办法。”秦九仍躺在那里。她还以为拉维不会来了。
“唉，跟他们合作没好处的。我可不想你变成下一个汤姆。”
“谁？”秦九对这个名字没多少印象。
“就是那天被卡伦带上台的‘超凡者’。‘壮了’的那个。咱俩还看过他的尸体。”
“奥。”秦九想起来了。是那场“电视购物”一样的表彰会上，扮演“傻乎乎的体验者”的家伙。原来自己和拉维看到的是他的尸体。
“所以那些成功晋升超凡的囚犯，一直都没有好下场？”秦九在心中叹了口气。好在自己从来没期望过一飞冲天。
“也不一定。根据线人的情报，博士最近似乎失去了耐心，想在一年内结束实验。”
“一年内？那岛上的囚犯呢？”秦九愣了愣，然后猛然坐起来。
“估计会灭口吧，毕竟是禁忌实验。”拉维耸耸肩。“不过放心啦。就是劝你别倒向帝国。我们不会看着这么多人死在这儿的。只要别太相信卡伦……”
拉维还在喋喋不休，秦九却已经开始想些别的。
她这才明白，原来根本没有一条安稳的路。
她不是因为倒霉才落入此般境界。这是命运注定的结果，或早或晚总要到来。
就像在故乡的时候，她一定会崩溃。即使不拆掉感受器，最终也会在工位上疯掉。
就像山寨一定会覆灭。即使没有那群行侠仗义的人，最终也会在一场场内斗中分崩离析。
她追求的安宁，根本不存在。就算存在，也从来不属于她。
这让她突然放松下来。甚至想要开怀大笑。
原来自己什么都没失去。因为自己本来就一无所有。
恍惚间，秦九好像又听见了一声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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