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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反叛宣言(五)

    鸢冷苍青看见白衣染血,本来还算活泼的五弟眼神变成一潭死水,从此沉默寡言。

    有几次他想去安慰鸢冷渡,得来的回复是:“别碰我……”

    那孩子回来了,能和大哥好好相处吗?

    ……

    闹剧过后,大哥勉强应下坚城纱与鸢冷渡的昏事,一家三口来到鸢冷渡故居。

    “好多年没打扫……不知里面如何。”鸢冷渡一手抚摸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门框,手下传来熟悉的木质触感。

    龙言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木屋,爸爸以前住在这里吗?

    鸢冷渡真正开了门,她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大片灰尘随着开门的动作扑到外面,她一个不注意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泪汪汪的眼睛,模糊的视野中隐约可见鸢冷渡手心青光闪烁,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很快卷起狂风!

    狂风所过之处,不留半点灰尘,龙言逐渐恢复过来,不再疯狂打喷嚏。

    这时候再仔细观摩木屋内部,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实际并不大看起来却很宽敞的小客厅。两张圆形茶桌,周围随意摆放几把座椅,看样子都是木质家具。

    龙言好奇地推开侧面木门,发现是一间面积适中的厨房,里面陈设虽然很老旧,样式却齐全,锅碗瓢盆样样具备。

    厨房门对面是一间卧室,不过鸢冷渡明显没怎么用过,里面堆放了很多杂物——过去他一个人住,而房子有两间卧室。

    往走廊另一个方向走,一侧是另一间卧室和配套卫生间,这应该就是很多年前鸢冷渡居住的位置。

    不论是卧室还是卫生间,都没有多余装饰,看上去光秃秃的,单调又乏味。采光也不是太好,明明还是白天,能照进屋里的光线却不多,显得有些阴暗。

    走廊对面一侧是平时修炼用的静室,它和别的房间最大区别在于——静室四周都布满各类防护法阵和禁制,令其十分坚固,术修可以放心在其中修炼而不必担心损坏房间。

    鸢冷渡环视四周,道:“本来这里有一只蒲团,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是烂掉了。”

    他没能看见熟悉的物件,无奈作此推测。

    “那就买新的,”坚城纱微笑,“要三个。”

    龙言注意到,静室一角有向上的楼梯,便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过去查看情况。

    “哦,我差点忘了,老房子有间阁楼来着。”听见女儿上楼的动静,鸢冷渡抬头,这才想起长期闲置的阁楼。

    他对阁楼印象非常少,当龙言跑上去的时候,他内心深处也有点好奇——阁楼到底长什么样呢?

    两个大人跟在后面踏上楼梯,不得不说这楼梯做得还不错,人踩上去不会咣当咣当作响,很牢固。

    踏上阁楼,两人首先听见一声清脆的鸟叫。她们凭多年听声辩位经验判断出,阁楼的某个角落有鸟类搭窝。

    “龙言会很喜欢吧!”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迈开脚步探索阁楼。

    她们见到了许多老物件:损坏的婴儿车、废弃木桩、装满泛黄信件的大箱子……鸢冷渡从一箱子信纸抽出一张阅读,看信件主人以清秀的字迹诉说浓情蜜意,用上各种新奇修辞,他不禁开始想象早逝的母亲是怎样一个热爱生活的细腻女人。

    她在信件描绘阁楼清晨鸟叫,偶尔有两只小猫误闯,她总忍不住伸手摸摸它们油光水亮的皮毛。

    她过去也许喜欢打理花花草草,每一盆植物的名字记得一清二楚,享受它们阳光雨露滋养出的蓬勃生机。

    她热爱这栋房子里的一切,哪怕用不上的静室和次卧,也要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就连怀孕期间也在准备把次卧改造成书房。

    但这一切最终都毁于男孩的出生。

    很少有药物能够减轻产妇分娩痛苦,鸢冷渡的母亲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她傻乎乎地期待着孩子降生,还未知晓人间百态就匆匆忙忙开始准备婴儿用品。

    到头来,她甚至没法亲自给孩子喂一口奶水。

    坚城纱读完其中一封信,忽然想起留学期间鸢冷渡提过的归阳散,将手中信件递给对方。

    她说:“阿姨当时一定很害怕吧。”

    鸢冷渡接过信件,白纸黑字触目惊心,铭刻着一位母亲生育过程如履寒冰,走错一步都得面临推翻重来的结局。

    女人在信件里写道:郎中说我怀的是个女孩,可女孩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就这么抛弃她呢?你让我打胎,我舍不得,一定有办法挽回这一切。

    不要抛弃我。

    按照日期排列,下一封信里写道:郎中说有一种药,名叫归阳散,可以保证我生的是个男孩,希望能起作用。

    放心吧,我一定会为你生出一个健康活泼的儿子。

    读到这里,鸢冷渡下意识抿紧嘴唇,眼神晦暗。

    气氛一度有些沉闷,直到幼猫尖细的叫声将二人拉回现实。

    “喵——”

    龙言踏着啪嗒啪嗒的小碎步来到母父身边,展示躺在自己怀里一只两三个月大的小猫。比起刚出生的奶猫,这只幼猫体型大了一圈,看上去也更好养,同时保持着幼猫的萌态,每叫一声都能牵动在场三人的心。

    是一只长毛橘白。

    小猫蜷缩在龙言臂弯,和三岁小孩小巧的体型非常搭配。

    龙言仰头,语气满是期待:“我可以养吗?”

    坚城纱伸手摸了摸橘白,幼猫睁着一双大眼睛,任由两脚兽在它头上来回抚摸,丝毫没有伸爪子的意思。

    甚至它还主动蹭了蹭坚城纱略显粗糙的手掌。

    “养吧。”她说。

    “养吧。”鸢冷渡重复道。

    “我养猫啦!”得到双亲许可,龙言高兴得抱着小猫跳来跳去,婴儿肥的小脸如花开般灿烂。

    “这下我们得去集市买点猫粮,做个猫窝,还要备好猫砂……”

    她们的人生还很长远。

    初步收拾完家中杂物,天就已经完全黑了。龙言吃过晚饭便困得东倒西歪,终究还是没能撑到繁星闪耀的时候,沉沉睡去。

    鸢冷渡抱着龙言:“纱,你先去修炼吧,我看着孩子。”

    坚城纱第一次使用老房子主卧卫生间,调整浴室花洒的动作还很生疏,分不清哪边冷哪边热,弄得满身是水。但很快她便摸到门路,调整到合适的水温,痛痛快快淋了一回,心满意足地换上干净衣物,关上静室门,盘膝而坐,开始日常修炼。

    主卧,鸢冷渡注视龙言胖乎乎的小脸,嘴角不由自主挂上一抹温和的弧度。伸手轻触小女孩脸颊,指腹传来柔嫩温热的触感,是生命的气息。

    幼猫暂时安置在清理干净的次卧,鸢冷渡在那边用不要的床单和被子搭了个临时猫窝。

    翌日,她们准备前去拜访鸢冷渡的六妹——鸢冷舒妍,一个自幼被长老团断绝修炼可能、养了一对金莲的可怜女子。

    每个鸢冷族人都有自己标配的家庭房,通常由母父和孩子入住,但鸢冷渡她们兄妹几人父亲都是上任家主,六妹的母亲和鸢冷渡母亲一样早逝,空落落一间大房子只留下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奶奶。

    “舒妍养金莲,平日里行动不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侍从打理。”鸢冷渡边走边说。

    还没走到六妹居所门口,两个大人忽然听见有人议论:“前不久那件事听说了吗?”

    “听说了,六少奶奶的结昏对象带着别人私奔了!”

    “哇,这么劲爆!”

    “何止,听说跟她对象私奔那个女的,还是个没养金莲的庶女!”

    “啊,这?现在的年轻人都好这一口吗?好像别家最近也都兴这个。”

    “我怎么知道!你说现在人可好,从小养金莲养到大的富家小姐放着不要,反倒冲着那些乡间野丫头去了,成何体统!”

    鸢冷渡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打断对方议论:“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方才嚼舌正兴奋的几人当即哑火,纷纷散开各做各的事。

    他左手和坚城纱十指相扣,右手指关节敲响门扉。

    “叩、叩、叩!”

    门那边似乎发出些许响动,过了约莫一分钟左右才有人开门:“请问二位是……”

    “是我,鸢冷渡,昨天刚回来。”

    出乎鸢冷渡意料,开门的侍从他看着眼熟,他离家出走那年就是这位在服侍六妹日常起居。

    侍从思考半晌才想起来眼前这人是谁,连忙让出位子:“是老五啊,快进来吧!我家少奶奶可想你了。”

    多年未见,侍从脸上多了些许风霜,比起幼时手上也多出一层薄茧。

    富家小姐大多从小养金莲,身边配备的侍从不需要。侍从要做的是为自家主子打点上下,经常来回走动,金莲可万万养不得。

    “六妹近来如何?”鸢冷渡问。

    “少奶奶很想你。”侍从言简意赅,“前阵子被退昏的事情,少奶奶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她们年纪相仿,私下里没那么讲究尊称之类。

    鸢冷舒妍居住的房屋布局和鸢冷渡自己那栋相似,他凭着记忆也能找到六妹常住的房间。

    侍从推门,眼前一位清妍秀丽的姑娘正坐在梳妆台前,默默梳理乌黑顺直的长发。手上桃木梳还是好久以前大哥送她的八岁生日礼物,用来补偿她无法修炼的体质。

    说起来,六妹和鸢冷渡同岁,却至今未傢,也算是鸢冷家族一大奇谈。

    刚看见两个陌生人,鸢冷舒妍还有些茫然,但她只多看了鸢冷渡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人身份:“五哥?”

    “是我。”鸢冷渡站在门口不动。

    侍从扶起鸢冷舒妍,缓步走向客厅圆桌,鸢冷渡和坚城纱跟在后头。

    “五哥旁边那位,可是五嫂?”鸢冷舒妍边走边问。

    “嗯,刚准备订昏。”坚城纱漫不经心道。

    听闻此言,鸢冷舒妍缓步走动的身形微妙地顿了一下,而后低低道:“真好。”

    本来几个呼吸便能走完的路,鸢冷舒妍愣是花了两分钟才走完,养金莲最不方便的就是这点。更何况她从出生起便被长老团出手废掉经脉,几乎彻底断绝强身健体的可能性。

    几人叙旧时,侍从站在旁边,默然垂首。

    只听六妹说了几句,鸢冷渡便隐隐察觉阻碍她出傢的某个因素——她似乎,有些“聪明过头”。

    当然说她聪明并非贬义,而是鸢冷渡深知当下许多男人取妻都喜欢挑那些稍微笨一点的女子,最好家里有点钱,方便他们支取。

    鸢冷舒妍从小需要看住母亲留给她的遗产,虽然足不出户,但实际已经养就精明的性格,自然不讨人喜欢。

    “六妹平时如何过日子?”刚认识没多久,坚城纱便对这位身残志坚的妹妹产生亲近之意。

    鸢冷舒妍对自家五哥毫无防备,老老实实全盘托出:“大哥每月都给些零用钱,加上我时不时做点小生意,过日子总是够的。”

    说来也挺有意思,鸢冷家族废了她经脉又毁了她双足,钱财方面倒是大方得很,甚至允许她去做点买卖投资。多年以来,她处心积虑,攒下一大笔钱财,全都叫侍从帮忙存好。

    侍从布谷跟随她很多年,对主子忠心耿耿,和外头那些每月一换的下人天差地别。

    大人们聊着聊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瓜从鸢冷渡和坚城纱中间探了出来,鸢冷舒妍不禁一声惊呼:“呀,这是谁家的孩子?”

    “她是我们的女儿。”坚城纱揉了揉龙言发顶,介绍道,“名字叫鸢冷龙言。”

    先前龙言一直和幼猫玩耍,大人们没管她。

    鸢冷舒妍看着和幼猫四处乱蹦的三岁女孩,眼中满是艳羡。

    “希望族里的女孩子以后也能像龙言一样健康快乐。”她笑着,鸢冷渡却能透过笑容看见无限苍凉。

    坚城纱又和鸢冷舒妍聊了两句理财方面的问题,一面盯着龙言以防意外发生,一面盘算该怎么把这个聪明的妹妹捞出鸢冷家族为她所用。

    会算账,还能从老古董们手下守住钱财,是个不错的苗子。

    而且,鸢冷渡最初也是为了治好她的身子,才踏上修炼之途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