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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整顿(上)

    出了县城南门,外面的路越来越烂,一个坑接着一个坑,大坑套着小坑,有些坑里还结着冰,两人怕折了马腿,都不敢太过催促。

    “兄弟何不到我巡检司来谋个出身?”洪国富对谢三良的小心谨慎很满意,便想要出言招揽。

    明代巡检司设巡检一人,从九品,督率弓兵,专以盘诘奸细、逃军、逃囚,禁治私盐、巡捕盗贼为职。

    巡检虽然是个不入流的低级武官,但可以委任一些助手,比如专职查验文引的文办之类,当然,工食名统一皆为七两二钱。

    虽然薪水不高,可咱们压力大,呸,错了,再来……

    虽然薪水不高,可咱们有前途啊!洪国富很有信心的发出邀请。

    谢三良眼神哀怨的望着洪国富,颇有种:“我把你当哥哥,你居然要我当弓兵?”的意思。

    “兄弟倒是想起个巡检的笑话,说是没地的巡检,东边歇两日,西边歪几时,兄弟我还是喜欢人堆里凑热闹,委实吃不得这苦”谢三良小心的推托。

    “不识抬举!”

    洪国富暗暗撇嘴,心里把谢三良这三个字打了个大红叉。

    不过谢三良说得也没错,很多没有地盘的巡检司与帮闲也差不多,都是居无定所,游手好闲,不同的地方在于,帮闲在城里乱逛,巡检在野外晃悠。

    洪国富对这个职位还有些疑问,谢三良便详细指点了他一番。

    巡检司在明朝是与县级衙门并行的基层组织(类似派出所),隶属于兵部与地方的双重管理。

    具体的管辖责任划分是:县城治安归捕快,又称为快手,此外的乡村等空白地带则由巡检带着弓兵巡查。

    这是理想状态下,实际上巡检司的权利很小。

    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上头的知县显然更加信任佐贰官带领下的县衙武装力量,资源的倾斜削弱了巡检的巡缉权利。

    另一方面是,下面的乡绅、里甲不愿把处理基层事务的权利让渡出去,这上下一同使力,就把巡检司给架在了空中。

    加上巡检品级低、待遇差,巡检司又多设置在盗贼出没的偏僻位置,条件艰苦,洪国富连个帮闲都招揽不到,也是这个原因。

    不过洪国富原身也不是傻子,花了巨大代价买这个职位,显然是要得到更多回报的,洪国富便虚心请教谢三良。

    谢三良沉吟半响,道:“哥哥若是指油水丰厚,只有稽查私盐了,不过……”

    “……不过彼贼众多,动辄成百上千,巡检不过率领弓手三二十人,寡不敌众,弱不敌强,虽吏兵莫之敢撄。”

    谢三良犹豫半天,还是说明白了,原来盐徒凶残狠毒,杀人如麻,巡检兵丁战斗力低下,遇上知趣的,索取些买路钱,遇上蛮横的,也是无可奈何。

    “至于其他财路,只有八个字,无非是上下求索、孔窦百出。”谢三良总结道。

    洪国富对于这些敛财方式不置可否,接着又问巡检的升迁途径。

    谢三良道:“巡检升迁有三,曰:军功,曰;忠勤,曰;纳米。”

    洪国富点头道:“军功、纳米我自然知道,忠勤又作何解?”

    谢三良呵呵一乐,道:“哥哥做上四十年,便是忠勤了。”

    洪国富与这具身体神魂合一,马术精湛了不少,骑了大概两个小时。不过即便这样慢吞吞的赶路,大腿内侧还是磨破了皮,痛得他火烧火燎,走路的姿势变得猥琐且怪异。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阵笑声,洪国富摆摆手,制止了准备抬脚跨门槛的谢三良,两人静立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话语。

    一个略微粗壮的声音道:“……话说这胡县令心满意足,择日离了涿县,又赴广昌上任,也不知怎么回事,随行的伴当中,多了一老头儿。”

    有旁人起哄道:“怎见得会多出一老头,自家的伴当,没个准数吗?”

    那人哈哈一笑,道:“就是啊,胡县令也是惊异不已,便问老头,汝是何人,为何冒充本官的家丁?那老头回道,吾本是涿县的土地公……”

    周围一片抽气,有人便问:“土地公?这可愈发出奇了,唐教管遮莫不是讲顽笑,听着倒像鬼故事哩。”

    那人摆手,接着道:“可不是,那胡县令也吓了一跳,忙不迭问,汝既是涿县的土地公,跟着本官作甚?”

    那人故意歇了歇,吊了众人半天胃口,方道:“土地公道,涿县的地皮都被你搜刮干净了,吾不跟着你,还能去哪?”

    包裹设置得格外巧妙,前面铺垫了许多,就是为最后这一句的抖,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气氛十分融洽。

    那唐教管十分得意,转头一看,却看见洪国富站在门口望着他……

    唐教管吓了一跳,赶紧朝众人挥手,怒骂道:“都聚在这里干甚,散了散了,整日不是吃酒赌钱,就是背后编排上官,正经事是一件不做,滚,都给我滚!”

    骂完,十分狗腿的跑到洪国富身后,掐媚道:“大人?大人可有急事么?天寒地冻的,大人千万体恤身体,有事交给小人去办就是了。”

    洪国富哼了一声,并不理会,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唐教管便跟在洪国富身后,一边走一边转头,与旁边的谢三良挤眉弄眼,谢三良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洪国富为何会亲自过来。

    唐教管极有眼色,陪洪国富来到巡检屋子坐定后,便在门口不迭的喊人上茶,一个穿着邋遢的弓兵端着一个盘子跑了进来,把两碗颜色可疑的茶水端了过来。

    谢三良起身接过,那茶碗入手冰冷,谢三良顿时愣住了,幸好他平日做惯了帮闲,为人伶俐,当下不动声色的接过茶水,又放回了桌子上。

    洪国富冷眼看着那弓兵把乌黑的大拇指浸泡在茶水里,恭敬的端给他,洪国富摇头,弓兵便把茶水放下,端着盘子便退了出去。

    “一点眼色都没有,当什么办公室主任?去说脱口秀吧!”

    洪国富心里把唐教管三个字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由于古镇巡检司编制小,并没有设副巡检一职,洪国富就是这里的BOSS,教管的职责是传达巡检的命令,监督并把过程或结果汇报给巡检,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主任。

    除了教管,还设有文书一职,负责与县里的公文、钱粮等往来对接,也包括巡检司本身的收入与度支等。

    除了文职,还有设有武职两名,其一称兵房总管,负责弓兵操练,抓捕设卡。

    另一称监房总管,负责管理抓捕回来的犯人。

    这四人便是巡检司的司属,洪国富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会儿,发现这四人来历十分可疑?

    唐教管是被人推荐过来的;

    监房总管是父亲干不动,又把儿子塞过来的;

    文书原本是个卖油郎,过关卡时被逮住走私,因为识文断字,便聘请过来当了文书;

    兵房总管是前任巡检的家丁,因为身材魁梧,便让他领了兵房……

    洪国富十分无语,四个下属居然没一个是自己的心腹!

    “唐教管,今日对巡检司的弓兵有什么安排?”

    洪国富慢悠悠的开口问道。

    “天寒地冻,官道上行商稀少,今日并无……”

    唐教管一边说,一边偷眼望洪国富。

    “嗯?”

    洪国富对他的回答很是不满。

    “大人,今日计划在大青山官道设卡,盘问往来客商,风雪无阻!”唐教管立刻站直身子,大声回答。

    洪国富沉默不语,目光紧紧盯着唐教管,直到唐教管头上汗都要出来了,才移开目光道:“唐教管刚才的顽笑说得不错,不如再来一个?”

    唐教管刚要嬉皮笑脸,缓和气氛,突然发现洪国富似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又站直了身子。

    “要是我没笑,今日由你亲自带队去设卡”洪国富面无表情的道。

    唐教管苦恼的抓了抓头,突然道:“有了,大人!话说某村有小儿患了热病,请了个庸医来开方,服药后,小儿卒,其父怒,责打之,庸医不服,道,何故打我,身子凉了矣!就问方子对不对症?”

    洪国富还没说话,旁边的谢三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洪国富便就驴下坡,微微一笑道:“不错,也有些急智,去唤钱文书来,让他把今年的开支账册带来。”

    等唐教管出门,谢三良道:“哥哥何必拿他来立威,本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

    洪国富叹口气,道:“尸位素餐,沐猴而冠,整日只会聊天打屁,我要他何用?巡检司本来财路就不多,这样下去大家一起喝西北风罢。”

    谢三良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口黑影闪过,一个身材枯瘦,留着三缕山羊胡子,右手搂着几本账册的老汉走了进来。

    “见过大人,大人唤小的来,可是有什么吩咐?”钱文书把账册堆在桌子上,给洪国富见礼。

    洪国富拿过一本册子打开,随口问道:“今年有哪几项大的开支?能否平账?”

    钱文书躬着腰道:“今年大的开支是各色工食银二百余两;

    乡饮酒礼、上司伞扇银等合计二百余两;

    被服器械等折旧换新一百五十余两;

    历年县衙积欠三百余两;

    其余如柴薪、纸张、修理、油烛、花红等等亦要划拨一百余两备着,具体都在账册上,能否平账,还要看今年收入如何。”

    洪国富嗯了一声,只见账册上字迹大小不一,没有断句,书写的顺序是右上往右下。

    洪国富非常不习惯这样的阅读方式,看了俩行就看不下去了。

    洪国富把账册一合,打量了一眼钱文书身上破烂的胖袄,沉吟道:“钱文书,你看本官这墙上空荡荡的,与本官的气质不符,你说往墙上题写哪些名言警句才好?”

    钱文书想了半天,道:“小人以为,请人题写个厚德载物的横幅最好,装裱挂起来,谁敢说咱们巡检司文风不盛?”

    洪国富暗地撇撇嘴,道:“除了厚德载物,还有更好的没有?”

    钱文书道:“大人若是不喜欢,还有几个供大人选,上善若水如何?宁静致远也是极好的,实在不喜欢,天道酬勤也是可以的……”

    洪国富心里把钱文书三个字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但钱文书为人甚是恭敬,又是技术性人才,不好过份敲打,便挥挥手,道:“账册且留在我这里,你去罢,记得唤童猛过来见我。”

    钱文书躬身退下,谢三良笑着接口道:“京城倒闭的商铺,十有八九都挂这几个横幅,我与哥哥打个赌,哥哥若是再多要一个横幅,钱文书指定技穷,答不上来喽。”

    洪国富笑到:“兄弟真要与哥哥打赌吗,赌多少?”

    谢三良也来了兴头,起身道:“不如赌个三钱银子吃酒,哥哥可以唤钱文书回来了。”

    洪国富伸手在褡裢摸了个碎银子,随手丢给谢三良:“你赢了,拿着罢。”

    谢三良接过银子,愣了半晌,才道:“小弟惭愧,生受哥哥了。”

    洪国富摆摆手,正要说话,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粗声道:“大人?大人唤小人来,有何吩咐?”

    洪国富道:“童兵房来了?今日准备去大青山设卡,你先带我去库房看看。”

    童猛摸了摸头,想要出言阻止,见洪国富已经起身,只能带头领路。

    来到库房,童猛在裤裆摸了半天,摸出一大串钥匙,试了半天,试到最后一把,终于把库房的锁打开了。

    “吱~”

    童猛推开库房的门,一股霉味熏得众人直打喷嚏。

    洪国富还是第一次参观明朝的武库,童猛边走边介绍,什么叉、扒、丫篙、石灰罐、旁牌、铁斧、挠钩……

    武库里面琳琅满目,各种旁门左道的武器都有,唯独最重要的盔和甲,一副都没有。

    洪国富饶有兴趣的见识了锈迹斑斑的叉和扒,刃口布满裂纹的铁斧和挠钩,还有看不出原本花纹的旁牌。

    “把这些石灰拿去杀虫吧,都他娘的结块了”洪国富皱着眉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