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精盐
第二天小贤带着小桃儿来到指定地点，何牙侩与一个商贾打扮的老者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是靠近浮山千户所的海边，远处沿海的滩涂被整理的平平整整，一级级的引入海水，盐田边上，许多人影在来回忙碌着。
朱掌柜把众人请进了旁边的木棚中躲风。
小桃儿听小姐说今日是过来拿盐的，看来看去没看到，便傻傻问道：“盐呢？”
朱掌柜笑道：“这不正在煮着吗？姑娘莫急，老夫早就吩咐下去了，会先交付你们的三石盐。”
小贤便道出自己的疑惑：“朱掌柜，之前我说要的是官盐，这不是浮山千户所自己煮的私盐吗？”
朱掌柜抚须呵呵一笑，道：“洪家小姐可知这胶州盐场里有正盐与余盐之分吗？”
小贤茫然的摇摇头，朱掌柜道：“正盐是盐场生产固定数量，调配给官家的盐，故称为正盐。
余盐是灶户额外多产出的盐，交由盐商转售的，叫余盐。如今盐引滥发，除了一些大盐商，大多数都提不到盐，只能在盐场外坐地苦等。
浮山千户所把煮好的盐卖给我这种持有盐引的盐商，双方都能得利，登莱胶大小盐商都是如此行事。
若是小姐坚持要官盐，今日就此作罢，若洪小姐要我大通商行的盐，价钱依然按官盐算，一石三两，不过不会往里掺沙子，老夫也是看在洪巡检的面子上。”
小贤原本就不是纠结差价，而是出于谨慎。
既然登莱附近都是如此行事，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下点头道：“掌柜走的是大宗批发的路子，肯卖这区区三石盐，已是万分关照了，小女子并不是不识好歹的性子。”
朱掌柜闻言很是高兴，笑道：“还望转告令尊，日后见到我大通商行的商队过关，少抽点税罢？”
小贤正色道谢道：“回去定把大通商行的善意告知父亲。”
小贤自己心里清楚，哪个盐商没有背景，小小的巡检还真不用放在眼里。
朱掌柜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搭一把手，自己可不能不知好歹。
小贤于是又问道：“掌柜，既然余盐不够，盐场的灶户就不能多产些余盐，搞得许多盐商都无盐可提了？”
朱掌柜摇头道：“早些年，朝廷用米粮来换灶户手里的余盐，后来给不起米粮，又换成大明宝钞，宝钞一贬再贬，如同废纸一般。
灶户自然不肯收宝钞，朝廷也拿不出东西换，只能允许灶户纳银代盐，这些灶户便把盐私下卖给盐商，用换来的银子纳税。
如此这般操作下来，灶户手里的盐都被别人包了去，盐场哪里还有余盐留给我们这种小盐商？”
朱掌柜叹了口气，道：“莫说灶户，盐商日子亦是难过，大明立朝之初，原是规定四品以上及王、公、伯等不许领盐引，如今看看，唉……”
小贤听完后有些无语，逼得手持盐引的盐商去贩卖私盐，只有明末才会出现这样魔幻的事。不过立场不同，小贤也很难与盐商共情，便与朱掌柜告个罪，去看盐田煮盐。
南方沿海阳光强烈，淋卤晒盐不需要柴薪，北方的日照和蒸发量都不够，只能靠烧卤。
煮盐的应该是浮山所的军户，这些人看起来与军队已经毫无关系了。
穿着单薄的麻布衣服，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盐田周围有几个兵丁抱着长枪，躲在背风处，见到小贤与小桃儿过来，也懒得起身盘问。
进入盐田，一些军户挑着桶子，把海水倒入卤池中，还有的拿着扒子，在上下翻动卤水。
海面凌冽的风把小贤的脸吹得刀割一般，两人不敢多呆，又去了煮盐的工坊内。
工坊内倒是温暖无比，一口气排了十个大灶台，上面的大锅热气腾腾，每口锅都有人在不停的搅拌卤水。
只要是男性聚集的地方，突然来了两个少女，这些人一定会大声起哄。
吹吹口哨，试图引起女孩子注意什么的，男人的劣根性嘛。
但工坊内，这些军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小贤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人依然在麻木的做事，看起来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冬天海风猛烈，夏天烈日毒辣，煮盐这种高强度的劳作，
别说缺衣少食的军户，即便放到后世，都是一样的艰苦。
一月八日，洪国富回到家中，见到小贤和小桃儿蓬头垢面的，给吓了一跳。
洪国富接过小桃儿的热毛巾，胡乱抹了抹，转头取笑小贤道：“你这两坨高原红，不会去不掉了吧？”
小贤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呢，天地良心，为了挣银子，我在灶台边守了两天，
整整两天啊！我的脸啊，全毁了。”
洪国富笑着走过来，搬过小贤的脸，对着光检查了一番，直到小贤不耐烦，推开了他才作罢。
“没事，被火燎的，休息一阵就好了，咱家的小仙女下凡了，开始操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事了。”
洪国富落座后，接过茶杯，看到小桃儿也是顶着两坨高原红，不由一乐。
“去把煮好的盐各拿一份过来。”
小贤对小桃儿道，又转头问道：“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洪国富摇摇头：“找县里的婆婆化缘，新官上任嘛，都要走这么一遭的，能拿到的东西越多，下面的人就越服你。”
小贤正要说话，小桃儿蹦了过来，把东西往洪国富桌子上一放，小嘴儿叭叭叭的开始说个不停
“爹~嗯老爷……”
“小姐好厉害的哩，我的天哪……”
“尝过小姐做的盐，小桃儿再也不想吃那些又苦又涩的盐了哩……”
“小桃儿这两天忙坏了哩，要烧火，还要不停的搅拌……”
看到父女二人神色不善的目光，小桃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停了下来。
手里拿着的手绢，被她无意识的撕扯着。
“你去给老爷弄点吃的吧”小贤心软了，赶紧打了个圆场
“哎！”小桃儿又高兴起来，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盐的事别整天挂在嘴上，要是让别人知道就不好了”小贤又叮嘱到。
“哎，知道了哩，小姐”小桃儿在门口挥挥手，跑远了。
这是靠近浮山千户所的海边，远处沿海的滩涂被整理的平平整整，一级级的引入海水，盐田边上，许多人影在来回忙碌着。
朱掌柜把众人请进了旁边的木棚中躲风。
小桃儿听小姐说今日是过来拿盐的，看来看去没看到，便傻傻问道：“盐呢？”
朱掌柜笑道：“这不正在煮着吗？姑娘莫急，老夫早就吩咐下去了，会先交付你们的三石盐。”
小贤便道出自己的疑惑：“朱掌柜，之前我说要的是官盐，这不是浮山千户所自己煮的私盐吗？”
朱掌柜抚须呵呵一笑，道：“洪家小姐可知这胶州盐场里有正盐与余盐之分吗？”
小贤茫然的摇摇头，朱掌柜道：“正盐是盐场生产固定数量，调配给官家的盐，故称为正盐。
余盐是灶户额外多产出的盐，交由盐商转售的，叫余盐。如今盐引滥发，除了一些大盐商，大多数都提不到盐，只能在盐场外坐地苦等。
浮山千户所把煮好的盐卖给我这种持有盐引的盐商，双方都能得利，登莱胶大小盐商都是如此行事。
若是小姐坚持要官盐，今日就此作罢，若洪小姐要我大通商行的盐，价钱依然按官盐算，一石三两，不过不会往里掺沙子，老夫也是看在洪巡检的面子上。”
小贤原本就不是纠结差价，而是出于谨慎。
既然登莱附近都是如此行事，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当下点头道：“掌柜走的是大宗批发的路子，肯卖这区区三石盐，已是万分关照了，小女子并不是不识好歹的性子。”
朱掌柜闻言很是高兴，笑道：“还望转告令尊，日后见到我大通商行的商队过关，少抽点税罢？”
小贤正色道谢道：“回去定把大通商行的善意告知父亲。”
小贤自己心里清楚，哪个盐商没有背景，小小的巡检还真不用放在眼里。
朱掌柜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搭一把手，自己可不能不知好歹。
小贤于是又问道：“掌柜，既然余盐不够，盐场的灶户就不能多产些余盐，搞得许多盐商都无盐可提了？”
朱掌柜摇头道：“早些年，朝廷用米粮来换灶户手里的余盐，后来给不起米粮，又换成大明宝钞，宝钞一贬再贬，如同废纸一般。
灶户自然不肯收宝钞，朝廷也拿不出东西换，只能允许灶户纳银代盐，这些灶户便把盐私下卖给盐商，用换来的银子纳税。
如此这般操作下来，灶户手里的盐都被别人包了去，盐场哪里还有余盐留给我们这种小盐商？”
朱掌柜叹了口气，道：“莫说灶户，盐商日子亦是难过，大明立朝之初，原是规定四品以上及王、公、伯等不许领盐引，如今看看，唉……”
小贤听完后有些无语，逼得手持盐引的盐商去贩卖私盐，只有明末才会出现这样魔幻的事。不过立场不同，小贤也很难与盐商共情，便与朱掌柜告个罪，去看盐田煮盐。
南方沿海阳光强烈，淋卤晒盐不需要柴薪，北方的日照和蒸发量都不够，只能靠烧卤。
煮盐的应该是浮山所的军户，这些人看起来与军队已经毫无关系了。
穿着单薄的麻布衣服，在冬日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盐田周围有几个兵丁抱着长枪，躲在背风处，见到小贤与小桃儿过来，也懒得起身盘问。
进入盐田，一些军户挑着桶子，把海水倒入卤池中，还有的拿着扒子，在上下翻动卤水。
海面凌冽的风把小贤的脸吹得刀割一般，两人不敢多呆，又去了煮盐的工坊内。
工坊内倒是温暖无比，一口气排了十个大灶台，上面的大锅热气腾腾，每口锅都有人在不停的搅拌卤水。
只要是男性聚集的地方，突然来了两个少女，这些人一定会大声起哄。
吹吹口哨，试图引起女孩子注意什么的，男人的劣根性嘛。
但工坊内，这些军户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小贤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人依然在麻木的做事，看起来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
冬天海风猛烈，夏天烈日毒辣，煮盐这种高强度的劳作，
别说缺衣少食的军户，即便放到后世，都是一样的艰苦。
一月八日，洪国富回到家中，见到小贤和小桃儿蓬头垢面的，给吓了一跳。
洪国富接过小桃儿的热毛巾，胡乱抹了抹，转头取笑小贤道：“你这两坨高原红，不会去不掉了吧？”
小贤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笑呢，天地良心，为了挣银子，我在灶台边守了两天，
整整两天啊！我的脸啊，全毁了。”
洪国富笑着走过来，搬过小贤的脸，对着光检查了一番，直到小贤不耐烦，推开了他才作罢。
“没事，被火燎的，休息一阵就好了，咱家的小仙女下凡了，开始操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事了。”
洪国富落座后，接过茶杯，看到小桃儿也是顶着两坨高原红，不由一乐。
“去把煮好的盐各拿一份过来。”
小贤对小桃儿道，又转头问道：“你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洪国富摇摇头：“找县里的婆婆化缘，新官上任嘛，都要走这么一遭的，能拿到的东西越多，下面的人就越服你。”
小贤正要说话，小桃儿蹦了过来，把东西往洪国富桌子上一放，小嘴儿叭叭叭的开始说个不停
“爹~嗯老爷……”
“小姐好厉害的哩，我的天哪……”
“尝过小姐做的盐，小桃儿再也不想吃那些又苦又涩的盐了哩……”
“小桃儿这两天忙坏了哩，要烧火，还要不停的搅拌……”
看到父女二人神色不善的目光，小桃儿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停了下来。
手里拿着的手绢，被她无意识的撕扯着。
“你去给老爷弄点吃的吧”小贤心软了，赶紧打了个圆场
“哎！”小桃儿又高兴起来，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盐的事别整天挂在嘴上，要是让别人知道就不好了”小贤又叮嘱到。
“哎，知道了哩，小姐”小桃儿在门口挥挥手，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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