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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桌无比丰盛的年夜饭

    “风铃,看镜头,说茄子。”

    女孩乖乖配合着男孩的幼稚,比着大大的心,笑容灿烂,“宋念个大茄子。”

    相机震动着画幅,一张张欢乐咔咔剪下,只是男孩的拍照技术不好,大部分都是女孩的丑照。

    楚风铃小跑过来,呼着热气,扬着小拳头,仿佛已经提前预料到,“我瞅瞅,你要是再拍的那么丑我就揍你!”

    宋念将相机递给女孩,自己则不动声色地在雪地上缓慢挪动。

    女孩从相机中移开目光,扬起头一声大吼,“宋念!你个大傻瓜!你别给我跑!”

    白色的海岸边,她在闹,他在笑,她在追,他在跑,脚步溅起来的雪花也觉得正热闹。

    宋念想的,宋念缺的,那么多年,楚风铃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他专门淘的这个二手相机,拉着女孩拍了好多照片,宋念想的很简单,不管美丑,不管怎样,是你就好!是动人的楚,是耳旁的风,是会响的铃!

    我知道,我们的贫富差距很大,也许你是应该翱翔的白天鹅,我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丑小鸭,既然双双沦陷了,那我们的爱就不轻贱啊。

    海水不再拍岸,远远的传来,男孩女孩的对话,“再拍一张好不好,我保证好好拍,我对天发誓!”“那就最后一张哈……”

    玩累了的俩人坐在一处空地,手拉着手,女孩躲在男孩怀里,“哎,你说,这座城市是不是喜欢招惹风雪,怎么一场雪比一场雪大,一场雪比一场雪深呢?”

    “也许它俩有私情吧!”

    女孩从怀里掏出头,不明所以的打了宋念一下,“私情?那你和谁有私情?明天出不出摊呀?”

    宋念反手握住女孩的手,声音不大,“明天应该雪化了,出摊,你什么时候回去?”

    女孩托托腮,看着外围结着冰的海面,像是在自言自语,“不回去了吧?还回去吗?”

    “嗯?你在嘀咕什么?”

    少女突然装的可怜兮兮的,握着宋念的手用力了几分,“没什么,上海那个家都好久没住了,我爸妈又都在国外,小姨妈也去了大西北支教,我无家可归了,呜呜。”

    宋念轻拍拍她的头,顺便拂去藏在头发丝里的小雪丝,柔声开口,“那,要不你跟我回青衣巷啊,陈秀梅说了把你领回去才给我做一大桌好吃的,过年的小巷子还像以前一样,蛮热闹的……”

    女孩抬起脸,一双桃花眸子牢牢盯着面前的人,宋念食指弯曲忍不住刮了下她的琼鼻,少女嘟嘟嘴,“好啊,我可不能让某人没有饭吃,万一饿死了警察抓我还要坐牢。”

    “是啊,是啊。”宋念起身宠溺的将楚风铃拉起来,帮她系了系围脖,“又一年喽,摆几天摊咱们就回巷子!好久没吃到陈秀梅做的饭了,真是想呢,老太太还坑我……哼,回去要好好算算账。”

    两人沿着海平线走的慢慢的,落日的影子模糊不清,脚下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音,有些路,和某一些人走,总是忍不住想白头!

    过年两个字在哪里都是热闹,北方的年味也一天比一天重了,小城市裹上了红妆,公路两旁叶子枯落的枫树上挂满了彩灯,街上浏览驻足的人群也多了起来……有的人离开,有的人回来,我们不一样,目的地却又没什么不同,毕竟过年嘛,都是回故乡。

    宋念和楚风铃在出租屋里收拾着不多的行李,都已打包完毕,只差些年货,差些女孩的礼物,差些老人的祝福。

    宋念靠着门口点了根烟,旁边站着安静的楚风铃,“后天一早的车票,你能起的来不?懒猪。”

    楚风铃扬了扬小拳头,轻轻砸在男孩心间,“你才懒猪,我肯定能起来!”

    宋念打着趣儿,“你起不来我就自己背行李走了哦,留你自己在这里过年。”

    女孩装的一脸凶神恶煞拽着宋念衣领,揪了过去,可是那张脸好看的实在没啥威慑力,“你敢,你等我回去我找阿奶告状!”

    宋念扔掉烟头,吐出嘴里的烟,微微拨开她的手,反手将她搂紧,身子躬下,下巴枕在她脑袋上,嘟囔道,“你长高了,我长大了!”

    女孩任由她抱着,手指交叉间抓紧了她的手,天气很冷,心里好暖啊!

    “明天去买年货,后天就回去喽。”

    “我想陈秀梅做的饭了。”

    “我也是。”

    “明天买什么好呢?”

    “不知道,明天再说!”

    “打你,打你,啥都不在意。”

    这天,夜色沉谧,无风,无雪,无雨,也没有月亮和星星眨眼睛。

    第二天两人起了个大早,拌着些许雾气的街道上一男一女牵着手逛着附近的小集市,商场,年货摊,人来人往都包裹棉装。

    一旁的女孩左顾右盼,看着琳琅的市场,“要买什么呢?”

    宋念从胸口处的内层棉袄里掏出一张纸,皱巴巴的,上面罗列着一条条需要的东西。

    楚风铃将头探过来,“原来你有准备?我就知道。”

    “海鲜,年糕,春联,白酒,水果……不少啊,天这么冷,东西应该没问题的,能放。”

    “走了,抓紧时间。”

    “嗯。”

    天色渐晚,忙活了一天,宋念和楚风铃才提着大包小包花花绿绿采购齐全一身疲惫的回到出租屋,东西可真不少!

    屋里亮着白炽灯,楚风铃在细心收拾着白天买的年货,还有回想着一些容易忘记的琐碎东西,以防落下。

    宋念在窗玻璃上贴下一页小小的蓝色纸张,上面已经写完的备忘录,小小的一段:一年又要翻篇,这座小城已经熟悉,跟人们说的一样,有雪,有海,很迷人,我很喜欢。寺庙里去给陈秀梅求了平安,还遇到了那个女孩子,有好多不幸运,又遇到好多幸运,真好,先苦后甜!

    物品都已收拾整齐,女孩随意的坐在地上,托着腮看着面前的一片,然后躺倒,有些发愁,也有些累的困了,“这么多东西,明天要费好大些力气了呀。”

    宋念安慰着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不要紧,拿的了,你不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陈秀梅给我装多少东西,跟个小山一样多,每次回学校都累个半死……”

    宋念将女孩从地上小心抱起,放回了床上,揉了揉她的脸,拉过被子盖好,“睡吧,累了一天了,明天也要早起。”

    “嗯,好。”

    “晚安,我去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你乖乖睡。”

    “晚安。”

    宋念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半掩上房门,走到客厅半膝跪倒在地上,在沙发底下的空隙里摸出两个精心包装的盒子,一上一下的小心放进自己长背着的包里,上面又盖了一些物品掩人耳目,做完这些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借着虚掩的房门看到女孩漏了个小脑袋已经睡着了,发着轻微匀称的呼吸声,轻轻掩上了门,熄灭了灯……

    火车站的安检处,男孩女孩挤着人群艰难的过着安检,宋念背着大包小包,快成了行走的人型商品店,楚风铃拿着一些小的轻的也不少,震惊了工作人员一脸。

    终于进到里面,候车厅里人很多,有坐的,地上的,睡觉的,排队的,离开的,回来的,千姿百态……宋念左顾右盼瞅准个机会好不容易从起身离开的乘客屁股下抢到个座位,招手让女孩过来,先将女孩提着的行李取下,又把自己背着的一一卸下,只留了个背包在身上。

    “呐,包子,还热着,吃两口,垫垫,肚子饿。”

    女孩接过,一边大口咬着肉包子,一边拿着相机拍着照,春运场景,实在壮观,这还是在提前半个月的情况下。女孩哈哈大笑着,伸手指着相机里的画面给宋念看,原来是刚才偷拍了几张照片,“哎,你看,你刚才背行李的样子,我要笑死了!”

    宋念挠挠头,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丑照,探过头跟着女孩一起搞怪,义正言辞,“我看看,你这拍照技术这太差了吧,还没我拍的好看,把我拍这么丑要赔我肖像权!”

    “你放屁,拍我拍的那么丑,我也要把你拍丑,我要拍好多张打印出来……收藏着。”

    “报复心理这么强,这就是女人呦!啧啧。”

    楚风铃面向男孩,撒着娇,“你抱下我,我拍个高处。”

    男孩乖乖做,“噢,好。”

    女孩指着宋念背上的包,“你咋不把那包放下,又没人偷。”

    宋念让女孩转过身举好相机,弯下腰蹲下,拍拍自己的后背让她上来坐好,“又不沉,不碍事的。”

    女孩在男孩背上拍着想要的照片,男孩背着不是行李的她!来来往往,人山人海中,两人心里都清楚,有你在,胜过一切未来!

    天已经大亮,不容易见的太阳光顺着候车厅的玻璃穿过戏谑的跳动,两人玩的累了,早起的强撑着的兴奋头儿耗尽了,女孩抱着拍了好多照片的相机在座位上挤着行李睡着了,男孩坐在地上的行李上倚着女孩。

    “D4131车次列车马上要进站了,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在候车口候车,D4131车次列车马上要进站了,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在候车口候车……”“D4131车次列车已进站,请各位乘客在b3,b4两个窗口排队检票,D4131车次列车已进站,请各位乘客在b3,b4两个窗口排队检票……”

    “宋念,嘿,醒醒,检票了,睡的跟猪一样,地震了!”

    宋念猛的醒来拉着女孩的手就跑,却迈不动脚步,身边挤的都是人,撞在了别人身上,一脸尴尬道着歉,“地震了,地震了?”

    女孩被逗的哈哈大笑,“震你个大头鬼,检票了,拿行李,快,要不然回不去了。”

    宋念手忙脚乱的拿着卸下的行李,收拾完毕后,女孩在身后拽着他的衣角,“走吧,跟紧我,人太多了,容易走丢。”

    楚风铃听话的点了点头,还有些兴奋,是没挤过人群吗,“嗯嗯。”

    检票口,男孩屁股后面跟了个女孩,顺着人群排队检票,穿过长长的下走楼梯。站台上,女孩屁股后面跟着个男孩,沿着站台寻找着两人的车厢,“三,五,七,八,哎,找到了,那个,九号车厢。”

    绿皮火车的肚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人挤着人坐无虚席和脚下委屈安放的行李,车上突然不冷了,好像这趟列车要驶向春天。

    宋念废大力气抢的两张卧铺,正好可以一路睡回去,上下两层,1号床和2号床,楚风铃和宋念。两人顺着火车走廊找到自己的房间,卸下身上的行李,简单收拾了下,就上了床,楚风铃一脸好奇探着头在上铺看东看西,宋念睡倒在床上一脸享受,软卧真软!

    不一会儿,对面卧铺也来人了,一对中年夫妻,女人全身上下包裹的很严实,脸色不是健康的红润颜色,头上带着顶红色的毛线帽子,左手上露出戴着的一根粗粗的红绳……进门时朝睡在床上的两人寒暄着热情的打招呼,跟在她后面的男人没说话,一脸冷漠,头发仔细打理过,嘴巴旁没有胡茬,长得蛮帅,只是眼里有些被藏的很好的悲伤,指指三号床让女子先上去,自己在下面埋头收拾着他们带的不多的行李。

    四人都上了床,列车也开始慢慢的启动……楚风铃看东看西,宋念嘱咐她有事喊她就忍不住沉沉睡去,男人敲了敲上面的床板结巴费力的问了一句,“没事吧?”女人敲了敲床铺回应了她,“我没事。”

    白天,黑夜,一小时,三小时,六小时,七小时……宋念美美的睡醒了看了眼手机。楚风铃早就醒了在上铺追着剧。对面的男人买了饭,桌子上摆了三瓶白酒,其中一瓶已开封了,正吃着饭就着酒。女人睡的很沉,没有醒来。

    男人没说话,小声嚼着馒头和菜,看宋念醒来,招着手招呼着他吃点。宋念摆摆手,婉拒了。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火车变轨颠簸,女人咳嗽了一声,男人立马扔下了手中的饭就爬了上去,结结巴巴,“没事吧?哪里难受?”

    女人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担心了,不担心了。”

    宋念跟楚风铃看的一愣,不太明白咳嗽一声为啥这么大反应。

    男人俯下身,轻轻拿脸蹭在她的帽子上,柔声道,“饿了吗,要不要吃点饭,吃两口。”

    “好啊。”女人被男人扶下来,吃着刚买不久的饭菜,冲宋念笑笑,男子在一旁小口喝着闷酒……

    宋念趴向上铺,漏出个头,“风铃,饿了吗?我去买点饭。”

    “你等我下,我跟你一块去。”

    “好。”

    两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小口的饭菜咀嚼声,伴着酒香。

    两人沿着一节节车厢艰难的穿过,坐票的车厢满满的,人睡的东歪西斜,行李堆的地上都是,好难下脚……快到列车的尽头,终于看到了一盆盆炒好的饭菜,旁边还有大馒头和米饭,吃饭的人不多,男孩挑了两个女孩喜欢吃的菜,又买了几个馒头,结账时瞬间感慨,涨的真不是一点儿,两人又艰难返回自己的卧铺。快到门口,楚风铃嘀咕了一句,“那对夫妻好奇怪的啊,总感觉不太对劲儿。”

    宋念回了一句,“可能有什么不方便吧,别管了,人家的私事。”

    女孩咧着嘴,“嗯,我饿了,我要吃饭。”

    推门而入,车顶的灯被熄灭了,窗帘也被拉上了,房间里很黑,酒味很重,能看到地上一个男人倚着床坐倒在地上的轮廓。

    宋念想开灯的,被楚风铃打了一下,她指了指上面已经睡去的女人,宋念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两人蹑手蹑脚的扶着床靠近桌子,小心的打开饭菜和馒头,大口大口吃,小心翼翼嚼着,对面的男人醒了,抬起了头,上下摸索着不知在找着什么,好像从身上摸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一张纸递到了宋念手边,宋念接过,楚风铃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上面书写的两行文字,字迹潦草,还不连贯的东倒西歪,却有一种喝醉的美,应该是练过的:实在抱歉,我妻子得了重病……她快死了,有什么添麻烦的地方还望包涵一下,万分感谢!男人极低的一句,仿佛只有自己能听清自己,“她快要死了!”

    宋念摩挲着纸张,楚风铃熄灭了手电,两人对视了一眼,腮帮子还被撑的鼓鼓的忘记了下咽,两只手不由自主的靠近握紧,这一刻,是那么心悸,这文字,是那样的窒息,这屋子是那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沉默,像是有把死亡的镰刀要把生命贯穿。

    小桌子对面的男人似乎捂着嘴哭了,喉咙里嘶哑的小声窜出的时候他捂的嘴更紧了,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强忍着的悲痛,压下去的无声,泪花扑嗒扑嗒,心脏都要碎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男人放下酒瓶子,轻轻起身看了看上面,才翻进了自己的床上。

    宋念楚风铃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夹着菜,吃着馒头,夹着菜,吃着馒头,完事后慢慢收拾了。

    女孩上了床,男孩看了眼男人,往朝他那面的桌子放了支烟,白将,味重,呛的人少点愁。

    第二天无事,简单吃吃饭,陪女孩追追剧,看着外面的风景,偶尔偷偷打量下对面的女人。

    窗帘被拉开了,火车正经过一片山林,绿意葱葱,阳光透过带霜的玻璃,照在他们恩爱的身上。对视时,女人总是对他们笑笑,男人也很客气,结结巴巴的招呼着他们。

    目的地还有一个黑夜的脚步,晚上,男人特地买了几个菜,先扶女人下来,又招呼着宋念和楚风铃下来一块吃,反复推脱,盛情难却。

    小桌上排列了五个菜,两荤三素。男人往一次性塑料杯倒着酒,给宋念也倒了些,女人女孩没倒。女人拿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点,男人想夺,她笑笑,他愣住,伸着手僵直地看她倒了些。女孩又接过女人手中的酒瓶,倒了不少,男孩没拦。

    四人夹着菜,大口吃着饭,俩男人豪爽的碰着杯俩女人小口的轻抿,……女人的嘴唇红红的,馒头混着血渍被她咽下,药已经不管用了,化疗也没意义了,也许下一刻就要告别,生就生,死就死,管那么多,反正这刻是活的,下刻在说!男人也知道,酒和馒头下的口更大了,不去看女人,偏着头,有泪花。

    女人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花,冲对面的男女歉意地笑笑,放下筷子,拍着男人的后背,目光远远,开口道,“我这个傻男人啊……总是爱哭,让小辈看笑话了,我得了重病,已经治不了了,快要死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趟列车,生命尽头的末尾旅途,我和他啊,也是认识在这样的冬天,那日雪山皑皑前有了联系。”

    女人停顿了一下,思索着,看着面前的男女一脸艳羡,“你们情侣也很相爱嘛,男孩眼里有你,女孩眼里有你……这么多年,我们也是,我俩都爱自由,不喜欢拘束和平淡,不喜欢那些迂腐的规则秩序和明白……我们爬过雪山,我们走过平原,我们蹚过大河,我们渡过冰川,我们登过高山,我们逛过古城,草鹅堆里打过滚,广场上吃过泡面,小吃街里买过好多串糖葫芦,他给我买好多零食,会哄我开心,我生病,他像傻子一样一直陪着我,撵都撵不走……”女人说到这里已经溃不成声,男人轻拂着她的脸,擦着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女人指着漆黑的窗外,“你看这一路,有好多山峦,有好多深崖,有好多颜色,有飞雪,有树木,有流水,有雁儿,往后还有盛开着的花朵,青涩着的庄稼,笑语着的人们,还有那座熟悉的雪山,我们相识的地方看一看,还有赶去的我们,恩爱着的你们走一走,一定要幸福下去啊!除了生死,之外的都是小事,都不能将人分开!道路无论是泥泞还是干净,是平整还是坎坷,难走,好走?都没关系的,心碎的时候,衰到极致,总会有个人踏雪而来,缝缝补补你这个现在……”

    女孩掉着泪,男孩红着眼。男人抓紧着她不暖的手掌,女人凄惨的笑意,像被风霜捶打过的蔷薇那样,她的手拨拉着腕间粗粗的红绳,原来还有一圈和田玉的平安扣在后面,是那躲藏起来的平安吗?

    女人转头看向男人,用手替他擦去眼泪,摔掉耷拉着的鼻子口水,让他当着小辈的面发誓,“自己离开后,你也会好好的活下去,好好吃饭,睡觉……”

    男人举起手臂,一脸绝然,用不太灵光的嘴巴发着誓言,“我会好好活,好好活下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活得很好……”

    女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最后一眼。

    女人叫迷蝶,男人叫栖云,那座雪山叫贡嘎,中途在成都下了站,没有打扰还有路远的男孩女孩。

    刚来时少年听了男孩的故事,是悲剧,要走时男女听了女人的故事,是悲剧,为什么,别人的故事是那么的悲剧,听哭了旁人,自己却能淡定的说出清晰?

    火车还在向前急速奔驰,带着锈迹转动的轮子是否磨出了火星儿?路途是弯曲,变轨,还是直线?前面应该没有这么动人的故事了,也没有听说还有人要离去。

    宋念楚风铃沾了酒沉沉睡去,火车的摇晃是最好的摇篮曲,偶尔的梦呓,有我的心思,有你的名字。靠站还是下站,上来还是下去,中途还是结尾,人还是车?不告而别还是郑重离去?

    第三天上午,火车已经减速,马上就要下车,到站。小桌子上留着一瓶男人未启封的酒,一张纸上楷体工整:你们会结婚的吧!这瓶酒留给你们当个纪念,我们昨天敬过酒了呦,若是有机会去到婚礼,份子钱就不随了哈,每个人都有故事,我俩的故事已经到了结尾,你们的故事还要动听的演绎,往后的路还长着,人贵在珍惜!

    宋念叠好纸条放好,楚风铃在旁不语,心情很低落,俩人收拾好行李,挤着人群下了车。

    人潮汹涌,出了车站,宋念想叫个车回去的,电话突然响了,陈秀梅打来的,接通以后老太太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宋念,你下车没有,我来接你了,在门口,哎,挤死我了!”

    “你来了?你怎么来了?”

    “对,来接你。”

    “你在哪里?”

    “一个路口,旁边有个大电视。”

    “我知道是哪里了,你在哪里别动,我马上过来。”

    “行,好,好。”

    “风铃,陈秀梅来接我们了,快走。”

    宋念拽着女孩手在人群里穿梭,找着陈秀梅说的大电视,隆冬的天,身上都跑出了细汗。

    陈秀梅站在一处台阶上叼着烟,挥舞着手臂,吸引了好多人目光,“臭小子,这里,这里。”

    “陈秀梅!陈秀梅!”

    到了身边,男孩女孩身上的大包小包被老太接过卸下放在了她开来的烧油三轮车上,女孩甜甜的打着招呼,“你怎么来了?”

    陈秀梅拉过宋念小声的贴着他耳朵,“我来接我孙媳妇儿。”

    “什么啊,你啥时候会开三轮车了?还有三轮车谁家的?安全吗?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陈秀梅给了宋念脑袋一巴掌,“问题真是多,碎嘴子,愿意坐,坐,不坐,跑着回去。”

    “坐坐坐,能不坐嘛。”

    陈秀梅让两人上车,围巾手套都带上,又用被子包裹严实后,自己则在前边开车,老太太拧动油门,烟筒里燃起了一阵阵黑烟。

    回家的路啊,不长不短,车开的稳当,后车兜载着宋念楚风铃,陈秀梅在前边哼着小曲一身轻快……那条巷子快到了!

    鞭炮声响起,小巷还是和以往一样,好热闹的,街道上的小孩子疯窜打闹,小摊贩前的讨价还价,巷口的大红灯笼挂的很高,还有冰糖葫芦烤地瓜,家家户户都充满着喜气呐!

    车行进疙疙瘩瘩的小路,独属于此地的土地味道传来,宋念探出头,看着越来越熟悉的环境,楚风铃趴在他肩上还睡着,睫毛颤颤。

    拐入巷口,有熟人大声的打着招呼,“去哪儿了?老太。”

    陈秀梅神气的回答,“接我大孙子呢!”

    过门后车子停在小院里,舟车劳顿的两人收拾着后车兜里的行李,陈秀梅转身在门口放了一挂提前准备的长长鞭炮,地上留下一片红色的碎屑……往后的数天里,陈秀梅显露着好手艺,宋念在家挨着骂,楚风铃陪老太聊天解着闷儿,没事还能跟着老人家学学做菜……日子慢慢平和下来,悠悠闲闲,实在钟爱。这一年比上一年热闹,不,比年年都热闹好多,因为多了一个人,因为有女孩在。

    过年的大包子陈秀梅蒸了好多锅,鸡鱼买的好多条,还有饺子,蒸糕,丸子和各种菜品放满桌子没空当。

    腊八,小年,立春,今天的年夜饭,明天的春节,数着数着的节日就要过去这年。

    除夕的今天,屋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烟花颜色映在天际。宋念陈秀梅照例如往年一样去坟地寺庙上了香,烧了金元宝。女孩留在家里看家,宋念把红烛点的很多很旺,不黑。

    天光破晓,三人大口吃着刚刚从锅里捞出冒着热气的饺子,楚风铃朝陈秀梅竖着大拇指,惹得老太太笑容灿烂,宋念忙殷勤的拍马屁不愿落后。

    太阳高了几分,女孩在一旁大笑,看着祖孙两人斗嘴似的忙活完了红彤彤的春联,陈秀梅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放在两人的手中,女孩推脱不要,被她“强制”收下,宋念跪下朝陈秀梅磕了个头,女孩重重一拜,老人端正站着,快速揉揉眼睛,安心受下……一高一下,一跪一站,我长大了,幸好你还没有老去,我变老了,幸好你过得还不错!

    下午早早的,陈秀梅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鸡,鱼,宋念带来的海鲜特产……楚风铃帮老人打着下手,煎炒烹炸煮,两人在厨房忙活着,宋念几次去帮忙都被赶了出来,因为实在手笨拖延了进程,所以就搬了个小板凳在厨房门坐着,陈秀梅出来进去总是给他一脚,又嫌他碍事……

    夜晚,没有星星,烟火却是一朵朵的在巷子上空炸开。屋里灯火通明,火炉供着暖,随着最后一个菜的出锅,年夜饭就告成了,八菜四汤,可谓是宋念从没见过的丰盛,陈秀梅从里屋抱出两坛酿好的梅子酒,宋念分着老太倒好的酒杯,楚风铃递着饭碗,入座,动筷,推杯换盏,不一会脸上就多了绯红的色彩。

    聊着天,揭着短,打着趣,正笑着,说着以前偷酒的故事,说着以前表白的诗篇,说着以前的难过,说着现在的喜乐,陈秀梅倒了满满一杯梅酒搁在桌边,点了根烟,一脸笑意,笑呵呵的看着面前两人的斗嘴……

    两坛不小的梅子酒被三人分于肚中,人没醉,兴未尽,陈秀梅起身想去里屋再拿两坛子的,被宋念伸手拦下,宋念起身回自己屋拿了两瓶带回来的不同的白酒,一瓶装着两人故事,一瓶装着那个城市,又从收拾整齐的行李最上面拿过那个一直没放下的包,把包里的东西取出,一只手握着两瓶度数高的白酒,一只手托着两个精装的礼盒,一大一小,一上一下。

    宋念将酒在桌子上放牢固,伸出双手一件捧给一人,“过年,都有礼物,呐,风铃你的,呐,陈秀梅别说我不给你花钱,你的。”

    女孩拍拍手上的油渍,一脸欣喜的接过,陈秀梅也慌忙接过。女孩的礼盒里躺着一套牌子的护肤品,乳白色瓶身,老人的小盒子里有一圈银花花的镯子,上面雕刻着传统的吉祥云纹。

    楚风铃探头探脑的托着盒身走到老人身边,拧开一瓶,“阿奶,你闻闻香不香,好不好闻?”

    “香,好闻的。”

    “阿奶,试试镯子?”

    陈秀梅往衣服上抹了抹没沾什么东西的手,“好嘛!试试。”

    “我给你带上。”

    “好啊!”

    陈秀梅晃荡着手腕,圆圆满满,“丫头,你看好不好看?”

    女孩甜甜的答话,“好看的!他买的怎么会不好看!阿奶。”

    老少俩人拿着礼物依偎在一起开心大笑,宋念看着她们笑着自己也傻笑着,倒的白酒也刚刚好。

    这顿饭不知道持续到什么时候,最后,宋念强撑着最后一分清醒晃晃荡荡的将喝醉的牢牢护住银镯子的陈秀梅扶回床上,又轻拍着抱着喝空的酒坛子耍酒疯的楚风铃呕吐……酒坛子咕噜噜的在地上滚远,下一年已经来到身边!

    女孩子喝醉后脸色都红扑扑的,嘴里说着不知名的醉话,时而傻笑出声,时而发生神经,时而又变得哭哭啼啼地好委屈,慢慢安静,慢慢睡着,慢慢天明,呼吸渐渐均匀,响起阵阵鼾声……

    青衣巷的冬天快过去了,这一年结束了!

    楚风铃在开饭之前接了个语音电话,是爸妈打来的,远在西方的意大利,女孩在这头大声的炫耀着这里的热闹,一会年夜饭要吃的有多么多么好,拍照片们馋死你们……还有个傻子和阿奶在这不大的小院子里,也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