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老师傅的陪同下，去了当地一家卫生院。
一切都是纯白。弥漫的来苏水味有些刺鼻。
小地方对身份的审查不大严格，再加上事态紧急，他们最终得以蒙混过关。为了防止感染，伤口用了双氧水消毒。小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转天还要回卫生院换药。
小鹏从治疗室挨了出来。伸手一摸，额头汗涔涔的发冷。
江樊知道，消毒一定很痛。可是他根本不敢去安慰——他不知道要怎么向老师傅解释，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小鹏。
他对小鹏感到深深的恐惧——昨天那个活泼的小师弟已经死在了晚上。
因为有血有肉的活人，一夜间却换了另外一个魂魄。
面前的家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他到底是谁？
关于小鹏受伤的真相，江樊难以启齿。只好任由小鹏编造谎言，瞒过了他的老师傅。
他困惑，他不解。于是早晚要问个明白。
小鹏受了伤，再加上老师傅喝醉以后又犯了头晕的毛病，今天没有开业。
上午的院子洒满了阳光。风吹动了院外的白杨叶儿。老师傅在屋子里面沉沉睡了过去，只有小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伤口还疼吗？”
江樊的话与其说是关心，更不如说是试探。
“疼。很疼。”小鹏的目光冷淡了，像是冬日的寒冰，“因为——你不相信我。”
江樊愣住了，变得语塞。
小鹏坐在椅子上，面朝着院门口。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活泼，像是落入地狱的天使，被剥夺了飞翔的双翼。
“你说过不会再离开的——可你食言了。”
“不——你不是小鹏。”
江樊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面前的少年转过身，眼睛一亮，感到些许意外。可紧接着，希望的光芒便快速褪了色，
“我不是小鹏——那你说，我又是谁呢？”
“我才不管你是谁。”江樊握紧了拳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总之，你把小鹏给我还回来！”
面前的少年艰难喘着气，仿若溺入了无边的苦海。
看到豆大的泪水从他的腮边滚落，江樊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
本想道歉安慰，少年却夺门而出。院里空荡荡的，江樊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停在原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真实，肯定不是做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醒着——亦或者，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江家饭店的消失，怀疑与小鹏的见面，怀疑世界的一切一切，都是扭曲的幻觉。
他更害怕了，越想越糊涂。糊涂过后，他选择了逃避。
至少他还有老师傅。可是他怕火，又怎么配做老师傅的徒弟？
“江樊！过来搭把手儿。咱做午饭了。”
江樊这才意识到：没有了小鹏，自己怕火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
他到底应不应该坦白？和老师傅重新见面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跟老师傅说了，唯独隐瞒了自己怕火的事实。
这时候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晚了？
也罢，拼了！江樊狠下心，进了厨房。
老师傅早就已经把菜切好，只等着江樊开火。
“小鹏呢？”
“出去了。”江樊一面说，一面做起准备工作。
他看到老师傅眉头一皱：“你也不拦着他！他都受伤了，还要出去疯跑？”
一听老师傅提到小鹏，江樊觉得口苦。为了不暴露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江樊摇摇头，只好继续编谎：
“拦了，拦不住。”
老师傅没再说话，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江樊听到句语重心长的话：
“要是洛海鹏有你这个大徒弟一半懂事，继承我的手艺，该多好啊。”
江樊心里一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正拿着锅铲，一边和老师傅聊天，一边在灶台上面炒菜！
他刚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灶台上做了什么！低头一看，炉子上的火苗老老实实，丝毫没有造反的意思。
江樊被自己震惊到了：手里面的动作他明明没有学过，肌肉记忆却不断复现，时刻提醒着他火候以及翻炒的技巧……
看着桌上的菜，江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菜做出来的，心里更是迷雾重重。
曾经，他不论多努力，也无法在灶台上做饭。
可是今天，这登天一样的难题却突然消失不见，变得一马平川……
很快他就注意到老师傅拿筷子的手：烫伤的疤痕居然消失了！
发觉不对劲，江樊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右手赫然出现一块疤，和他印象里老师傅的那块完全一样！
一瞬间，江樊觉得天旋地转，手上的疤痕开始火辣辣的发痛。杂乱无章的记忆，像是奔腾不息的瀑布，灌进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江文秀，在镇子里开了江家餐厅。
他看到了葬礼——父亲在灵柩前垂泪，自己呆在那里不知所措。那天，法槌落定之后，父亲被人带走，母亲再也没了笑脸……
他听到了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身上也是着了火一样疼。
他在严厉的管教下长大，少有纰漏就会被罚。直到那天他拿了钱从家里跑出去，让母亲抓到后送入了老师傅的门下……
“这孩子就不是学习的料。你就教他手艺，做个厨子算了！”
老师傅对他向来很好。为了逃避他的母亲，江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为此，他一直很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老师傅的意思。
“江樊，你怎么了？”
老师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樊努力扒拉几口饭，尽量摆出一切正常的样子：“我只是有些担心小鹏。”
这些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相？
“江樊。”老师傅担忧地看着他，“你是个好孩子。请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小鹏出去玩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
他明明和小鹏只出去了一天——这更让他疑惑不解了！
何况这一堆多出来的记忆，分明和他原本的记忆相悖啊！
他只好把小鹏的谎话又说了一遍，怎奈老师傅却摇着头，委婉揭了谎！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打架了，对吧……小鹏刚来的时候我就和你嘱咐过了。他还小，你不要把你跟你母亲的矛盾转嫁进来。何况他这么可爱一小孩，又和你最亲——你要是想在我这里继续待着，得好生让着人家……”
听到这里，江樊放下了筷子，起身就走。
老师傅居然没有说话，也没有拦他……
一切都是纯白。弥漫的来苏水味有些刺鼻。
小地方对身份的审查不大严格，再加上事态紧急，他们最终得以蒙混过关。为了防止感染，伤口用了双氧水消毒。小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转天还要回卫生院换药。
小鹏从治疗室挨了出来。伸手一摸，额头汗涔涔的发冷。
江樊知道，消毒一定很痛。可是他根本不敢去安慰——他不知道要怎么向老师傅解释，更不知道怎样去面对小鹏。
他对小鹏感到深深的恐惧——昨天那个活泼的小师弟已经死在了晚上。
因为有血有肉的活人，一夜间却换了另外一个魂魄。
面前的家伙，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那他到底是谁？
关于小鹏受伤的真相，江樊难以启齿。只好任由小鹏编造谎言，瞒过了他的老师傅。
他困惑，他不解。于是早晚要问个明白。
小鹏受了伤，再加上老师傅喝醉以后又犯了头晕的毛病，今天没有开业。
上午的院子洒满了阳光。风吹动了院外的白杨叶儿。老师傅在屋子里面沉沉睡了过去，只有小鹏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面发呆。
“伤口还疼吗？”
江樊的话与其说是关心，更不如说是试探。
“疼。很疼。”小鹏的目光冷淡了，像是冬日的寒冰，“因为——你不相信我。”
江樊愣住了，变得语塞。
小鹏坐在椅子上，面朝着院门口。他早已没了往日的活泼，像是落入地狱的天使，被剥夺了飞翔的双翼。
“你说过不会再离开的——可你食言了。”
“不——你不是小鹏。”
江樊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却格外刺耳。
面前的少年转过身，眼睛一亮，感到些许意外。可紧接着，希望的光芒便快速褪了色，
“我不是小鹏——那你说，我又是谁呢？”
“我才不管你是谁。”江樊握紧了拳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总之，你把小鹏给我还回来！”
面前的少年艰难喘着气，仿若溺入了无边的苦海。
看到豆大的泪水从他的腮边滚落，江樊意识到自己说重了话。
本想道歉安慰，少年却夺门而出。院里空荡荡的，江樊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停在原地，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疼得真实，肯定不是做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醒着——亦或者，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江家饭店的消失，怀疑与小鹏的见面，怀疑世界的一切一切，都是扭曲的幻觉。
他更害怕了，越想越糊涂。糊涂过后，他选择了逃避。
至少他还有老师傅。可是他怕火，又怎么配做老师傅的徒弟？
“江樊！过来搭把手儿。咱做午饭了。”
江樊这才意识到：没有了小鹏，自己怕火的事情很快就会暴露。
他到底应不应该坦白？和老师傅重新见面的时候，他什么事情都跟老师傅说了，唯独隐瞒了自己怕火的事实。
这时候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晚了？
也罢，拼了！江樊狠下心，进了厨房。
老师傅早就已经把菜切好，只等着江樊开火。
“小鹏呢？”
“出去了。”江樊一面说，一面做起准备工作。
他看到老师傅眉头一皱：“你也不拦着他！他都受伤了，还要出去疯跑？”
一听老师傅提到小鹏，江樊觉得口苦。为了不暴露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江樊摇摇头，只好继续编谎：
“拦了，拦不住。”
老师傅没再说话，深深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江樊听到句语重心长的话：
“要是洛海鹏有你这个大徒弟一半懂事，继承我的手艺，该多好啊。”
江樊心里一愣。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正拿着锅铲，一边和老师傅聊天，一边在灶台上面炒菜！
他刚才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灶台上做了什么！低头一看，炉子上的火苗老老实实，丝毫没有造反的意思。
江樊被自己震惊到了：手里面的动作他明明没有学过，肌肉记忆却不断复现，时刻提醒着他火候以及翻炒的技巧……
看着桌上的菜，江樊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菜做出来的，心里更是迷雾重重。
曾经，他不论多努力，也无法在灶台上做饭。
可是今天，这登天一样的难题却突然消失不见，变得一马平川……
很快他就注意到老师傅拿筷子的手：烫伤的疤痕居然消失了！
发觉不对劲，江樊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右手赫然出现一块疤，和他印象里老师傅的那块完全一样！
一瞬间，江樊觉得天旋地转，手上的疤痕开始火辣辣的发痛。杂乱无章的记忆，像是奔腾不息的瀑布，灌进了他的脑海。
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江文秀，在镇子里开了江家餐厅。
他看到了葬礼——父亲在灵柩前垂泪，自己呆在那里不知所措。那天，法槌落定之后，父亲被人带走，母亲再也没了笑脸……
他听到了鞭子抽在肉上的声音，身上也是着了火一样疼。
他在严厉的管教下长大，少有纰漏就会被罚。直到那天他拿了钱从家里跑出去，让母亲抓到后送入了老师傅的门下……
“这孩子就不是学习的料。你就教他手艺，做个厨子算了！”
老师傅对他向来很好。为了逃避他的母亲，江樊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回去。为此，他一直很听话，从来没有忤逆过老师傅的意思。
“江樊，你怎么了？”
老师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樊努力扒拉几口饭，尽量摆出一切正常的样子：“我只是有些担心小鹏。”
这些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相？
“江樊。”老师傅担忧地看着他，“你是个好孩子。请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小鹏出去玩的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月？
他明明和小鹏只出去了一天——这更让他疑惑不解了！
何况这一堆多出来的记忆，分明和他原本的记忆相悖啊！
他只好把小鹏的谎话又说了一遍，怎奈老师傅却摇着头，委婉揭了谎！
“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打架了，对吧……小鹏刚来的时候我就和你嘱咐过了。他还小，你不要把你跟你母亲的矛盾转嫁进来。何况他这么可爱一小孩，又和你最亲——你要是想在我这里继续待着，得好生让着人家……”
听到这里，江樊放下了筷子，起身就走。
老师傅居然没有说话，也没有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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