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们回到了云和斋。
一路上，两个人均沉默不语，似乎是暴风雨的前兆。
“做好准备了么？”
夜深人静，江樊的小屋子里，传来少年的低语。
江樊点了点头，目光却在躲闪。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很显然，面对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江樊感觉到了害怕。
小鹏究竟是谁呢？是一开始那个调皮捣蛋的机灵鬼，还是后来那个患得患失的疯子？
小鹏缩在角落里面，直愣愣望着江樊，像是一只羁押在牢笼中的困兽。
“对哦……我是谁？”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这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江樊不再说话，抬起头望向了门口。
秋天了，鸣蝉已歇。远远的只能听到蟋蟀的悲鸣。
“人类是孤独的动物。”小鹏的嘴巴动了动，“无论再怎么共情，也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江樊并不理解这话的意义，只好无奈地摇头。
他是多么希望那个调皮可爱的小鹏能够回来啊，可他无法逆转时间。
“所以，那天，在山里面的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列车的故事么？”小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
“你……相信我吗？”
江樊蹙了蹙眉。
看到江樊的反应，小鹏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
“到现在为止，一共经历了8785次从山上那天早晨到现在的循环。其中有7721次，你在下山之后直接从人间消失不见，在剩下的1054次循环里，有556次你失去了自主意识，成为了别人。”
“共有198次循环，你没有受他人意识的影响而迷失自我。其中有8次，你跑到山上找我，提到了莫凡这个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名字。”
“最后有3次循环，你愿意听我讲话，让我们的交谈持续到了现在。”
江樊怔怔看着他，很显然是没有听懂。
“我知道你不理解——不要担心，马上你就会懂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响指。刹那间，身体一沉，似乎是掉入了深梦。
他来到了未知的空间，看到了很多很多个自己。
“就在那天，列车脱轨了。”
他看到了那一天，整个空间坍缩成了无尽的黑暗。
“空间不论怎样变换，它都在那里，我们只能改变视角，却不能改变原理。”
身体开始急剧下落。随着视角不断变换，一次又一次循环的记忆，开始涌现进江樊的脑海！
他在抗拒，他想逃离……
可是现在，他成了四不像的怪物：他是江家餐厅做学徒的江樊，是待在老师傅身边的江樊，是既怕火又不怕火的江樊，是多种可能性同时存在的江樊个体……
他很难把自己的任何一部分区分出来，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究竟归属哪里！
江樊慌了，紧闭着眼睛，只想快点从这个可怕的空间逃离！
就在这时，暖流从他的心里升起，逐渐包裹住了全身。一切的混乱、恐惧、不安，都逐渐被这股暖流抚平了。
“别怕。”
他听到了小鹏温柔的声音，
“这就是世界最真实的样子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最后一次循环，你在空间中撑到了现在。”
江樊睁开眼睛，发现空间变得逐渐开阔。小鹏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四周空无一物，白光充满了整个世界。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恐惧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这种平和并不理性，恰恰相反，它带有几分神性色彩。
“对不起。”小鹏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想念初见时的那个我——很抱歉，那时候我过于软弱，没能替你留住他……”
“你到底是谁？”
江樊看着小鹏，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是流星，来自于本世界之外。”
“那我现在在哪里，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催眠的小把戏。放心，醒来以后没有什么副作用，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小鹏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关于世界的“真相”。”
……
假设一个硬币，有两个不同的面。现在将它掷在桌面上，就会产生两种可能。
依照我们的常识，如果硬币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只要投掷的次数足够多，两种可能出现的次数便会趋近相等。
事实是，这仅仅是我们假想出的理想情况。在真正掷硬币的过程中，硬币的结果其实早就已经被注定了。
影响硬币正反的因素有很多：诸如掷硬币的角度、力度，我们统称为投硬币的主观因素；相对的，硬币在空气中受到的阻力、地球给出的万有引力、桌面的弹性等等因素，可以称之为客观因素。
主客观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只会得到一个结果——硬币是正面，或者硬币是反面。
当客观因素相对不变时，如果我们改变主观因素，就可以随心所欲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在硬币这个例子里面，如果客观因素不变，我们用主观去影响结果，其实就是通过控制投掷硬币的力度、角度，让掷出去的硬币结果顺从我们的意愿。
看上去很合理？
但真相是，我们所认为的“主观”，其实只是客观的一种。
地面上旋转的陀螺必定有一天会停止，水在只受重力的影响下一定往低处流。我们的主观意识，恰恰依靠的也是这些。
我们总结了这些规律，并尝试用这些规律去为主观而服务：客观条件不变时，如果有人熟练掌握了掷硬币的技巧，并借此跟别人打赌，那么他必定赢走别人手里的钱。
然而，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客观规律足够诚实和可靠。
那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些规律？
如同坐在一辆匀减速行驶的公交车上，我们必然会感觉到水平方向上惯性力的存在。
现在，世界就是这辆公交车，客观定律就是乘客所感受到的惯性力。
“然而，这趟名叫世界的班车，很快就要停车了。”
一切规律都将走向覆灭——即便熟练掌握了掷硬币的技巧，却依然会在赌局中输得一塌糊涂。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论你怎么投掷，硬币永远都不会落地，哪里还有正面反面的区别？
规律覆灭的地方，带来的必然是混乱。
“没有客观定律的支撑，意味着掷硬币的结果既正又反，也就是你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这也就是你通过在可能性中通过遍历找到所需结果的理论依据。”
人是有意识的的动物。一旦世界开始违背我们的规律运行，我们都会敏锐地觉察到。
在末日，人人都可以通过崩坏的定律改变世界，成为世界的造物主。可悲的是，我们永远无法逆转宇宙的运动，只能亲眼见证着自己连同自己所依靠的世界一起，缓慢地走向死亡。
……
一路上，两个人均沉默不语，似乎是暴风雨的前兆。
“做好准备了么？”
夜深人静，江樊的小屋子里，传来少年的低语。
江樊点了点头，目光却在躲闪。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很显然，面对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江樊感觉到了害怕。
小鹏究竟是谁呢？是一开始那个调皮捣蛋的机灵鬼，还是后来那个患得患失的疯子？
小鹏缩在角落里面，直愣愣望着江樊，像是一只羁押在牢笼中的困兽。
“对哦……我是谁？”他的声音冷冷的，没有任何的感情，“这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江樊不再说话，抬起头望向了门口。
秋天了，鸣蝉已歇。远远的只能听到蟋蟀的悲鸣。
“人类是孤独的动物。”小鹏的嘴巴动了动，“无论再怎么共情，也永远做不到感同身受。”
江樊并不理解这话的意义，只好无奈地摇头。
他是多么希望那个调皮可爱的小鹏能够回来啊，可他无法逆转时间。
“所以，那天，在山里面的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列车的故事么？”小鹏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
“你……相信我吗？”
江樊蹙了蹙眉。
看到江樊的反应，小鹏并不意外。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数字。
“到现在为止，一共经历了8785次从山上那天早晨到现在的循环。其中有7721次，你在下山之后直接从人间消失不见，在剩下的1054次循环里，有556次你失去了自主意识，成为了别人。”
“共有198次循环，你没有受他人意识的影响而迷失自我。其中有8次，你跑到山上找我，提到了莫凡这个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名字。”
“最后有3次循环，你愿意听我讲话，让我们的交谈持续到了现在。”
江樊怔怔看着他，很显然是没有听懂。
“我知道你不理解——不要担心，马上你就会懂的。”
突然，他听到了一个响指。刹那间，身体一沉，似乎是掉入了深梦。
他来到了未知的空间，看到了很多很多个自己。
“就在那天，列车脱轨了。”
他看到了那一天，整个空间坍缩成了无尽的黑暗。
“空间不论怎样变换，它都在那里，我们只能改变视角，却不能改变原理。”
身体开始急剧下落。随着视角不断变换，一次又一次循环的记忆，开始涌现进江樊的脑海！
他在抗拒，他想逃离……
可是现在，他成了四不像的怪物：他是江家餐厅做学徒的江樊，是待在老师傅身边的江樊，是既怕火又不怕火的江樊，是多种可能性同时存在的江樊个体……
他很难把自己的任何一部分区分出来，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究竟归属哪里！
江樊慌了，紧闭着眼睛，只想快点从这个可怕的空间逃离！
就在这时，暖流从他的心里升起，逐渐包裹住了全身。一切的混乱、恐惧、不安，都逐渐被这股暖流抚平了。
“别怕。”
他听到了小鹏温柔的声音，
“这就是世界最真实的样子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最后一次循环，你在空间中撑到了现在。”
江樊睁开眼睛，发现空间变得逐渐开阔。小鹏站在自己的面前，脸上挂着温柔的笑。
四周空无一物，白光充满了整个世界。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恐惧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这种平和并不理性，恰恰相反，它带有几分神性色彩。
“对不起。”小鹏低下头去，“我知道你想念初见时的那个我——很抱歉，那时候我过于软弱，没能替你留住他……”
“你到底是谁？”
江樊看着小鹏，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是流星，来自于本世界之外。”
“那我现在在哪里，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一点催眠的小把戏。放心，醒来以后没有什么副作用，不必担心——”
说到这里，小鹏顿了顿，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关于世界的“真相”。”
……
假设一个硬币，有两个不同的面。现在将它掷在桌面上，就会产生两种可能。
依照我们的常识，如果硬币没有被人动过手脚，只要投掷的次数足够多，两种可能出现的次数便会趋近相等。
事实是，这仅仅是我们假想出的理想情况。在真正掷硬币的过程中，硬币的结果其实早就已经被注定了。
影响硬币正反的因素有很多：诸如掷硬币的角度、力度，我们统称为投硬币的主观因素；相对的，硬币在空气中受到的阻力、地球给出的万有引力、桌面的弹性等等因素，可以称之为客观因素。
主客观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只会得到一个结果——硬币是正面，或者硬币是反面。
当客观因素相对不变时，如果我们改变主观因素，就可以随心所欲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在硬币这个例子里面，如果客观因素不变，我们用主观去影响结果，其实就是通过控制投掷硬币的力度、角度，让掷出去的硬币结果顺从我们的意愿。
看上去很合理？
但真相是，我们所认为的“主观”，其实只是客观的一种。
地面上旋转的陀螺必定有一天会停止，水在只受重力的影响下一定往低处流。我们的主观意识，恰恰依靠的也是这些。
我们总结了这些规律，并尝试用这些规律去为主观而服务：客观条件不变时，如果有人熟练掌握了掷硬币的技巧，并借此跟别人打赌，那么他必定赢走别人手里的钱。
然而，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客观规律足够诚实和可靠。
那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些规律？
如同坐在一辆匀减速行驶的公交车上，我们必然会感觉到水平方向上惯性力的存在。
现在，世界就是这辆公交车，客观定律就是乘客所感受到的惯性力。
“然而，这趟名叫世界的班车，很快就要停车了。”
一切规律都将走向覆灭——即便熟练掌握了掷硬币的技巧，却依然会在赌局中输得一塌糊涂。
原因很简单，因为不论你怎么投掷，硬币永远都不会落地，哪里还有正面反面的区别？
规律覆灭的地方，带来的必然是混乱。
“没有客观定律的支撑，意味着掷硬币的结果既正又反，也就是你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这也就是你通过在可能性中通过遍历找到所需结果的理论依据。”
人是有意识的的动物。一旦世界开始违背我们的规律运行，我们都会敏锐地觉察到。
在末日，人人都可以通过崩坏的定律改变世界，成为世界的造物主。可悲的是，我们永远无法逆转宇宙的运动，只能亲眼见证着自己连同自己所依靠的世界一起，缓慢地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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