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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去看看那人间烟雨

    苏清举强忍着一声不吭。

    惨白爪影一顿,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阻碍。

    “有点意思。”

    徐朗照眉头一挑,骈指控制骷髅头逼近神像,怨魂之力层层铺盖而出。

    虚空中不可见层面,灰暗的光雾浸入遗迹大殿。苏清举仍然坐着不动,“万物炼成阵”突然自己启动,阵纹亮起来,虚空中仿佛睁开了一只深邃的眼睛。

    苏清举的视角仿佛无限扩张,邪异的小小骷髅头被扩大上千倍,赫然呈现出九百九十九层的通天妖塔,里面囚禁着的数也数不清的怨魂,哀嚎着,恸哭着,并极力向塔外伸着手,有些躯体都腐烂了,只剩白花花的骷髅架子,空洞洞的眼眶里,是微弱的求生欲和对这世间一切的恶毒的诅咒。

    那无数的手,仿佛已触到了苏清举的脸上,恶心黏腻的触感,直叫他脸色发青。他还是没有动,通天妖塔尽管已无限逼近大殿,却始终差着一点距离,可能不足半寸,可能就差那微妙的一层窗户纸,却比十万八千里的鸿沟还要难以逾越。

    “无限之境……”

    苏清举喃喃说,觉察到神力在消耗,他心里明白代价不菲,当即不再忍耐,携着万般怒恨,翻手一掌拍下去。

    咚!

    无形的响轰然炸开,层层尖锐气爆,把徐朗照给震得一懵,骷髅头如遭重击,“咣”一声倒飞回去,猛地撞断一根柱子。

    徐朗照察觉到无形的气域翻覆,向他倾轧而来,怒喝一声:“你找死!”

    捻诀施法,惨白鬼火冲天而起,任由气域翻覆,始终无法突破火焰。

    苏清举叹了口气,自己修为太弱,能做的实在有限,不过今日收获颇多,比如遗迹大殿的更深层的功用及其上下限,比如徐朗照的实力以及他手上器物的底细,总算是有了破局的眉目。

    轰!

    徐朗照正待一把火烧了山神庙,天空乍起一道春雷,他的目中闪过畏惧,很清楚神魂出窍容不得半点差错,当即控制小骷髅头闷头冲出山神庙,一径地回到徐府。魂体归窍,他睁开眼睛时,满面阴沉之色,“早听闻乌灵山有山神存在,当初不显迹,却为何现下冒头?不过,是否山神还未可知,苏清举,这一切跟你有没有关系呢?”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敲门声适时响起。

    徐朗照整了整衣装,开门出去,见徐安手上背着把伞,抬头望向阴暗昏沉的天空,雨还没下下来,但却是迟早的事,心情有所好转,笑道:“你怎知要下雨了?”

    徐安笑道:“公子何等尊贵之躯,不管下不下雨,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你说得对,有备无患,未雨绸缪,不管是否山神,除掉就是了……”徐朗照看着天空喃喃说。

    徐安一愣,不解话中真义,徐朗照却已笑着看他,“你读过书?”

    “回禀公子,小人父母在世时,读过两年私塾。”徐安乖巧回答。

    徐朗照道:“命运让你不能承欢膝下,命运让你不能继续读书,可曾有过怨恨?”

    徐安道:“有过,但为了活下去,只能忘却。”

    两人来到外面,马车已备好。

    徐朗照让徐安同乘,徐安在车内不敢坐,躬身站着,徐朗照很满意他的态度,“我有个认识的人,年纪比你小一些,却丝毫不懂处世的学问,所以至今活得不如一条狗,真该叫他向你学习。”

    “公子太抬举奴才了。”徐安呵呵笑着。

    “人跟人真是很不一样的。”徐朗照感叹似的说。

    徐府距离佘府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佘府才是真气派,老牌世家大族的底蕴,在眼前占地五十多亩的桃花园里展露无遗。

    徐家想要达成这样的气候,至少需要几代人的努力。

    徐朗照收回识念,下了马车,佘府门口正有一位衣着华贵的客人进去,他感觉那人背影十分眼熟,身旁徐安察言观色,当即道:“公子,那人是府尊陆鑫。”

    “你认得他?”徐朗照吃了一惊,自家仆役竟认得府尊。

    徐安道:“小人父母原在城里谋生,府尊上任时,远远看过一眼。小人别的本事没有,记事记人却从不出差错。不过,这府尊大人难道也是来参加桃花赏的?”

    徐朗照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怕是为了剿匪而来。”

    “剿匪?”徐安愣住。

    徐朗照没有解释,径自走入佘府。

    ……

    “你要参加桃花赏?”

    绣楼,师大婶有些吃惊,徒弟向她告假,理由是为了参加佘家的桃花赏。可这小妮子平日里哪也不去,争分夺秒赶工,恨不得多绣几件图样,多挣几个铜板,好让她那哥哥安心读书考取功名,莫说是什么桃花赏,便是天上下着流星雨,她也绝不抬头看上一眼,今日却怎的如此反常?

    “你知道桃花赏是什么吗?”师大婶笑着问。

    苏清瑜答道:“佘家老太爷每年在清明前后举办的观赏桃花的诗会,与会的都是青年才俊、大家闺秀,因无意间促成了好几桩姻缘,成为街头巷尾的美谈,故雅称桃花赏。”

    师大婶道:“宾客的名单,是佘老太爷那个孙女制定的,她在凤凰集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邀请谁不邀请谁,都由她说了算,你就算去了人家也不让你进。”

    苏清瑜眨了眨眼睛:“去年我就收到了邀请,只是没有去,今年的帖子年初就送来了。”

    师大婶把做好的霞帔放到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徒弟:“小丫头,你平日里满心满眼都是你哥哥,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结识别的青年才俊了?”

    “才不是。”苏清瑜脸一红,轻轻抓着师大婶的袖子,“师父,你就允我去吧。”

    “昨夜苏清举满身是伤回来,却不肯告诉你缘故。”师大婶不为所动,拿出另一件半成品挑针搭线,“你无非是想去探听消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知道。”苏清瑜平静地说。

    “哦?”师大婶停下动作,笑着转头看她。

    苏清瑜道:“哥哥所遭遇的事情,定与我相关,怕我知道了心里有负担。”

    “那你还非要打听?”师大婶道。

    苏清瑜轻声说:“哥哥以他的方式保护我,我便以我的方式帮助他。”

    师大婶道:“假如帮助你哥哥摆脱困境,就必须杀掉某个你认识的人怎么办?”

    “那我就杀了他。”苏清瑜捻起一根绣花针,随手掷了出去。银针无声无息穿行虚空,穿透绣楼,从两个路人中间的缝隙穿过,又越过一个玩具摊子,跟着连越两条街,最终落在风水摊子后的酒肆里的柱子上,深深地没入其中,只留下一个孔洞。

    风水摊子上的呼噜声悄然消失。

    沿途的剑吟,微渺得如同针落尘埃,却又似谷泉滴落,经久不绝。

    师大婶捧起徒弟的脸庞,如同捧着绝世宝玉:“去吧,去看看桃花赏,去看看那人间烟雨,是否如你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