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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骇百涛魔方割裂 惊千浪万兽扩张

    上回说到,倪翊回到府中参加父亲为自己准备的生辰宴席,而席中作为旧日大元老、当今东岚学术代表人物的刘启新,发起了超越旧时铁釉园的豪情誓言,引得座中六大世家的家主纷纷表示赞同,只是如今的东岚局势已经风起云涌,并非刘启新一介书生能够轻易揣测的。

    且说倪家正在召开世家之间的会面,祝懿与屈岳也在召开自己的秘密谈话。这晚,祝懿本来独自在住所的庭院里面饮茶。祝懿出身低微,本来身无分文,所幸其母生性仁厚,又极善与人交谈,最能开导人心,有次无意间劝下了一位因为不满指派婚姻而打算自尽的富家子弟,此人本来是独生,父母极其宠溺,这次相助,使得那位大商贾心怀感激,不但设法筹钱帮助祝懿母子三人打理好了农田的事务,还千方百计托了关系,让祝懿能够进到铁釉园中读书。后来铁釉园上层更换,于是祝懿便来到了大元老刘启新新办的高塘园中继续读书,其弟祝赫则继续留在铁釉园中。

    高塘园毕竟开在江南的明岐,与江北不同,南国治理时期,大量中域的流民逃亡过来,江南三州人口剧增,地价昂贵,明岐又是州府,当初骆颜也是千方百计才为高塘园安排了办学的地方,住宿条件自然较之铁园为差,于是多数学子或是本来为本地学生,则早晚往返;或是外地求学,则根据身上学费自己找地方租住。祝懿本来住在园中,奈何园中鱼龙混杂,晚上想要潜心研读总是受限,只好问母亲一月多要了十两银子,在新园不远租下一处院子的一间房间,用来当作晚上歇息和研读的场所,这庭中的石桌,于是便经常成为他秉烛夜读的地方,有时也会拿出那范玥公赠的紫砂壶,泡上两壶茶叶来提提神。

    这晚,祝懿如往常一般在月下饮茶看书,欣赏这轮明月。马上就是除夕了,风已经有些回暖了,加上南国的空中水汽充足,并没有显得如刀一般刮在脸上生疼。正在看书,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道:“伯谦,你还真是奋发图强,平日里读正书你是昏昏欲睡,现在看起别的,那是精神抖擞。”祝懿一听,就是屈岳,于是放下书,回头看去,果然见到屈岳正站在后面的门框处,手中还提着一个大木盒。

    祝懿道:“文陵,夜半时分,不去灯红酒绿找一下痛快,何苦来这找我这无趣之人?”屈岳笑道:“灯红酒绿你以为是人人都能玩的起的?那些大家公子哪里待见我们?听说你平日里交往亲密的那位大小姐,今夜可是生辰,东岚六大世家的家主和公子小姐们都去到倪府作客,连大元老都应邀前去。”祝懿心里一算,确实是倪翊今晚生辰,于是道:“骆颜大人可有前去?”

    屈岳道:“这倒是不曾听说,有人说骆骅与倪大小姐早上见过,二人说了些什么,倪翊邀请骆骅前去作客,被后者拒绝了。”祝懿点头,道:“看来魔方和万兽的关系是越来越僵了。”屈岳道:“园中现在流言四起,各个大家都在选边站队,你说这高塘园,表面上是学术研究普及的地方,其实不过是一群大家公子小姐历练人情的场所,将来这些家族之间的关系,很大程度就取决于今日他们之间的私交。”

    祝懿道:“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夫子的话早就已经有了论调,留朝虽然开了科考,对于风流时代以来的门阀反而没有限制,尤其是南北统一之后,南朝的世家重新北迁,与北朝世家融合,使得门阀重新林立,皇上又常年想着征讨皋余,无心管理朝政,如今大运河开凿过急,惹得民怨沸腾,各地已经有零星的农民起义,开始威胁湖都一带,这些世家就是等着万一国家危急,他们好抱团取暖,保住自己利益,倪家罴家是一处,崔家是一处,靠后的殷家、桂家、祖家,则是隔岸观火,我们之后如果想要成事,初期必须借助其中某几家的力量,而世家中分量较轻的那三家就是主要人选。”

    屈岳道:“世家看着各自相斗,但是一旦有别的层级来挑战他们,他们必然会抱成一团,只怕你我的身份,想要拉拢,是有些困难,历来的农民起义,总是惨淡收场。”祝懿道:“知晓为何那些农民最终惨淡吗?因为他们要么就直接把世家打碎了,奔着燹灭世家的目的去的,那么世家势必会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可是若能将之分化,你觉得会如何?”屈岳道:“重新将内部矛盾送到他们面前,他们自然会争着拉拢我们。”

    祝懿道:“而且,如果我们能够许诺一下农民的未来,那么农民一定会被点燃热情,起来跟着起义。你想想,那些农民自发的起义,往往都能造成巨大的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能够在一种有效的统一领导下稳定进行起义,那么能形成的效果不敢想象。”屈岳道:“譬如当初文朝高祖起家,就是依靠一众农民成事。”祝懿道:“便是此理,当年文高祖自身不过一介亭长,一文不名,后来发家靠的就是原初追随他的那一群普通民兵,同时广交人才,笼络人心,于是从内域杀出,最终夺得天下。我们的目的,就是将文高祖的路线改进一下。”

    屈岳道:“说起农民起义,三个月前皇上三征皋余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一支民军,号称‘求命军’,首领名为罗莎,是一名逃犯,乃是北曜名将罗岛之孙。乾兴九年时,便参加了杨誜的起义,兵败以后被押送东都问斩,途中逃脱,于是便在两涑一带藏匿,趁机招募人马。正值皇上三征皋余,再度兵败之时,他便拉上民军,号召国人推翻留朝。如今,他声势浩大,江南三州还有关南地区都云集响应,我看不久这火要烧到明岐来,我们是时候要做准备了。”

    祝懿道:“罗莎志大才疏,不足为虑,如今留朝虽然危机四伏,但是根基尚在,他此次起义,不过是浅浅动摇,据某所估,一年之内留朝不会有根本性动摇,朝廷已经派兵前去镇压了,正是罴雹子的部下江陦,如果江陦出师不利,只怕是要罴雹子亲自出马了。在罴家还没有动摇之前,所有起义都难以最终成功,罴雹子在军中威望极大,如今风头正盛的易家正是他罴雹子一手扶植的,那易家嫡长子易隆与罴阑青梅竹马,两家乃是交好,只要留朝的军队系统没有受到完全摧毁,抑或此二家的人还在控制军队,要想扳倒留朝,难度太大,我们绝不能做出头鸟。最最关键的,我们要有自己的军队,这一点很重要。否则我们只靠在这高塘园里面清谈,是毫无意义的。”

    屈岳道:“这有些难度,虽说兵法我略知一二,但是我毕竟只是书生一介,真在军营之中生存,怕是不行,我们缺少的,就是如易隆一般的将才。”祝懿笑道:“易隆据传力能举鼎,确实悍勇,但是有勇无谋。文陵你如此一问,我便给你介绍一人,一定比他易兴之(易隆之字)要强。”说罢,看看案上那株快要燃尽的熏香,道:“应当快了,你马上就能见到。”

    话音刚落,一阵爽朗的声音就道:“伯谦,文陵,在下迟来了,实在失礼。好不容易才说服管事允我夜出,可算赶到。”祝懿一听声音,立即回道:“无妨,这熏香堪堪要燃尽的模样,倘若你顾文坚再不来,我与文陵怕是要回屋歇息了。”屈岳定睛一看,来人身材高大匀称,月光下面的面容也是俊俏,正是园中小有名气的顾毅,军贵顾家的二公子。

    屈岳连忙道:“我道伯谦说的是谁,原来是文坚兄,难怪伯谦这般傲岸之人,夸起来是毫不吝惜溢美之词。”顾毅来到近前,道:“伯谦谬赞了,能遇到伯谦兄这般的大才,顾毅是三生有幸,今日听闻能来与二位秉烛夜谈,实在是心情激动。”祝懿道:“文陵,我与文坚先前有所讲过我们的事情,他非常愿意加入我们,接着适才的军旅话题,我们可以好好与他谈谈。”

    顾毅道:“过奖过奖,在下就是一介武夫,没有多少学识,还望文陵兄多多赐教。”屈岳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文坚,如今东岚的军队,你有何看法。”顾毅道:“要说军队,倒是有些是我熟悉的。目前留朝军队有三类,一是中央的禁军,称‘骁杀军’,是皇上的亲信,约十万人,是留朝最精锐的军队,这一次皇上南巡,带的就是他们;二是其余朝廷直属的军队,用以调度各方的动乱平定以及驰援边疆之用,约五十万之众,主要高位都是罴家和易家的人;三是各个边疆大将统管的戍边军队,以及各路边将自行招募的胡族私军,约百万之众,而且骁勇善战,长期在边疆作战,英勇无畏,这其中我顾家的人多在瀞南一带的军中任职,家父便是瀞南司军使(留朝时期边郡戍卫军队的最高统领),在此已经任职二十年,是先皇就钦定的人选,那里的将士与百姓都对我顾家有深厚感情。如果将来真的需要军队,那里的二十万人也堪一用。”

    祝懿却道:“这看着很近,实则万万不能如此。”屈顾二人一听,连忙看过来,不解祝懿话中意味。祝懿又道:“虽然顾家经营多年,但是顾家老爷子还是忠君思想严重,心中不敢有起义想法。”顾毅听完,沉默不语。屈岳道:“这话倒是实在,顾家老爷子乃是跟着北曜武帝南征北战的人,当初留朝文帝以外戚之姿夺走北曜政权时,他就已经难以接受,如今又要让他来对留朝动手,我实在怕他接受不了。”顾毅道:“家父确实是这般的人,平日里总是教导我要忠君爱国。殊不知,我爱的乃是这片土地,而非这一家一姓。”

    祝懿道:“话是如此说,可是如今的人,又何尝会在意这些,他们只相信所谓君权神授,一旦不顺心,也不过换一家一姓,并无其余打算。所以,我们归根结底,还是要一批属于我们自己的军队,文坚,你先回去在瀞南的军中私下问询一番,是否有愿意起事的将士,先行拉拢,这些人必然要作为我们起事之后的策应。主要在于,这些人手是不够的。文陵,下一次大应试是什么时候?”

    所谓大应试,就是除去科考,在正常的科考试题之外的设置的特殊考试,专门为那些具有偏才但是对于常规四书五经不愿死板回答的考生,只要策论得当,依旧能够获取一方职位。想来祝懿之所以毫不在乎正常测试,其中底气便是从此而来。屈岳道:“大概是明年四月初十,还是老时间,在京都里面由礼部派专员负责。”祝懿道:“听说最近两涑地区的职位更换频繁,都是烂摊子,没有人愿意随意接手,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既然缺人,如果我运气好,或许能直接索到两涑经营官的职位,那时招募兵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至于文陵,学试必然名列前茅,到时候朝中的周转就靠你了,我和文坚会在野负责策应,以俟时机到来。”

    顾毅道:“这倒是一个良计,家父一直在着力让我掌兵,我可以借机在军中巩固一下我的威信,以待不时之需。”屈岳道:“好,那就按此计行事,明年三四月,便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祝懿道:“目前的时间,我们还需要将班子完整组好。除了文士和武将,还需要一些别的人才。外事方面,我和文陵已经寻到合适之人,那华喻章性格桀骜不驯,显然没有多少礼教束缚,又天资聪颖,想必不会有大问题。其余人选,我大概列了一个清单,你们平日里在自己的圈子里,也可多多留意,显然高塘园毕竟狭小,一时没有合适人选也属自然,不必强求,将来乱世到来,人才豪杰自然涌现,我们首先还是需要做好自身,才能笼络住人才。”

    屈岳道:“如此甚好,我倒是物色到一人,名为文晾,字子曜。生得矮小肥胖,其貌不扬,也无甚高瞻远瞩,旁人戏称曰‘呆呆’,但是性格坚毅,又为人爽快,平日里结交了不少人脉,在园中也算是小有名气。此人虽说天资不够,但是好在踏实,愿意勤恳练习,我想要是能笼络过来,无论文武,总是有些用处。”祝懿道:“这人我略有耳闻,要是真如你所言,那么这人也不失为可拉拢之人,那就交给你了。我与诸多女子交集尚好,我倒是想在女子里面寻觅一番。如今尊男卑女,诸多女子心中必有一展抱负之愿,倘若加以引导培养,何愁人才无有。”顾毅道:“听完二位的话,顾某顿感热血沸腾,希望今后我等能够得偿所愿。”

    祝懿道:“如今魔方分裂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如果从中处理得当,我们能两头讨点东西,轻羽虽是女子,但是胸中有乾坤,我想拉拢她。”屈岳道:“说起那倪轻羽,我要提醒一句,她和那孟遥岑对你的感觉都不是普通关系可以说明的,你要小心,有时候一些事情不是你机关算尽,自觉问心无愧就能达成的,自作多情、恩将仇报的例子不少,当我多嘴,你千万注意一点。”祝懿道:“我会留意的。”顾毅道:“那么,今夜的秉烛夜谈就到此先吧,我必须要回去了,管事不然会记下此事,直接送信去瀞南,家父必然又要数落我一番。”说罢,做一个揖,便匆匆离去。祝懿摆摆手,看着屈岳,慢慢也回了房中,屈岳便也离去。

    且说这骆骅,本来说是气一下倪翊,于是信口便是晚上与祝懿谈论历史,实则却是早早回了家中,关了房门,平籽、靳照、鬼子洋这几位魔方的核心骨干也已在其中。一见骆骅,平籽便道:“那贱人可是去了倪府作客?”骆骅点头,道:“倪翊主动邀请她前去,今日倪府之中六大世家家主偕公子小姐悉数参加了她这次生辰,排场倒是大过天。”

    靳照道:“看来倪翊那边开始慢慢接受她了,这人果然圆滑,才过了这半月时间,就已经与万兽搭上线了。”鬼子洋道:“万兽的几位骨干,本来与她就有旧识。唯一的变数不过是那罴阑,此人是倪翊的至交,是万兽的二号话事人,她只要点头,事情就能成,可是如果她摇头,那么就算孟遥岑在万兽再多人脉,也是无济于事。我看,如果就让那贱人爽快过去了,我们未免要被人耻笑。不如展开一点方案,让她与罴阑之间发生的罅隙,总是不能一点疤痕都不留。”

    平籽道:“小洿泽说的对,那贱人不过就是靠了那张脸,卖弄身姿。她那么喜欢办事,我来成全她。”原来这鬼子洋原名刘洋,字埋污,由于长得一张硕大无朋的嘴,形似那洿泽(鹈鹕),人模鬼样,故人戏称为“鬼子洋”,又叫“小洿泽”,皆是祝懿嘲弄所起,故而此人极度憎恨祝懿,连带着对与祝懿关系较亲密的倪翊、孟遥岑一类也心生怨恨。

    骆骅道:“如今是关键时期,我们要想实现目标,必须立即与她切割干净,否则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惟今之计,我以为,必须彻底试探出倪翊对于祝懿的本心,才好做文章,祝懿此人城府极深,不能轻易让他有所察觉,不然一定会造成计划付诸东流。”平籽道:“煽风点火的事情,我们擅长,还有人更擅长,冷淡此人,目前在万兽为骨干,实则早有出来与文媛瑗合璧的打算,她那张嘴,能说得黑白颠倒。关键是,她与祝懿素来不合,二人积怨颇深,祝懿还曾写诗讥讽她。想来如果加以利用,待到流言遍布园中,他祝伯谦再多谋,也是束手无策。”

    骆骅道:“伯谦行事谨慎,要想直接诱使他出错,怕是困难,不过我有预感,他很快自己会出错,你们好好准备,一旦他失手,立即落井下石,千万不能让他有喘息的机会。我会负责处理与孟遥岑切割的事宜。”几人点头,便各自散去。

    倪翊心中究竟如何想法,对于祝懿有何影响,魔方的割裂是否撼动了万兽的所图,冷淡作为平籽的王牌,究竟有何效用。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