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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兵变

    重整旧戎衣,行途赋采薇。

    山河今尚是,城郭均已非。

    马自趋风去,戈应指日挥。

    臣心期报国,誓唱凯歌归。

    宁远城里十三个营的兵士无心操练,整日游手好闲,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第三营的最大官员守备是来自四川的杨忠,带着几个千总猜拳饮酒。酒至半酣,有千总张飞虎说道:“格老子的,自从袁督师归乡,这兵不像兵、官不像官,打又不打、撤又不撤,真的憋屈!”

    杨忠醉眼朦胧,呵斥道:“闭上你的狗嘴,想干干,不想干滚!”

    张飞虎一点也不怵他,一来他们是同乡,而来朝夕相处、脾气性格早就清楚。继续抱怨道:“守备,兄弟们跟着你跑到这关外,不就是想建功立业吗?现在到好,军饷都欠了那么久了!我们几个人千总还好说,平日里都有点存货!这一营里三千的弟兄们,没有军饷怎么活下去哦!”

    杨忠知道接替袁崇焕的王之臣是个官迷,不过是来辽东附近而已,所以整日拍上面马屁,压根不操心下面将士的死活。这新来的毕巡抚,虽说是尽心尽职,但连续上书朝廷要求补发欠饷。起初,毕巡抚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朝廷里有人,一定可以解决军饷问题。一次次的碰壁,这毕巡抚躲在府里不敢出来了。

    今日酒劲到了,杨忠也不想再继续忽悠将士们,索性就摊开了,把事情闹大,至少把军饷问题解决了。说道:“孙大凯,你去把四营的守备张顺请过来。就说我杨忠请他喝酒!”

    杨忠知道四营的守备张顺是湖南人,脾气暴躁,早就对这些事情不满了。今日要试试能不能点燃这个火药桶,有两个营挑头,成事的可能性就大了。张顺推开营帐,见有酒有肉,笑道:“你们三营的日子好巴适,有酒有肉!这种好事,总算记起我来了。”

    杨忠立刻招呼道:“张飞虎,给张守备倒酒!”张顺也不客气,先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杨忠继续问道:“你那营的兄弟们现在状态怎么样?毕巡抚到现在也没解决军饷问题,兄弟们有情绪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张顺把肉“吧唧”吐在桌子上,骂道:“他就是个猪脑壳,跟猪一样!只会放空炮,没的用!我营里的弟兄早就炸了,要不是我摁着,非出大事不可。”

    李忠端起酒碗,说道:“来,先干了这一碗!去他妈的巡抚,去他妈的总兵!”

    张顺一碗酒下肚,话匣子打开了:“老李,把各营管事的都叫过来,今天我们干脆就抓了姓毕的,再加上总兵朱梅,非弄出个一二三来不可!怎么样?”

    李忠端起酒碗,又和张顺干了一碗,下决心道:“你们几个人去各营,把守备都叫过来喝酒!”

    宁远城一十三个营,都挤靠在一起。半个时辰不到,十二个守备到了,唯独少了祖大寿的弟弟祖大乐!张顺调侃道:“祖家是辽东世家,有没有朝廷的军饷,都能养活弟兄们,跟我们可不一样!不来也好,我们先共同喝一杯!”

    李忠让千总们给其他人又斟满了酒,端起酒杯说道:“今日叫大家来,只是想一起去找毕巡抚、朱总兵问问,军饷什么时候能发下来?!再不发,兄弟们可就饿死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这是站起一个守备,说道:“干脆,直接反了吧!好过窝囊在这里。”

    李忠听到他说话,立刻训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只是去要军饷!这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我们对朝廷的忠心,那是日月可鉴!谁敢说造反,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张顺响应道:“那是应当,我们老了还要埋入祖坟的,不能做不忠不孝的反贼!今日我们是为了要军饷,是为了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抵抗后金人,你们说是也不是?”

    各守备官员的热血沸腾,共同举杯宣誓,一旦事情挑起来,不允许说是谁主事。这种类似于造反的兵乱,主事之人通常都会被定谋逆大罪。大家饮完此杯酒,约定一个时辰以后带领士兵到巡抚衙门聚集。

    毕巡抚刚刚上任三个月不足,也算是一位清廉的官员,但辽东这棘手的地方,显然不是他一个文官能应对的。晚上时分,他正在书房里秉烛夜读,希望能排解一下终日的苦闷。

    突然,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道:“大…大人,兵…造反!”

    毕巡抚哪里见过这等场面,五十多岁的年纪,也只在圣贤书里见过金戈铁马。他一时慌乱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当他犹豫之时,书房门口冲进来两个人,张飞虎和孙大凯一人一边,架着他就拖出了书房。毕巡抚嘴里嘟囔着:“造…造反!放…下我。”

    张飞虎和孙大凯压根不理会他,在士兵的鼓噪中,拖着他向着城中间鼓楼走去。四周围满了士兵,手里的火把把黑夜照的如同白昼。士兵们嘴里喊着:“发军饷、发军饷…”

    宁远城里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声音都给惊醒了,猫在窗户后面或者院子里,探听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毕巡抚被藏在鼓楼上面的柱子上,张飞虎大声问道:“为什么不发军饷?”

    毕巡抚吓得裤子里已经流出来黄色的液体,颤颤巍巍的回答道:“我已经上书了很多次了,朝廷不给!”

    孙大凯抡起鞭子抽打在他身上,故意驳斥道:“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们听说朝廷早就拨付银两,是你等贪官污吏给截流了!”

    毕巡抚哪里受过这等毒打,早就慌的六神无主,继续申辩道:“我真的发了很多遍文书催银两了,朱梅总兵可以作证的,的确是朝廷没有拨付银两,户部公文说没钱啊!”

    张飞虎对着鼓楼下喊道:“兄弟们,去请一下朱总兵来对峙。”

    底下的士兵们现在哪里管你是什么总兵,不一会的功夫,五花大绑的朱梅就被送上了鼓楼。朱梅见此情形,怒斥道:“张飞虎、孙大凯,叫李忠来见我!你们这是造反!”

    张飞虎对着朱梅吐了口唾沫,骂道:“李忠算个屁,给我把朱总兵也绑了!我们现在怀疑他私吞军饷,给我用力的打,不信他们两个人不说实话。”

    朱梅的师爷跟过来,见总兵、巡抚都被这群士兵绑在一起,长鞭子抽在身上,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服。忙阻止道:“各位兄弟,不要打了!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军饷嘛,不管朝廷的军饷有没有到,总兵府先去自行筹措,把饷银垫付了,可好?”

    张飞虎对着鼓楼下的士兵,喊道:“兄弟们,这师爷说去筹军饷给大家发了,你们看行不行?”

    底下的士兵欢呼声响成一片,也有人质疑道:“他能筹多少吗?要是一人分不了一两银子,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师爷很是狡猾,大声问道:“你们绑架巡抚和总兵,想要多少银子,说个数出来!”

    孙大凯早就知道这师爷没安好心,随口说个数,就真成了造反了,大声回答道:“军饷都是有账目可查的,欠了多少,就应该补发多少!多一分,也不是我们的!”

    师爷见遇到了硬茬,也猜出来这帮士兵是提前约定好的,极力在避免被安上造反的帽子。只得老老实实的去筹钱,说道:“给老朽点时间去筹钱,可以把两位大人先放下来吗?”

    张飞虎怒道:“那不行,你要是筹钱筹一个冬天,兄弟们就都要饿死了!你走吧,每隔一个时辰,我就抽三十鞭,直到你回来为止!”

    师爷跺了跺脚,也是无可奈何,飞奔而去。而西城门的城墙上一个身影跃上,一个跟头,跳出了城外。躲在城门上的李忠说道:“好俊的功夫,快去一队人截住他,不要伤他性命。”

    片刻之后,西城门半开,一小队人人马飞快的追了上去。

    总兵府的师爷回到了府里,府里已经乱作了一团。总兵夫人见师爷回来,焦急的询问道:“师爷,这该如何是好?”

    师爷回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权宜之策,说道:“府里的白银有五万两,但不能全拿出来!全拿出来,真就坐实了贪污军饷的罪名。夫人,快点拨五千两出来。你手里的值钱物件都拿出来,赶紧派人去典当行、大户人家去换白银回来,要让全城都知道总兵府没钱!但是这样,总兵是要吃些苦头了,但好过丢了性命!”

    一时间总兵府里的下人们纷纷抱着能换钱的物件跑出了府门,各自去想辙换钱了。

    而几只信鸽飞出了府,总兵府人祈祷道:“老天爷啊,援兵快点来啊!”

    两个时辰过去了,虽然下人们都回来,屋里的银箱子里已经有了两万两白银。师爷忙带着下人,抬着白银奔鼓楼而去。

    楼上的张飞虎和孙大凯已经每人抽了一遍,正喝着酒驱寒提神,终于见到师爷回来了。听到师爷报筹了白银两万两,骂道:“一十二营的兄弟,三万六千人,两万两军饷怎么发?再去想办法,什么时候筹够了,咱们什么时候放人!”

    宁远城里还有两个大户人家,一个是祖府;另一个是祖府的姻亲,吴府。只是吴府吴襄跟随祖府祖大寿镇守锦州城,师爷还没想清楚要不要去这两个府上求救。

    师爷又一次回到了府里,说道:“夫人,不然去吴府走一趟吧。虽说吴府吴襄不在,但老太爷还是在府里的!为今之计,只能求的更多银两,才能免受皮肉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