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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老狐狸

    沈春堂也没想到贾瓒是如此的牛心左性,但他说的话,又不无道理,不由得很是为难地看向李守中。

    一开始是李守中不肯收贾瓒为徒,现在是贾瓒不肯拜李守中为师,既然这二人实在是没有师徒缘分,那他也没办法了。

    李守中摸着胡须笑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不曾见过有人拜过老师后转身就不认的。适才,一进来,你是不是拜过我为师?也自称学生?”

    贾瓒也是呆住了,他治《春秋》之人,又是理学大儒,明明知道他当时权宜之变,想要将生米煮成熟饭,故而行了无赖之举,竟然还能认了。

    贾瓒还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因为当时,李秉易要拦他,李守中没让,他那拜师的举动是做到位了的。

    老狐狸啊!

    贾瓒无话可说,一旁,沈春堂也是啼笑皆非,手指虚空朝李守中点了点。

    李守中不能把少年人逼急了,道,“你是怕我勉强收了你当弟子,又不肯尽心尽力地教你,才用此等激将之法?”

    贾瓒被戳穿了心思,也不觉得尴尬,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既有师徒之名,却又不肯尽心尽意地教,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啊!

    “孽徒!李祭酒是何等样人,岂是你可用这般心思揣摩的?”沈春堂不得不为老友挽尊,心中却难免想着,谁让你先前死活不肯收人做弟子!

    沈春堂虽不知李家与贾家有怎样的过节,想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贾瓒的先人,说不得是儿女亲事反成仇,这与贾瓒何干?

    认准了这个弟子,沈春堂就心心念念地维护。

    李守中笑道,“我既收了你做弟子,你若不学无术,说出去也是丢我的脸。但凡你肯学,我必然是倾囊相授!”

    说着,触动了李守中的心思,他看着贾瓒道,“当年,我原也想过好生教你珠大哥哥,为你贾家栽培出一人才,不想……”

    贾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再次拜下,这一次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礼,李守中起身亲自将其扶起来。

    束脩是早就预备好了的,由贾武提了进来,这样一来,李守中正式做了贾瓒的老师,往后贾瓒将要跟着他学习《春秋》。

    这一日因贾瓒与李秉易打赌一事,沈春堂在李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县衙那边还有公务要处理,他嘱咐贾瓒好生读书,有不懂之处要勤去县衙询问之后,便先行离开,而将贾瓒留在了李家。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李守中和贾瓒二人了,成了李守中的学生,待遇也就不一样,管家来请贾瓒去一个小花厅里用过午膳后,又将他带到了书房。

    李守中正坐在书案前读书,他换了一身洗得发白的绸布道袍,头发用木簪挽起,未戴帽子,花白的胡须飘在胸前,慈眉善目,因保养得当的脸上气色红润,年近六旬的人了,看着似比贾政还要年轻些。

    “坐吧!”

    贾瓒在他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方留意到,他手中拿着的是一部《左传春秋》,翻到了《鲁公四年》处,想必适才,他用饭之时,李守中正在复习这部书,打算与他讲解。

    看来,自己这位老师是十分尽职尽责的,实际上,李守中能够成为状元,做到祭酒,有今日之成就,若非克己复礼之人,绝难做到。

    他实际上早料到,只要李守中答应了收自己为徒,就绝不会在自己面前藏私,而他之所以欲迎还拒不单单是为了捡回自己的面子,还有时间问题。

    眼下已经九月二十日了,县试一般是在二月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沈春堂不可能给他开后门,而他眼下只背会了一部《大学》,要将剩下的四书和《春秋》啃完,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闪失。

    他必须要让李守中尽心尽力地教他。

    “我教学生,一向只挑愚钝的教,越是聪慧的,我越是不喜。如你这般天资聪颖之辈,向来不是我看好的学生。但既然已经收了你做弟子,我自然也会尽心尽力,只若做得不好,我将重罚,若多次明知故犯,亦或是做些作奸犯科之事,我将逐出师门!”

    贾瓒不由得腹诽,难道聪明些也是错?这是什么逻辑?

    “学生读的是圣贤书,力行君子之道,此生绝不做作奸犯科之事,若有,但凭先生处罚!”

    李守中不由得失笑道,“凭你,也好说行君子之道?你可知什么是君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贾瓒道。

    李守中愣了一下,“尔习《易》?”

    贾瓒道,“学生不曾,偶听闻之。圣人言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君子周而不比,论君子无所争,当怀德,怀刑;这些眼下学生都不及,唯有自强不息合乎学生之道,故学生以为,君子以自强不息。”

    李守中眼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情绪来,君子之道何其广而深哉,若不及则不若不知,若知而不行则非君子也。

    他不由得赞道,“既知则行,你离君子也不远也,今日当可为你讲《春秋》。”

    他翻开《春秋》,正打算从第一篇开始讲起,贾瓒却道,“先生,可否先为学生讲《春秋》之读法?”

    “你是何意?”

    “学生以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先生先教学生《春秋》的读法,学生先自己通读,讲给先生听,错漏或不解之处,由先生指正讲解,如此方能早日通读。”

    说白了,贾瓒就是想培养自己自学的能力,自学掌握知识的程度比填鸭式的教学方式要强多了,同时,他也要将学习的速度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自从上次听沈春堂讲过科举中的常识之后,他就知道,走这条路对他来说有多艰难,他不曾想过让沈春堂为他县试开绿灯,但若沈春堂不任县令了,再换一个人来,县试不糊名,于他也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

    李守中今日也是大开眼界了,他第一次遇到这等学生,不由得深看了贾瓒一眼,不置可否道,“《春秋》微言大义,于一字之中见褒贬刑赏,于六经之中,修习最是艰难。吾习《春秋》师承于麻城周氏……”

    贾瓒这才明白过来,这治经想必和前世读书还不一样,自初中始他便处于半脱离老师的状态,都是先自学再听讲,而这治经是讲究道统,若强调自学,便是野路子出身,会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