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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來蠻子

    听得人喊,无双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衣着鲜丽的公子哥,由两个手下开道,穿过围观人群,后头还跟着一个胖道士与一名清癯老者。

    原来方才曹十一派手下来抓泼皮,反而莫名其妙栽了跟斗,这叫他脸上怎挂得住?再看泼皮先是惹出了个胡人,这会儿又攀上了个楞头青,心中怀疑,便跟上他们,见机行事。

    无双打量一阵,转头问:“就是他打伤了你兄长?”“呒错!”泼皮齐声回答。

    曹十一也不理会:“他们几个是你什么人?你可是要为他们出头?”

    无双:“这几人是俺在常州雇的伴当,今日在这驿馆中等俺,却不知如何得罪了朋友?”

    “这便说与你听:你这伴当先是出言不逊,侮蔑我三清道门,后来更调戏峨眉山女炼师。本公子为维护道门清誉,遇着此等泼皮莠民,自然要出手教训!”曹十一说得义正词严,还不忘朝后头虚静师徒抛眼神,意在邀功。

    果然话一说完,甄绾走来,曹十一正自得意,不料女孩却向胖道长打了个万福:“晚辈请道长安,还想求道长一事?”

    玄元知她是虚静弟子,便自回礼:“炼师请说。”

    女孩指着霍小大:“坤道尝听师父说玄元子道长医术高明,如今这人受伤颇重,可否请道长出手救治?”

    曹十一一听可急了:“甄师妹,方才他言语轻薄于妳,妳何必又要帮他?”

    甄绾头也不抬:“公子打人,说是为了我,但我身为修道之人,怎能让人替我受罪?再说他如今受了伤,我更不能置之不理!”

    玄元听她说得在理,再朝虚静望去,心中了然:“无量天尊!炼师有不忍人之心,小道我又怎能见危不救?”又转顾曹琰:“小道先救了这位小兄弟后,再去查看贵府随从的伤势。曹公子以为如何?”曹琰这才闭口不言。

    胖道士这才走向世无双,彼此见礼,说:“小道来自衡山、自号玄元子,于医术略懂一二,这位朋友若不介意,便让小道来看看你的伴当如何?”

    无双:“何必劳烦道长?在下云州世无双,却才命他几个兄弟将他送到外头郎中处救治,当可无碍。”

    “不可、不可!依我看,此人脑中经脉瘀滞,加之气逆上冲,若上下搬动,血瘀扩而张之,恐有不测。”

    “如此,该当如何?”

    “且让小道试试。”胖道长凑上前去,一双大小眼往躺在条凳上的霍小大看去。见他脸上肿起,额头盗汗、双眼微睁、牙关欲闭不闭,略想了想,便抓起他左脚,循经脉往上推拿至足三里穴,又转掐、按他胸前檀中、天突两穴,如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吩咐旁人把他扶起,再一手放在天灵盖上,另一手指着左脑后,口中唤道:“玄诚,你且按住他的风池穴。”

    师弟玄诚蹙眉:“师兄,何必浪费真元在如此下等人身上?”

    玄元:“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又岂能有品级之分?”

    玄诚无奈,只得照办,玄元则用另一手轻抚其后背心,突然两眼闭起,手中出劲,一声“出”,霍小大呕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正好吐在玄诚衣袍上,他立刻嫌弃地跳开,一面唤徒儿来清理,一面詈骂不止。

    这边霍小大慢慢睁开了眼,人也自己坐了起来。众泼皮急唤道:“大哥,大哥!”

    “没事了,”玄元说:“小道平日备有跌打损伤的的膏药,稍后着徒弟与你送去敷上,不出两天便好。”

    围观人群中有人拍起手来,不久前这个泼皮头头才顶撞过玄元师徒,这会儿玄元却出手救了他,可见其修为之深,几个泼皮更是鸣谢不止。

    玄元身材肥满,稍一劳动便出了一身汗,他忙着喝水、搔背,一面要他们去谢甄绾。

    霍小二趁机对他主人解释道:“这位就是峨眉山来的甄侠女,方才就是她见义勇为,教训他们曹家!”

    无双已约略知道前因后果,问:“敢问霍小大受伤便是为你?”

    甄绾脸一红:“是。”

    “玄元道长既然开了金口,俺在此谢过。”无双叉手,随即变脸:“不过还请姑娘切记:女子勿要与男人争锋,以免红颜祸水、害人害己。”

    甄绾一听,气得接不上话,只得踱脚走开。

    “唉,这又何必…。”玄元一阵尴尬,泼皮小子们更看儍了眼;青年却一笑摆手:“不妨事,道长请坐。”又转头看向曹十一:“如今霍小大已然无事,这件事便就此揭过,你看如何?”

    曹十一原本还有些收敛,现在见甄绾被气走,也不管他许多,跟着玄元一屁股坐下:“前帐已清、后事未了。道长,这些泼皮勾结胡人作乱,如今这带头醒了,便应抓了起来审问清楚!”

    “胡人?啥个胡人?”无双看向胖道士。玄元便从曹家家丁打人时被一怪人暗算、到他被三位道人揭开其西夏人身份、并破窗而逃一事,概略述说一遍。

    无双呵呵一笑:“俺这几个少年伴当在乡野里土生土长,半个胡人都没见过,怎可能生出勾结之事?俺倒以为,只因你曹家仗势欺人不成、反而被外人借机打伤,如今扳不回这个面子,这才又来诬赖他们。分明是欺善怕恶。是也不是?”这话说着曹十一痛处,气得他是七窍生烟,一时答不上话。

    突然间,霍小大噗通一跪,其他小弟也跟着跪下。“大侠,求大侠收小子们为徒!”霍小大口齿不清地说。

    “是耶!”刚才差点被划脖子的霍小二接话:“咱们几个生来弱小、所以总是凑一道儿,图个人多力大,但还是屡屡被人欺负,求大侠收我们为徒,教咱们武功,以后就没人能随便欺负咱们了!”

    原来正如无双所料,这六个少年泼皮其实是常州城的小乞儿改扮而成。他们奉江南丐帮团头瞿老之命,要来长桥驿与世无双会合,以他雇用的伴当身份,助他一臂之力。但乞儿一番梳洗换装后,仍改不了原先气质,加上拿了团头的钱就饮酒噱闹,自然被其他人看成撒泼无赖。如今霍小二这番陈词却是真的,他们身为小乞儿,无论帮内、帮外都只有被人欺负的份,这才预先合议,有了当众拜师这一出。他一说完,其他泼皮也纷纷附和,语气十分悲愤。

    一旁曹十一冷笑出声:“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几个小泼皮要拜一个差不了多少的青头小子为师,还说要学功夫?”

    “怕不是偷鸡摸狗的功夫吧!”随从附和,还又讪笑起来。

    世无双也不理会,只问:“却是瞿老要你们来拜师的?”

    “是耶,瞿老爷讲我们听:世无双世大侠武功盖世,他若肯当你们师父,随便教几套招式,你们就脱胎换骨啰!”霍小二娓娓道来,一旁玄元却起了兴趣:“不知世朋友师承为何?练的什么武功?”

    无双:“让道长见笑了,小子未有师承,自己练些拳脚作耍罢了!”

    “呵呵,世兄弟忒谦了。小道看来,你的内功却是练得十分到家。”

    “道长何来此言?”

    “头前你从外头大雨里进屋时,小道看你几乎半身湿透,这会儿再看,却已经几近全干,怕是练过九阳神功之类不是?”

    世无双哂笑道:“瞒不过道长法眼。”又转向霍小大他们:“俺晓得你们的委屈。也罢,你们这七日替俺办事,需知道好歹,切切不可再喝酒闹事,若办得顺利,俺便收你们为徒,等时候到了,再向欺负你们的恶霸讨回公道不迟。”众泼皮连忙叩头应承。无双又伸手扶起霍小大。

    曹家主仆听他指桑骂槐,哪还按捺得住?“看你有什么狗屁武功!”泰成怒骂,同时着从后头攫住霍小大右肩,打算甩开他。

    霍小大吓得往前一缩,耳中却听无双一句:“别怕。”只觉得无双扶他的手里传来一股力道,紧接着右肩肩头往后一甩,碰地一声,泰成往后摔了个四脚朝天。

    所有人又是一惊:先前才被一巴掌打晕的霍小大,这会儿甩个肩膀,就把这么个结实大汉摔倒在地?霍小大自己更是吓得不知所措,被无双硬拉着才敢坐下。

    “好个贼厮!”一声骂,泰贵从右后方接着打来,霍小大见状要躲,却被无双压住左肩、瞬间下沉,身子往左欲倒,屁股下的条凳右边却先翘起,以他屁股为圆心、大力往后甩出!泰贵闪避不及,正好撞上甩来的凳子一角。只听他惨叫倒地、蜷成一团,两手夹在两膝之间——原来这一撞正好撞上了他的下阴!

    众看客中有那贫嘴的,问道:“可有听到喀嚓一声?”旁人说:“往后只怕要入宫当内人了。”接着一阵讪笑。连包括甄师妹在内的一众女冠也忍不住掩起了嘴。

    曹琰看在眼里,只得强忍着怒火命令随从退下,又转过头来:“你说你名叫世无双,可是举世无双那三字?哼,你一身短褐布衣,打扮寒酸,说话也非国朝正音,必不是上九流的出身,看这名字却是口气不小!不过本公子看你也有两下子,这便给你个机会。”说着,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长形包袱:“你使剑吧?你我比剑,我若败给了你,今日这泼皮之事便一笔勾销!”

    青年斜睨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曹琰:“你大可放心,我与你公平比武,无论输赢、事后绝不报复,在这长桥驿里的都是我大宋境内的名门高派,有他们作个顺水证人,万无一失!”

    无双口气极淡:“俺无意与你比试。”

    “你是无意、还是不敢?若真是无意,那你听好了:我乃江南第一世家杭州曹家三公子、当今太后堂弟的嫡子、皇帝天子的内侄。不仅于此,本公子更是国朝天师、龙虎山张真人的嫡传弟子。你能与本公子比剑,乃是你的荣幸。”

    无双眉眼一挑:“原来你还是正随哥哥的徒弟?”

    曹琰愣住、随即起身大骂:“好个贼配军,也敢与天师称兄道弟!”

    “无量天尊!”一声唱诵,却是一名老者走到近前。

    曹十一又要告状:“师叔,这厮…。”清风摆手阻止:“某龙虎山上清宫道士清风子,不敢问世朋友乃何方人氏?”

    “道长请了,俺出身自云州大同。”青年起身回礼。

    “原来是个南来蛮子…。”曹十一一脸不屑,又被清风子打断:“云州?你可是…?”没问完,背后突然有人扯着喉咙喊:“来了、宣旨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