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失蹤與傳說
长桥驿这边，无双他们离开不久，曹十一便率了人来接任中使，同时捎来今人震惊的消息：宜兴县衙接获报案，有人在南来宜昌的河段中发现无名男尸，经查，竟是天石高人之一、迟迟未曾现身的王屋山道士马行止。玄元连忙另搭驿船，赶往县城，到了衙门时，清风和虚静也各自得了通知赶来。
县官亲自接见了这几位皇帝钦命的高人，又让县尉领着他们去殓房，只见一具松弛的中年男子尸首，说是死后泡水至少一日，被发现时大半衣物被冲走，全身除了河中碰撞出的乌青、擦伤外，无其他外伤。推断是这两日大雨，他搭船不慎翻覆落水。同时船家家属见出船未归，一路寻觅，找到船老大尸体，报了官才又回头指认出这具尸首。还是因为马道士两天前在常州找牙人雇船，留下了身份记录，否则也只能以无名尸结案。
清风他们无一人认识马行止，但基于同道立场，还是凑了些钱，请官府好生装殓，以待王屋山或家人前来领回。他们也决定回头联名奏请朝廷降旨敕封马道士，以褒奖其勤于王事、鞠躬尽瘁之忠义精神。
日暮时分，三道各有所思地回返驿馆。接着，前往南部山区找寻天石的各家派子弟也陆续返回，只有峨眉女冠出现时，发现少了一个甄绾，当然人也不在驿馆。
听驿卒说她早跟着世无双骑出驿站，虚静连忙招来世郎的泼皮伴当，岂知他们一问三不知。女道们哪肯罢休，围了不让走。渐渐地，许多江湖客也聚了来，众人七嘴八舌、交换消息，也渐渐谈论起一些令人不安的乡间传闻。
先是山里有妖精，名山魈者，据说它们会攻击夜闯山林之人，甚至还会吃人。上个月才发生两名采药人在山里迷路，结果夜里被山魈抓进其巢穴，后来幸运逃出，天亮被人发现却变成痴呆的事。
玄元补充：“山海经中记载山魈，又名木客，木都，身长两尺、人形赤目，喜筑巢于树洞之中。”
便有本地人反对：“在我们宜兴，山精却住山洞里。”
“这又为何？”
“南边这片山里，地下石灰洞老多了，它们正好藏身，时不时出来抓人为食。”
一旁清风子开口：“蒙昧无知！宜兴南边的张公洞、善卷洞等等，皆洞天福地、神仙灵迹之处，岂容妖异厕身其间？”
虚静却忙着追问：“那采乐人后来如何了耶？”
有人答：“听说是童童子作法救回他们。”
“童童子又是何人？”
大堂上又七嘴八舌了起来。有人说童童子是半人半仙，有人说他是山中隐士，但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出没于浙江、福建、江西一带的乡野里，降妖伏魔、为民除害，许多百姓奉之为神明，但也有人说他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现场就有人为此吵了开来。
虚静坐不住了，“我们找甄绾去。”她起身说。“是！”女弟子们同声一气，便去张罗灯火等物，待要出门时，霍小二、霍小五回来了。
虚静立刻带头围住，逼问他主人的去向。被这气势一吓，霍小二哪敢不吐实：“师父、师父大侠他去了西氿村许家…。”
一听这话，其余人也耐不住了：许六家？难道那儿真的有天石、被无双和甄绾找了出来，然后又生变故？当下都嚷嚷着要去。
于是峨眉女冠、衡山师徒、龙虎山道人、洛阳韩家等等，连那泼皮一黟二十余人，要了两艘驿船、贪黑出发，甚至那些江湖闲汉有船的，也跟在后头。二更不到，众人抵达西氿村。
村里人家被这浩浩荡荡一大票人吓得紧闭门户，虚静等人费了好些工夫，才问出位在村尾的许家。等找到时，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没人？”玄元问。霍小二探出头来，在火光下摇了摇。
他们先让霍小二叫门，半天没人理会，门虚掩着，便推了进去，里头果真没人。
玄元与虚静对看一眼，双双踏步入屋。屋里只有两进，前厅后卧，后头连着小矮灶，收拾得还算齐整。回到屋外走一圈，角落里原本堆好的木头散了一半，而菜园里则有挖洞后重新覆土的痕迹。
他们正不知所以，一名女冠迎了上来：“师父，找到师妹的驴子了。”转头看去，一个庄稼汉子牵着一头青黑矮驴，怯怯地站在院外，旁边站着霍小二。
玄元：“怎么回事？”
霍小二：“这位大叔傍晚时分发现这头驴子四处乱走，就牵回家。现下看咱们来找人，就牵了来问。”
虚静上前查看，确是她徒儿的座骑，连她的小包袱并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都在，便要霍小二再问对方有否见到驴主人、以及许六一家去向，都是一个劲摇头。虚静无奈，只好道谢送走。
玄元抓着驴子的缰绳细看。缰绳上有个绳结，想来是结成绳圈，但却断了；他拉着绳结，也拉不开。
“甄师妹栓驴时总打不好活结，却不知绳圈怎么断了？”有女冠说。
玄元一听，赶忙叫来火把，又教人把驴拉到院外几棵小树下，他自己则在火光下挨着树干一一查看。
众人也围了上来，其中有的女冠再忍不住，呜咽道：“甄师妹可是出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玄元查到第三棵树，一双细眼变得更得更细了。
“如何？”虚静低声问。
胖道长直起身子，拿出铁笏，往背后搔起痒来：“看来甄炼师并未被人掳走，否则她的驴怎会在此？小道推测，甄炼师来到这里后，可能意外窥见了什么秘密，被人追捕，故而仓皇逃逸，连驴子都来不及骑；而追兵不想让人发现她来过此地，就要放走系在这树上的驴子，不想拉不开绳结，匆忙间一刀下去，你们看！”
他用笏指了指树皮，那儿有一道簇新的竖直缺口，又拿起断绳的两头，断面平整：“如此放走了驴，才又追人去也。未料驴子不曾跑远，便被村民送了回来。”
虚静：“世无双可是与她一起？”
玄元：“难说！”
又问：“许吉夫妻又去了何处？”
玄元也是摇头：“现下最要紧的是弄明白她的去向？村口是唯一的出路，如果都没人看见，那她多半是往那里逃了。”
他举起笏遥遥一指，就在许吉家后头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树林，再后面便有山的轮廓，在浓墨夜色笼罩下透着阴森气息，让人不禁连想到方才的山精传说。
虚静拂尘一挥：“走！我们上山找去！”
当下这二、三十人擎着火把，往树林里找失踪二人的下落，按照玄元子的推理，几个时辰前确实有歹人一路追进树林，但他们追的却不是无双与甄绾，而是另有其人。
话说从头。甄绾脚下一空，惊叫着掉下洞去。这时，小屋门又拉开，有人露出头来，却不是许六。前后两人，脸上蒙了黑巾，只看得见眼睛。前面那人头往外一撇，另一个便压低身子走向大洞。探头看下去，洞底竟多出一个一人宽的洞，洞中洞的底下乌漆墨黑，但似乎有什么在动…，再一细看，原来是水！
甄绾掉下去时，正是噗通一声，落进了深水里。一阵慌乱中，谁的手抓住了她。
“妳没事吧？”世无双大喊。
“别碰我！”她使劲甩开，人立刻下沉，吓得她又哇哇大叫起来。
“不要逞强，”无双伸手抓她回来：“抓好！”原来这里水深势大，他也是单手施展爪功、抠住洞壁，才不被水冲走。
甄绾只得听话，紧紧勾住无双的手，咳出好几口水，又抹掉脸上的，说：“这到底什么地方？”抬头看，一个洞孤伶伶地悬在前头上方，外面是蓝天一隅，而里面除了洞口下方的水面外，全是漆黑一片。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甄绾抖着声音问。
“这里，”世无双说：“可能是附近河川的地下伏流，刚好它上头就是许吉挖的洞，洞挖深了，土层支撑不住，就陷了下来。”
“死蛮子，就是你害我落水！”甄绾气得一通好骂，骂完又朝洞口喊：“外面有人吗？救人啊！”
洞顶上头嗡嗡作响、底下水声澎湃，无双似是还听到什么：“小心！”一手拨开了甄绾！
说时迟、那时快，好些东西砸下洞口，扑通落水，浮起一看，竟是木头！登时甄绾被它们撞到，哎啊一声，手一松、沉入水里。
地面上，两个蒙面人不停扔下木头，直到地洞被封住。
“干得好！赶走这小子，便省去了很多麻烦！”高个子踢着地上木头：“好在有这些，可帮上大忙了！”说完回屋，哪知屋里第三个蒙面人冲了出来：“不好了！那对夫妇…不见了！”
“什么？”高个子推开他，快步人内，房间里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看着他们耶？”他厉声道。
这人支支吾吾：“我方才站在窗边看你俩动手，忘了留意，一回头就…。”
“啪”地一声，高个子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作死！”
“二仙，这里！”
高个子循声走出房间，只见另一同伴指着打开的后门，门外不远就是一片树林子。
“追！”三人抄起刀剑、二话不说，飞奔入林。
县官亲自接见了这几位皇帝钦命的高人，又让县尉领着他们去殓房，只见一具松弛的中年男子尸首，说是死后泡水至少一日，被发现时大半衣物被冲走，全身除了河中碰撞出的乌青、擦伤外，无其他外伤。推断是这两日大雨，他搭船不慎翻覆落水。同时船家家属见出船未归，一路寻觅，找到船老大尸体，报了官才又回头指认出这具尸首。还是因为马道士两天前在常州找牙人雇船，留下了身份记录，否则也只能以无名尸结案。
清风他们无一人认识马行止，但基于同道立场，还是凑了些钱，请官府好生装殓，以待王屋山或家人前来领回。他们也决定回头联名奏请朝廷降旨敕封马道士，以褒奖其勤于王事、鞠躬尽瘁之忠义精神。
日暮时分，三道各有所思地回返驿馆。接着，前往南部山区找寻天石的各家派子弟也陆续返回，只有峨眉女冠出现时，发现少了一个甄绾，当然人也不在驿馆。
听驿卒说她早跟着世无双骑出驿站，虚静连忙招来世郎的泼皮伴当，岂知他们一问三不知。女道们哪肯罢休，围了不让走。渐渐地，许多江湖客也聚了来，众人七嘴八舌、交换消息，也渐渐谈论起一些令人不安的乡间传闻。
先是山里有妖精，名山魈者，据说它们会攻击夜闯山林之人，甚至还会吃人。上个月才发生两名采药人在山里迷路，结果夜里被山魈抓进其巢穴，后来幸运逃出，天亮被人发现却变成痴呆的事。
玄元补充：“山海经中记载山魈，又名木客，木都，身长两尺、人形赤目，喜筑巢于树洞之中。”
便有本地人反对：“在我们宜兴，山精却住山洞里。”
“这又为何？”
“南边这片山里，地下石灰洞老多了，它们正好藏身，时不时出来抓人为食。”
一旁清风子开口：“蒙昧无知！宜兴南边的张公洞、善卷洞等等，皆洞天福地、神仙灵迹之处，岂容妖异厕身其间？”
虚静却忙着追问：“那采乐人后来如何了耶？”
有人答：“听说是童童子作法救回他们。”
“童童子又是何人？”
大堂上又七嘴八舌了起来。有人说童童子是半人半仙，有人说他是山中隐士，但没人看过他的真面目，只知他出没于浙江、福建、江西一带的乡野里，降妖伏魔、为民除害，许多百姓奉之为神明，但也有人说他装神弄鬼、招摇撞骗，现场就有人为此吵了开来。
虚静坐不住了，“我们找甄绾去。”她起身说。“是！”女弟子们同声一气，便去张罗灯火等物，待要出门时，霍小二、霍小五回来了。
虚静立刻带头围住，逼问他主人的去向。被这气势一吓，霍小二哪敢不吐实：“师父、师父大侠他去了西氿村许家…。”
一听这话，其余人也耐不住了：许六家？难道那儿真的有天石、被无双和甄绾找了出来，然后又生变故？当下都嚷嚷着要去。
于是峨眉女冠、衡山师徒、龙虎山道人、洛阳韩家等等，连那泼皮一黟二十余人，要了两艘驿船、贪黑出发，甚至那些江湖闲汉有船的，也跟在后头。二更不到，众人抵达西氿村。
村里人家被这浩浩荡荡一大票人吓得紧闭门户，虚静等人费了好些工夫，才问出位在村尾的许家。等找到时，却是大出意料之外。
“没人？”玄元问。霍小二探出头来，在火光下摇了摇。
他们先让霍小二叫门，半天没人理会，门虚掩着，便推了进去，里头果真没人。
玄元与虚静对看一眼，双双踏步入屋。屋里只有两进，前厅后卧，后头连着小矮灶，收拾得还算齐整。回到屋外走一圈，角落里原本堆好的木头散了一半，而菜园里则有挖洞后重新覆土的痕迹。
他们正不知所以，一名女冠迎了上来：“师父，找到师妹的驴子了。”转头看去，一个庄稼汉子牵着一头青黑矮驴，怯怯地站在院外，旁边站着霍小二。
玄元：“怎么回事？”
霍小二：“这位大叔傍晚时分发现这头驴子四处乱走，就牵回家。现下看咱们来找人，就牵了来问。”
虚静上前查看，确是她徒儿的座骑，连她的小包袱并一把防身用的匕首都在，便要霍小二再问对方有否见到驴主人、以及许六一家去向，都是一个劲摇头。虚静无奈，只好道谢送走。
玄元抓着驴子的缰绳细看。缰绳上有个绳结，想来是结成绳圈，但却断了；他拉着绳结，也拉不开。
“甄师妹栓驴时总打不好活结，却不知绳圈怎么断了？”有女冠说。
玄元一听，赶忙叫来火把，又教人把驴拉到院外几棵小树下，他自己则在火光下挨着树干一一查看。
众人也围了上来，其中有的女冠再忍不住，呜咽道：“甄师妹可是出事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玄元查到第三棵树，一双细眼变得更得更细了。
“如何？”虚静低声问。
胖道长直起身子，拿出铁笏，往背后搔起痒来：“看来甄炼师并未被人掳走，否则她的驴怎会在此？小道推测，甄炼师来到这里后，可能意外窥见了什么秘密，被人追捕，故而仓皇逃逸，连驴子都来不及骑；而追兵不想让人发现她来过此地，就要放走系在这树上的驴子，不想拉不开绳结，匆忙间一刀下去，你们看！”
他用笏指了指树皮，那儿有一道簇新的竖直缺口，又拿起断绳的两头，断面平整：“如此放走了驴，才又追人去也。未料驴子不曾跑远，便被村民送了回来。”
虚静：“世无双可是与她一起？”
玄元：“难说！”
又问：“许吉夫妻又去了何处？”
玄元也是摇头：“现下最要紧的是弄明白她的去向？村口是唯一的出路，如果都没人看见，那她多半是往那里逃了。”
他举起笏遥遥一指，就在许吉家后头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树林，再后面便有山的轮廓，在浓墨夜色笼罩下透着阴森气息，让人不禁连想到方才的山精传说。
虚静拂尘一挥：“走！我们上山找去！”
当下这二、三十人擎着火把，往树林里找失踪二人的下落，按照玄元子的推理，几个时辰前确实有歹人一路追进树林，但他们追的却不是无双与甄绾，而是另有其人。
话说从头。甄绾脚下一空，惊叫着掉下洞去。这时，小屋门又拉开，有人露出头来，却不是许六。前后两人，脸上蒙了黑巾，只看得见眼睛。前面那人头往外一撇，另一个便压低身子走向大洞。探头看下去，洞底竟多出一个一人宽的洞，洞中洞的底下乌漆墨黑，但似乎有什么在动…，再一细看，原来是水！
甄绾掉下去时，正是噗通一声，落进了深水里。一阵慌乱中，谁的手抓住了她。
“妳没事吧？”世无双大喊。
“别碰我！”她使劲甩开，人立刻下沉，吓得她又哇哇大叫起来。
“不要逞强，”无双伸手抓她回来：“抓好！”原来这里水深势大，他也是单手施展爪功、抠住洞壁，才不被水冲走。
甄绾只得听话，紧紧勾住无双的手，咳出好几口水，又抹掉脸上的，说：“这到底什么地方？”抬头看，一个洞孤伶伶地悬在前头上方，外面是蓝天一隅，而里面除了洞口下方的水面外，全是漆黑一片。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甄绾抖着声音问。
“这里，”世无双说：“可能是附近河川的地下伏流，刚好它上头就是许吉挖的洞，洞挖深了，土层支撑不住，就陷了下来。”
“死蛮子，就是你害我落水！”甄绾气得一通好骂，骂完又朝洞口喊：“外面有人吗？救人啊！”
洞顶上头嗡嗡作响、底下水声澎湃，无双似是还听到什么：“小心！”一手拨开了甄绾！
说时迟、那时快，好些东西砸下洞口，扑通落水，浮起一看，竟是木头！登时甄绾被它们撞到，哎啊一声，手一松、沉入水里。
地面上，两个蒙面人不停扔下木头，直到地洞被封住。
“干得好！赶走这小子，便省去了很多麻烦！”高个子踢着地上木头：“好在有这些，可帮上大忙了！”说完回屋，哪知屋里第三个蒙面人冲了出来：“不好了！那对夫妇…不见了！”
“什么？”高个子推开他，快步人内，房间里空空如也。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看着他们耶？”他厉声道。
这人支支吾吾：“我方才站在窗边看你俩动手，忘了留意，一回头就…。”
“啪”地一声，高个子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作死！”
“二仙，这里！”
高个子循声走出房间，只见另一同伴指着打开的后门，门外不远就是一片树林子。
“追！”三人抄起刀剑、二话不说，飞奔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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