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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地下河

    地下河里。

    见女孩被大水冲走,世无双右手一放,潜入水中,依稀看到前方载浮载沉的一大块轮廓,他奋力踢腿,蛟龙一般冲出,将那轮廓抓个正着,再拦腰箝住,另一手往上划去。

    冒出头时,无双大口吸气,问:“妳还好吗?”他看不见甄绾,只能尽量将她的头抬出水面,同时顺着往下游。

    过了不知多远,水流缓了许多,但仍然颇深。无双水性固好,女孩却似力尽,几次头落入水中,就在无以为继时,世无双停了下来,把她整个人托出水面,径往石壁上塞去。原来无双一面游水、一面沿石壁摸索,总算给他寻得一处隙缝,刚好容纳甄绾的身子有余。

    甄绾躺在石缝里,吐了好几口水,接着嘤嘤哭将起来。有力气哭,表示人还好。世无双松了一口气,攀在石缝边略作休息。

    好一会儿,女孩止住哭:“方才怎么回事?”

    “俺也不能肯定,只知咱们被木头撞进河里,冲了不知多远,却是回不去了。”无双淡淡地说。

    “是何人丢的木头?”

    “不知,俺判断至少有两个人。但肯定不是许六。”

    一时无话,直到女孩再问:“我们可是被困在这地下、出不去了?”

    “倒也不会,有伏流就有明流,这河一定会有重出地面的时候。”

    “但若这地下河弯来拐去,还有分流,我们迷路了怎么办?又或在找到出口前,我们就饿死怎地?”

    “俺瞧远方河道下游隐隐有微光,阳光由水面反射而来,可见不远处必有通往地面的出口,一直走便可找着。”说完,无双听到衣物摩娑,猜是甄绾探头到石缝外。

    “你不用安慰我,这里头漆黑一片,有毛个微光?”女孩叹了一口气,又复躺下。

    无双笑答:“往年俺在太行山上苦练火眼金睛功,练成后可于深夜里看见一里外的流萤。看见河面微光又有何难?”

    “当真?”甄绾半信半疑。

    “自然当真!”无双说:“妳先稍事休息,气力恢复过来,俺再往下游寻那出口。”

    “我、我怕水,不会泅水……。”

    “甄娘子放心,俺想这地下河又大又急,乃是前几日常州地面大雨、山上源头暴涨所致,让它再渲泄一二,水位降低,你我便可走着出去。”

    甄绾先前气恼于他,不料两人同遭此难,况且世无双还救了自己,如今再听其言,似乎觉得这蛮子也没那么讨人厌了。正作如是想,突然察觉四周一片安静,只剩哗哗水声,忙唤:“世、世郎,你还在吗?”

    “在!”无双应道。

    她感到脸上一热,嘴里支吾起来:“你…继续说话可好?这里好黑,怪吓人的…。”

    “好,只是不知甄娘子想听什么?”

    “这…我也不知道…。”

    “方才听甄娘同许吉说话,却不知妳何以会说本地的土语?”

    “我在峨眉山上有一个好姐妹,她是无锡人,我听她说话好听,便学了很多。她的话与许六说的也差不了许多。”答完,甄绾又说:“换我问你了:你是北国人,你出身如何?家里做啥谋生?”

    无双说:“俺家本是北国的官吏,俺还在娘胎时,父亲因罪伏诛,家破人亡,后来我在狱中出生,活了下来,先被流放到北方苦寒之地,长大后又卖到辽人大官的府里充作奴仆。”

    “哇,”女孩咋舌:“真个可怜!但你祖上真的姓世?”

    “不是,我家犯的重罪,我被剥夺姓名、成了奴隶,世无双这名字是我后来脱去奴籍时自个儿取的。”

    “世无双。这名字也不害躁!”女孩笑了,又问:“你如何得以脱籍?”

    “那辽人大官密谋叛国,遭人举发,俺在其中立了功,朝廷赐我脱籍,作为奖赏。”

    “哼,辽国狗官互咬,何曾少过!”甄绾不屑道,见无双默然,只好换个话题:“那你又如何习得一身武功?”

    “俺当奴仆时,有一个高人隐身于府邸中,他认出我是可造之材,便暗中收我为徒。”

    甄绾可感兴趣了。她上峨眉山,与其说是修道,更多是想要做个女侠,在江湖上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可惜虽然跟着师父练剑,但都是为了修炼飞升,除了读传奇小说外,平常很少真的接触行走江湖之辈。现在一听无双所言,还不巴着世郎细细说与她听?无双想让她分心,便认真说了些往事,果然女孩听得起劲,好似忘了眼前遭遇一般。

    “甄绾?”无双见她一会儿没了回应,便轻声唤她。

    女孩的声音传来:“嗯…,你…也上来,别一直泡水。”

    “不打紧,妳一人躺那就好。”

    “上来吧,我、我好冷!”女孩虚弱地说。

    青年这才想到,地下河河水冷冽、又不见天日,里头其实寒气逼人。自己内功精炼,泡水里也不怕;甄绾就不行了,她全身湿透、方才又受惊虚脱,恐怕…。

    他伸手往声音来处摸去,女孩抖了一下,但没反抗。

    “不好!”无双暗道。脸上肌肤冰凉,又在打颤,分明是寒象!当下二话不说,双手一撑,爬上石缝!

    这石缝十分狭窄,宽不到两人肩膀,高度更只够一人侧躺。无双挤在缝口,后背悬在外头,勉力平衡。即便如此,也已几乎贴着甄绾,近到可以感觉她的鼻息。他想:自己也是全身浸水,不能这样碰她!心一横,动手解下背上长剑,又脱了上身衣物,一并塞在身体下,然后对女孩动起手来。

    “你待做甚?”甄绾一手紧抓胸前。

    “俺要脱掉妳上衣。”无双说,手里没停。女孩奋全身之力一掌打来:“你…趁人之危,无耻!”

    “妳听好,”无双全然不理:“妳现在是风、湿、寒三邪侵体,若置之不顾,不出半个时辰,必死无疑!俺要救妳,只能用九阳神功驱逐妳体内寒邪,但若妳身上湿衣服不去,神功也不能见效!”

    “我宁死也不、不让男人碰我…身子!”她咬牙道。

    无双一听,便住了手,冷言道:“俺倒忘了,甄娘子是那冰清玉洁的贞节烈女,也罢,妳便寻死吧。等俺出去了,会同妳师父说,让她在贵山的列女祠里给妳立个牌位,改日里俺好去上个香!”

    “你…!”

    “妳今年年方几何?”无双突然问。

    “十六。”

    “俺且问妳:妳在这世上十六年,难道是为礼教而活?妳爹妈给妳性命,妳便如此糟塌?妳年方十六,前头还有大好数十年华,妳情愿就此放弃?”

    女孩默默。

    “妳若还有一丝求生之念,便权且依了俺,俺也必不辱妳。其一,这石缝里乌漆墨黑,妳不怕被俺瞧了什么去;其二,俺只在妳背心运功,绝不碰其他地方;其三,”

    无双说着,突然咔地一声,不知何时他摸出了剑、拔出小半截剑身:“俺若对你有不轨举动,你便拿剑往俺脖子一抹,俺绝无怨言!”一面说,一面抓着她的手来摸自己脖子,然后又把剑塞给她握好。

    甄绾其实已经神智不清,只剩下一个念头:一旦身旁男人意图奸污于她,便用手中剑划了自己脖子,宁死也要留得清白!

    无双再不多话,当下摸索着剥了她的上衣,一并压在自己身子下,又把她人侧转过来,伸出手掌,压住她的背心……。

    地面下多灾多难,地面上却也不平静。

    话说驿馆那些人在西氿村外遍寻甄、世二人不着,眼见火把快要烧尽,只好收队。回到驿馆时已是三更。众人约好辰时再去找人后,一一回房倒头就睡。

    不料躺下没多久,玄元就被一阵阵嘈杂声吵醒。看这曚昽天光,也就寅末卯初,五更刚过。他披了外衣、拉开房门。

    “师父。”已有本观弟子守在门外,“怎么回事?”玄元问,抬眼看去,隔两间远的厢房外围着人,心中纳闷,便要走出。

    那弟子忙道:“师父,您的眼睛…。”

    玄元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又回头进房,过了一会儿,才睁着一双大小眼、摇晃着一身肉走了出来。

    厢房门口,两伙人揪着对方不放,玄元上前:“唉呀呀,有话好说,怎么动起手来了?”说着手搭了上去,两伙人的手顿时卸了力松开,那泰山弟子惊疑之余,嘴里仍不肯罢休:“他们害死了我师兄,就该偿命!”

    “你说什么?”玄元诧道。

    “放屁!”另一边韩家的二哥说:“你们死了人,关咱们乌拉事,凭什么赖到咱们头上?”韩因站在后头,没说话。

    “你们大师兄真死了?”胖道士转头问。

    “确实死了,俺一早起来准备回泰山,先去后头溷厕解手,发现、发现师兄倒在地上,死了。”泰山弟子哽着喉咙道。

    “如何一口咬定是韩家兄弟所杀?”

    “这…,”他看向韩因,支吾道:“这厮昨日里被咱大师兄划了一剑,一定是、是他找大师兄报这一剑之仇……。”

    “胡闹!就凭这也能指人是杀人凶手?”玄元斥道,见对方欲辩无言,又说:“算了,尔等也是急火攻心…,死者在何处?”

    “还在原地。”

    “走!”玄元正要起脚,又转头说:“这事却和馆内所有人都有干系,还请你们兄弟一行同往。”

    他讲得婉转,韩因等人自不便拒绝。一行人穿进后院门洞,走过马厩,往角落前进。

    只见茅厕外挤了一堆人,其中霍氏兄弟一见玄元,忙殷勤问候,又吆喝众人让开,果然地上白布盖着一人,旁边师弟跪了一排,林震岳站在其后,与虚静、清风一道,脸色凝重。

    玄元与几个道门高人致意,虚静说:“玄元子医术高明,何不帮忙看看人怎么死的?”

    玄元先看向林震岳,见他点点头,才说:“小道勉力而为。”示意死者师弟让开,便蹲下去揭去白布。

    死者身穿中单、开裆裤,身体蜷曲侧卧,双手抱胸,嘴唇微开,最怪异是右耳掉了,放在他的脸旁边,而整个脸上都是血迹斑斑,教人怵目惊心。玄元捡了起来,问是在何处捡到的?

    “耳朵就拿在大师兄右手里,搬动时才掉落下来。”一名师弟说。

    玄元拣起,仔细查看,转头问在场的驿卒:“这只耳朵是被人硬生生地扯下来的,过程中痛苦无比,敢问贵吏可有人夜里听到喊叫声?”

    驿卒的宿房就在马厩对面,离茅房最近,但他们却纷纷摇头,什么也没听到。

    玄元一脸不可思议,但也只能继续查看,又发现死者牙关紧闭,扳了半日才扳开。再翻看手、脚、裆部,又要人帮忙把他的身子拉直、放平,这才掀起单衣。

    “啊呀!”现场一片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