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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波又起

    死者胸腹间布汉大量红色条纹,粗约一分,长短不一,大部份是纵向,也有打横、打斜的,一眼看去,十分恐怖。

    玄元用指腹摸去,又轻抠了几下:“却不是画上去的。”

    虚静:“会是什么?”

    “小道不知。”玄元摇头,又复问话:“死者平日里可有个疾在身?”

    几个师弟互看几眼:“呒有,大师兄一向身体强壮。”

    玄元点点头,他又仔细检查了颈、背等处,再无发现,只好重新把衣服拉好,盖上白布。

    他又进茅厕里上下查看,再出来时,一旁已有弟子备好水盆,供他净手。

    虚静忍不住问:“怎么回事?他究竟怎么死的?”

    玄元擦干手,又拿起笏搔背:“死者周身不见伤,又不似中毒,但耳朵被人扯掉却一声不响,再加上胸前这些怪异纹路,这死法实在太过诡异。”

    泰山弟子一脸悲愤:“是他们干的吗?”手里指着韩因。

    玄元摇摇头:“小道方才翻看死者时,尸身已半僵;加以躯干侧面着床处呈暗赤色,此为死后仰卧停泊许久,血脉下坠所致。此症非二、三时辰不可得也,而二、三时辰前韩氏兄弟还在西氿村寻人,这里人都可作证,令师兄死时,他们并不在场。”

    韩家二哥说:“听到否?也不知是谁昨日里还嚷着要灭徒,如今人死了却来诬赖咱们兄弟!”

    “韩能,闭嘴!”韩因斥道。

    一众默然,几个泰山弟子低着头,眼里偷瞄师父。林震岳沉默老久,此时终于出声:“本…贫道知道你们想着什么,贫道昨日确曾一时胡涂、差点犯下大错,幸得玄元子点醒,后又蒙中使大人宽宥,待罪自省。怎么可能再起杀念、徒招罪愆?”

    他的模样、声音都较昨日苍老了不只十岁,只是一番言语尽在为己辩白,却无一字悲叹大徒弟的死,在场众人听了,无一不在心里大摇其头。

    一阵沉默,直到玄元开口:“张司曹可报官了?”原来驿站站长就躲在墙角:“报了、报了,死了人不要往县衙上报不行啊!”

    “如此,便等县衙来了人再说。咱们都回去吧,别搅了泰山师徒独处。”玄元再朝林震岳致意,便带头往回走。

    “唉,玄元子,”虚静犹不放弃,一路追上来:“你怎么也不追问下去?”

    玄元一笑:“道长说笑了,小道又不是法司,再说人家住持在那,哪轮得到外人说三道四?”

    “你看是不是他下的手?”虚静压低了声音。

    “当然是他干的!”却是后头的霍小大插话:“那个大师兄坏了他师父的计划,做师父的老羞成怒,一气之下杀了他!”

    “无量天尊!”玄元叹道:“小道不敢妄言,但愿不是。只是昨日里我还出面救下人,却不想刧数难逃。唉!”

    此时一行人已穿进驿馆主楼,这才发现前面大堂有个驿卒等在那儿,身旁还站着一个小童,瘦弱的身子罩着一件宽大的旧道袍,怯怯地看着他们。

    虚静首先迎了上去:“哪里来的小道童哇?你可是来找人耶?”

    “他说要找一位马行止道长。”驿卒代答道。

    众人面面相觑,玄元开口:“小娃儿,马道长是你什么人耶?”

    小童退了半步,眼神透着害怕。虚静半蹲下去,柔着声问:“来,别害怕。你叫啥名子哇?”

    “我,我叫马愿。”小童怯着声音。

    “马愿?可是愿望的愿。”娃儿点头。

    “马愿,好名字耶!来,你话与我说,马行止马道长是你的谁哇?”

    “他是我师父。”

    众人一惊,尤其是玄元:“你师父?我…。”

    虚静回头示意玄元住嘴,又接着说:“小童,你怎么没有和你师父一道,反倒自己一人寻他来了?”

    小童低下头去:“我、我头里走丢了,找不着师父。”

    虚静抬起头来:“他是怎么来的?”

    驿卒:“他好像在常州城外迷了路,所幸身上有张字条,好心人发现,托船家送了过来。”

    虚静接了字条,上头写着拾获此子请送长桥驿必有赏金等字样以及马行止的签名。

    她略想了想,说:“孩子,你师父现不在此处,他人在离这儿不远的宜兴县城,我们带你去见他可好?”

    马愿迟疑不语。

    “这样,”虚静挥动衣袖:“我们都是你师父的同道,昨儿才去县城见过他人。我是峨眉山的虚静道长、这位是龙虎山的清风子、还有湖南衡山的玄元子……。”

    “玄元子?”马愿突然眼睛一亮、顺着虚静的手看去。

    虚静先是一楞,随即狐疑道:“是啊!怎么?你晓得他?”

    马愿点点头:“我师父和玄元子很久以前一起在茅山修道修了十年,后来也一直通信不断,师父常说:玄元道长是他最好的道侣、也是我的师伯。”

    所有人都看向玄元,清风先开口:“怎么玄元老弟昨日见马道长时,却说与他素不相识?”

    玄元:“这…。”

    “也许有旁人也以玄元为号?”虚静插道。

    马愿:“我师父说,自从玄元师伯主持衡山宝清宫,一直很忙。而我师父带着我四处游方,直到落脚王屋山,这中间四、五年不见。这次来宜兴,听闻师伯也来,我师父可乐坏了!”

    玄元胖脸上渗着汗,半天挤不出一个字。其他人则满脸疑问,突然间虚静叹了口大气,一面摇头不止:“玄元子啊、玄元子,你本是不染尘俗、皎洁持身的修行中人,怎如今身陷名、利之中,与那俗人一般?”

    众人不解,玄元口中嘟嚷:“此…此话怎讲?”

    “哼,你还故作不知?你受朝廷敇命、当上了一宫住持,当年的生死同修却还是个品秩全无的野游道人,你八成觉得他比不上你,从此不理不睬,甚至见马道长死了,还装作全然不识,你却是羞也不羞?”

    玄元涨红了脸,见其他人也投来不屑眼神,急得还要辩解,突然,小马愿放声大哭起来。虚静惊问:“怎么了?怎么哭了?”

    “你方才说、我、我师父死了!”说完哭得更大声。

    虚静唉啊一声:“我竟说溜了嘴!”又对玄元说:“便要怪你,我本想变着方法跟他说他师父之事,这一来可好,唉,多可怜啊!”

    她急着安慰,那玄元却走了来:“可怜的孩子,师伯有亏于你师父,以后就让我照顾于你吧!”伸手便要摸孩子的头,虚静却一把抱起他:“我觑这孩子可爱,又与我有缘,还是交了与我!”一面瞪玄元一眼,直教他知趣退开。

    突然间,后头霍小大“咦”了一声:“那是嗲格?”原来外头院子传来阵阵马蹄声。“奇了,县衙的人来得这么快?”清风疑道,便让驿卒去开门。

    大门敞开处,一群人风火流星般闯进。带头的,竟是曹十一郎曹琰,后头跟着高升泰及一众随从。

    曹十一朝众人拱手道:“师叔、道长、大师姑?”见虚静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黄口小儿,一时楞住。

    清风上前,指着他家随从手中的绳索问:“你这是?”

    “是了,”曹十一:“师侄奉中使大人之命,前来拿人。来啊,把霍小大等一黟人绑了!”

    “这是为什么?”

    曹十一指着泼皮们:“这几人勾搭夏国奸细,如今那夏狗杀了人,自然要将他们锁拿鞫问!”

    “什么?”众人俱皆大惊:“他杀了人?”

    “呒错!”曹十一道;“昨儿夜里,我家随中被那夏狗打伤的当中一人,暴毙了!”

    ***

    甄绾醒来时,立刻伸手抓裤子,所幸还在,身上也盖着半干的单衣,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四周仍漆黑一片,世无双呢?正想唤人,他的声音先传了来:“妳醒了?可好些了?”

    甄绾回了一声嗯,听来三分羞赧、七分娇柔。无双人在水中,但水位已退至膝盖以下,可以让他们涉水而下。

    甄绾摸黑穿了衣服,想是无双一寸一寸地拧干过的,身上顿时觉得温暖起来。但是河水仍寒,加上她不知多久没进食,身子虚得很,正踌躇间,无双递过一样物事,甄绾摸出是他的长剑。

    “妳背我的剑、我背妳走!”不知何时,他的话变得无法抗拒,只能乖乖让他把剑带搭到自己身上,又握住他的手,从狭缝里爬到他的背上,脸上立即烫到不行。接着一双粗壮的手从腿下箍住自己,她再忍不住轻哼出声,一时脑海里闪过各种奇奇怪怪的念头。

    无双并不晓得女孩的心思,只道她是累了饿了,无力言语。他专心地在黑暗中踏水前进,一面算着脚程,小半天才走出两里路,但前面的微光已依稀可见。甄绾大受鼓舞,不知不觉抱得更紧了。

    再走出约一里路,河道转而往下且愈发变窄,无双压着身子勉强穿过,一个不察、脚下踩空,屁股着地、双双往下滑去!

    一连串尖叫后、接连两声噗通,又落入一处水池中。甄绾吓得大嚷:“世郎、救我!”

    “起来!水不深。”无双抓住她手,一拉便站了起来,她吐了吐舌头,随即又抱怨道:“怎么办啦?这下全身又泡水了耶!等等,你去哪啊?”

    但无双自顾走开,她忙追上去,同时看见四周一些模糊的轮廓和团块,但总比伸手不见五指好。

    她跟在后头,愈走愈高,终于走出了水面。

    “有河岸,太好了!”她说,一面张望,突然哇哇大叫:“那、那是什么?”她紧挨在无双身后、颤着手指着前方。

    有像是动物又像幽灵的白色东西,大小不一、又瘦又尖,矗立在朦胧微光中,一动不动,好似在观察他俩。

    无双转头,发现四周已被它们包围,二话不说、伸手到甄绾肩后,锵地一声,长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