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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就医

    序言

    傍晚悬崖边,两个人影在推推搡搡,似是在争吵。

    脚下就是赫赫有名的黄果树瀑布,清澈的水流过他俩的身边,从七十多米的高空垂直落下,打落在悬崖下的石头和水面上,震耳欲聋,远远盖住了他俩争吵的声音。

    周围没有其他游客。可能是因为才五月天,气温不算太高,游客们并不太想在这里玩水。他们怕脚踩在水里会受凉感冒,抑或是怕自己站在悬崖边的石头上,不小心脚下一滑,就会直接和这个美丽世界说再见了。

    那两个人影推搡得越来越厉害,离悬崖边越来越近。个高点的是个成年男性,而个头小的那个似乎还是个孩子。

    突然,成年男性把孩子一推。孩子脚下受力不稳,一个趔趄,“啊!”孩子惨叫着跌下了瀑布。

    冷漠地看着挥舞着四肢,试图抓住点什么的孩子渐渐消失在瀑布中,再看着涧底奔腾着的湍急水流,悬崖边的成年男性轻轻扬了扬嘴角,像似如释重负了一般叹了口气。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点燃了,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地吐了出来。

    拿烟的手指着孩子落下的方向,他语气里满是嘲讽:“不愧是那个女人的种!若不是你的存在威胁到了我,我也不想弄死你。下辈子长点心吧!”说完,他把烟蒂弹到瀑布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悬崖边。

    悬崖下百米开外,一个隐藏在树后很久的男子缓缓走了出来。望着悬崖上那抹越走越远的身影,他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本来我跟团来中国是为给咱们报社杂志取材的,没想到运气爆棚到能偶遇如此劲爆的画面!送上门的发财机会啊!”他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轻轻抚摸了几下手里的胶卷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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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最后一个病人看完病后,玛蒂娜·齐格勒望着墙上指向一点一刻的挂钟,叹了口气。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一个上午,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下午三点她还得接着干活。

    走到厨房,她懒洋洋地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一袋西班牙海鲜饭,走到电磁炉前把按钮旋到最大火力的九,抄起一个平板锅,从头顶的柜子里拿出放在里面的黄花菜油,倒了差不多有两饭勺的油进锅里。等油烧烫了,她就把整袋海鲜饭一股脑倒入锅里。只听到“嗤嗤”的几声,一股浓浓的香味立刻从锅里飘了出来。

    她拿着炒菜的铲子,前一下、后一下、左一下、右一下、再翻一下……地翻炒着海鲜饭,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窗户外面挺立的正在开花的梧桐树,而她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方。

    明明已经七月份了,梧桐树却刚开花。今年的天气有点奇怪,四月份时还在飘着雪花,好多植物的花期都推迟了。想来就气人,今年何止是天气有问题啊,基本上事事都不顺都奇葩好吧。数字2020念出来倒是挺顺口的,可全世界今年都倒霉到了极点。看看美国,爆发了四十年来最厉害的流感,死了一万多个人!再看看澳洲山火,居然烧了四个多月,导致上亿的动物葬身火海!再看看非洲猪瘟和蝗灾,还有去年年底出现的新冠肺炎病毒……

    想到这个病毒,玛蒂娜心底那无名的小火苗忽地的一下就被点着了。她怒气冲冲地把炒好的海鲜饭盛到盘子里,端着盘子坐在桌边,边吃边继续生闷气。她最近心情极度不好,本来计划好包括今天的接下来两个星期去西班牙马洛卡岛旅游的。那岛上蓝天、白云、砂质的海滩、陡峭的悬崖,还有新鲜的海鲜贝类等着她,她的海鲜啊!飞机票订好了,车租好了,酒店也早早联系好了,就连散步路线包括去哪家饭店蹭吃的她都计划得滴水不漏。结果呢!这该死的病毒突然席卷全球,不仅让她憧憬已久的假期泡汤,还送给了她一份大礼,病人比往常多了一倍还不止……哎!她心里的怒火是越烧越旺!

    “玛蒂娜!玛蒂娜!大忙人安德里亚斯法官来看病了,你赶紧去。”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发小,现在是玛蒂娜诊所里一名护士的伊莎贝尔·霍恩急急忙忙地跑上了楼。

    看着面前左手拄着脑袋,右手机械般地用勺子往嘴巴里送海鲜饭,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那面墙在发呆的玛蒂娜,伊莎贝尔无可奈何地用右手在她的眼前摆了摆。“玛蒂娜,有个生病的名人正在楼下等着你呢!”

    玛蒂娜突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抓着的勺子,再看看桌子上那盘快给她吃完的海鲜饭,心里纳闷自己什么时候把海鲜饭炒好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厨房里把盘子端出来,还快吃完了。她揉了揉太阳穴,不好意思地冲着伊莎贝尔微微笑了一下,尴尬地说:“抱歉!我走神了!”

    玛蒂娜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空着的茶杯,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一点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你是说贝特霍尔德·安德里亚斯吗?稀客啊!身体棒棒、吃嘛嘛香的他居然也会来看病?!年初我还电话催了他好几次,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赶来接受今年的定期健康检查,还跟我抱怨这个检查根本没实际用途,纯属太浪费时间。估计他今天来也是为了老毛病,要么就是贫血,要么就是高血压导致了他头疼呗……”想着每次被这个法官以太忙不能浪费时间为借口而让她特殊优先看病,导致她收到其他一些病人的不满和投诉,本来心情就不好的玛蒂娜顿时更不爽了。

    “今儿让他等到三点,我可不想牺牲自己的午休时间!”玛蒂娜没好气地说道。

    “已经快三点了啊!还有,他是被他女儿带过来的,正躺在外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呢。”

    “什么?他昏迷不醒?你怎么不早说?”玛蒂娜拎起白大褂,一边换衣服,一边一路小跑开门下了楼。

    玛蒂娜的家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别墅。自从她考过医生资格证后,就把一楼装修成了门诊,而二楼就是她平时生活休息的地方。

    看到安德里亚斯法官的那一瞬间,玛蒂娜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顾不上和站在一旁的法官女儿打招呼,她快速走到病床边,拿起法官的双手看了看,指甲是黑色的。她又从病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棒,掰开了法官的嘴巴,用木棒游走在他的牙龈之间转了一圈,用口腔灯照着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沉思了十几秒钟,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串数字。

    “喂,我是家庭医生玛蒂娜·齐格勒。目前我的诊所里有一个情况相当不乐观的重症病人。能不能麻烦市医院派个救护车过来把他接过去急救,要快!地址是本市腓特烈大街二十七号。”

    “好的!救护车十五分钟内抵达您那里。”片刻后,电话那头传来回复。

    挂了电话,玛蒂娜看着法官的女儿,开口问:“您是他女儿?”

    “是的,我叫贝缇娜·安德里亚斯。”

    “我可以用‘你’这个字来称呼您吗?”看到贝缇娜微微点点头,玛蒂娜继续询问:“你怎么不把你父亲直接送到大医院去,而是先来我这儿呢?他的情况很不乐观!”

    “我没想到我爸病情这么严重……下午两点我回家的时候,他只是跟我抱怨最近有点不舒服,今天似乎看东西比前几天更模糊了,要我带他来你这儿看看,说开点药吃吃就没问题了。本来他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但他眼睛看不清东西不敢开车。出门的时候他在玄关摔了一跤,但也能自己站起来。就是他后来有点发抖,我也没在意。他是坐在车后面的,路上我也没注意他的变化。到你这儿停好车我才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了,嘴里还呜噜呜噜地说胡话……”贝缇娜由于担心父亲的病情,有点激动,话音不由自主地高了好几拍,说话舌头都有点打结,“医生,我爸到底怎?怎么了?”

    “他是铅中毒!”

    “什么?”贝缇娜睁大了双眼,用着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玛蒂娜,“可我爸从来不在外面乱吃东西啊,怎么会中毒呢?”

    “我也没说一定是食物中毒啊,你过来看看!”玛蒂娜轻轻掰开了安德里亚斯法官的嘴唇,重新拿了一根小木棒游走在他的牙龈之间,用口腔灯照着。

    “你父亲的牙齿有点发黑,对吧?他牙龈上还有个差不多一毫米宽的蓝黑色线带,你看到没?”边说,玛蒂娜边用小木棒游走在线带的下面,给贝缇娜看,“给你普及一下,这个叫铅线。牙齿间食物残渣中蛋白质腐败分解会产生硫化氢,然后与随唾液排出的铅作用就会出现硫化铅颗粒沉淀,久而久之在牙龈上方就形成了这条线。这条线多见于门齿、尖齿及第一臼齿的齿龈边缘。而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颊部、舌及口腔其他部位黏膜都能看到色素沉着。想必是他最近在不知不觉中大量地接触了铅。亏得他还能挺到现在,要是早发现了也不至于情况这么糟糕。”

    说着说着,玛蒂娜突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神色严肃地看着贝缇娜说道:“你和你父亲住一起?”

    贝缇娜正在全神贯注地听着玛蒂娜的话,眼神还直盯盯地随着玛蒂娜手里的小木棒游动,冷不防地被问了一句,她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一抬头贝缇娜的眼睛就迎面撞进玛蒂娜犀利的眼神。妈呀,太吓人了!这眼神就像是老鹰逮到猎物后盯着猎物的眼神。她急忙摆摆手,一个紧张把老底都全部抖出来了:“没没没,我没和我爸住一起,我在别的城市工作。这个礼拜我是到这边古生物博物馆有事,才暂时住在我爸那儿,前天我才刚到这里。”

    玛蒂娜看到贝缇娜紧张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表情可能太过严肃吓到了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糟糕的情绪,语气变得温和多了:“抱歉,我最近心情有点不太好,刚才太犀利了!其实我想问的是,你这两天和你父亲一起住,有没有觉得身体也有哪里不舒服?”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头晕、想吐还犯困。大概是很少回来汉兹市*,突然回来一趟有点水土不服吧。”

    “还有一个可能,不介意我先帮你检查一下吧?”玛蒂娜一通操作检查后,说:“你十有八九也中毒了。这两天你和你父亲有经常去拜访同一个地方吗?比如去同一个饭店就餐?”

    “完全没有!我们俩都是各忙各的。我喜欢到不同的饭馆去就餐,我爸则不一样。别看他是个大忙人,一日三餐他可讲究了,都是他自己亲手下厨做。”贝缇娜现在是有啥说啥,对这位女医生有种莫名的信任。

    玛蒂娜陷入了沉思。既然不是饮食方面出了问题,那么就只可能是病人无意间吸进了大量含铅的灰尘。可他是怎么大量接触到铅化合物的呢?更何况他女儿也中毒了!如果这两人经常去同一个地方的话还说得清。可他俩是各忙各的,又怎么可能同时中毒呢?而且这法官的中毒时日明显比他女儿长久得多。他们父女俩唯一交集的地方是……家!难道是法官家里新添置的某个家具或者装饰会散发出高浓度的铅尘?但什么样的家庭用品能铅含量高到让他中毒如此之深?

    “医生,我该做点什么?”贝缇娜看着一言不发深思了有五六分钟的玛蒂娜,试探性地问。出于礼貌,她并不是很想打断医生的思考。

    “嗯……啊!你父亲应该是最近无意间接触了大量的铅化合物导致了急性中毒。铅这种东西及其化合物对身体的所有组织都有很大的毒性,可以是口服,也可以是吸入蒸气或者灰尘。你刚才说你父亲的三餐都是他自己做的,而你和他白天都是各忙各的各吃各的,所以你们俩在室外没有接触同一个毒源的机会。”

    “这么说来,含铅的有毒东西是在我爸家里?”

    “基本可以肯定!而且是最近几个月添加的东西。你有没有什么印象?”

    贝缇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爸一个大老爷们从来不添置什么家具装饰。以前妈妈还在世时都是妈妈做主添置一大堆东西,自从妈妈去世后,家里的家具摆饰就没怎么更新过。现在她爸用的那个床头柜是家里最新的家具了,还是她四年多前参加工作后拿第一个月的工资买了送给他的……对了,她突然想起来她爸三个多星期前很自豪地给她打电话说他从一个名人艺术家朋友那里便宜买到了一幅油画,她能从爸爸的语气里感觉出来他淘到这幅画真的很开心。这两天她还目睹了那幅画,它就挂在爸爸的床头,确实是一幅很美的风景画,不过这个应该和中毒没什么关系吧。

    玛蒂娜看着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贝缇娜,开口说道:“别急,慢慢想!哪怕再小的细节也不要放过!”

    “我爸……”贝缇娜想了想,还是提一下那个油画比较好。

    伊莎贝尔从外面走进来,无意间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玛蒂娜,市医院的救护车到了。”

    “好的,你带他们进来!记得提醒他们带担架,病人无法自己走动,需要有人抬!”玛蒂娜用眼神示意一下后,侧过身来对贝缇娜说:“你最好也跟着一起去检查一下,确定你的血铅浓度。”

    “嗯!”

    救护车里的随行医生和两个随车的小伙子走进了诊所。玛蒂娜和随行医生大概说了一下安德里亚斯法官的情况后,就让那俩小伙子把人抬上了车。

    贝缇娜正准备抬脚上救护车时,被随行的急救医生给拦住了。“女士,不好意思,您不能上车。”

    “为什么?”贝缇娜用疑惑的眼神望着这位急救医生。

    “现在是新冠病毒疫情期,家属不能随车。同时我也想跟您说一下,除非是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医院里目前一律不准有探视和陪护。”

    “可刚才玛蒂娜医生要我也去医院检查一下血铅浓度。”

    “那请您自己驾车去医院。”说完随行的医生上了救护车,关上门。

    救护车的警报响起。望着渐行渐远的救护车,贝缇娜越来越伤感,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

    “都怪我,我太不关心我爸了。明知道他总是喜欢拖着病情不说,明知道他总是喜欢带病工作,我却在两天前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没有任何起疑。要是我早点带他来你这儿,或许他就不会病得这么严重了。”

    玛蒂娜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贝缇娜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了!你父亲应该是不希望你担心才一直憋着没提他生病的事。不用担心!市医院血液科里有本市甚至本国最优秀的医生,他们会尽全力帮你父亲治好病的。”

    其实玛蒂娜心里滋味并不好受,因为她知道安德里亚斯法官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随时有生命危险的地步,更何况他还有长期高血压的健康问题,情况更不乐观。但她必须镇定,这样才能安慰到身边病人的家属。估计今晚到明天一整天就是最关键的时刻了,安德里亚斯法官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存活下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贝缇娜看着玛蒂娜满是关怀的眼神,像得到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安全感般,渐渐地安下心来。

    “医生,刚才我们谈到毒很可能来自我家对吧?我家最新的家具是四年前添置的,应该不太可能是毒源吧。要说最近几个月添置的东西嘛……我爸上个月从一个有名的艺术家朋友那里买了一幅风景油画。这会和中毒有关吗?”

    “四年前买的家具应该可以排除嫌疑,你父亲前年、去年和今年年初都有来我的诊所做定期的全身健康检查,没有任何中毒现象。倒是这个油画,很可疑。”

    “那……可疑在哪里?”

    “呃……”玛蒂娜对艺术品一窍不通,也给不了什么评价。慢慢的,她的脑海里浮出了一个人的面容。嗯,找他应该不错,他对艺术颇有研究,而且这油画要真有问题的话,八成是被什么人做了手脚有目的下毒故意伤害安德里亚斯法官。那就属于刑事案件,就更是他的职业范畴了。

    玛蒂娜顿了一顿说:“我对油画一窍不通,只是单纯的第六感觉得这个油画有问题。不过,我有个对艺术颇有研究的大学时期的同学,你可以去找他帮忙。”她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抽屉,抽出来自己的记事本,翻找到一个地址后,从桌上抽了一张便签纸,抄下了一行地址和联系电话后递给了贝缇娜,“喏,这是刑警队的痕检科地址,我同学是那里的法医。不管那个油画有没有问题,他都能很好地帮你。你最好先打个电话给他,就说是我介绍认识的就行。对了,我估计你现在也不想去医院,毕竟之后想陪护父亲却没办法进他病房,你肯定更憋屈。不如就在我这里抽个血化验一下如何?我的诊所有和一个专门的铅检测实验室合作,这个实验室采用的是等离子体质谱分析法ICP-MS,测量血铅含量相当准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这个检测虽然有点贵,但公保还是可以报销检查费用的九成。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劝你尽快去一趟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给自己的身体一个交代。”

    “嗯,我在这里化验。”

    “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万一检测出来你的血铅超标的话,你必须带着检测结果去市医院接受排铅治疗。你在这里留一下你的联系电话,明天检测结果应该就会出来,到时候我电话通知你。”

    贝缇娜一边点头说好,一边提笔在玛蒂娜递过来的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虚构的大型城市,处于德国北边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