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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金鸡报晓

    得亏姜孤的这首诗是在心里悄咪咪写的,要不然朱土知道最后一句定然会冷笑一声,然后骂一句白痴。

    一片民心昭皇错。

    谁错了?说谁呢?真以为打了两个纨绔就能把事儿搞这么大?

    要不是皇帝的谋划和准备,你今天能这么露脸?

    朱土身穿蟒袍,坐在南城兵马司衙门斜对面的茶楼顶层阁间里,指尖搓磨朱亟给他的玉简,透过窗棂笑呵呵地看着那声势浩大的押送队伍向前行进。

    太子少保于将微眯着双眸,沉默地倚靠在阁间的门边,右手紧抓着挂在腰间的剑鞘,任何时间都在战斗状态。

    ……

    高空的囚笼之中。

    两个妓女和那个人妖都是普通人,可能有恐高症,也可能第一次丢这么大的脸,已经在囚笼里哭晕过去了。

    那位马夫虽然是个洞明境三段的修行者,但在唐寅面前实在只算是微末道行,也被用定身符糊了嘴。

    他站在囚笼里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地下的一切沸腾喧闹都与他无关,但其实在心中暗喜自己有个聪明的大脑。

    他一向做事有退无进,主人家让他干啥就只干啥,绝不多做一件。所以他从被马车惯性丢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做出了决定:

    装晕!

    笑话,敢向这辆马车出手的要么是高手,要么是不要命的。要是两位公子唤自己出手,说明还能对付对付,到时候自己最差就是挨顿打;但要是两位公子连唤自己出手的机会都没有,自己敬业的上去跟人家干不就是白给吗?

    留着命享受人间快活不好吗?拼什么命啊。

    两位公子哥儿心态还是比较强大的,没哭也没沉默,只是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地上的唐寅和姜孤。他们不用再盘算怎么找唐寅拉关系了,因为他们的家族一定会找唐寅和姜孤的麻烦。

    丢太大人了,太大了,这次丢人真的是丢大了。

    唐寅觉得他们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于是又打出两张定身符糊住他们的眼睛。

    “……”

    咬牙的声音更大了。

    百姓们山呼海啸般喊着着姜孤的名字,如海上的层层叠进的巨浪般推动着车队前进,一直走到南城兵马司衙门门前这才堪堪止住。

    “姜掌柜,劳驾跟我一起。”

    “啊?好。”

    唐寅说完扬腿从毛驴背上下驾,姜孤也跃下马车。

    唐寅的左手仍然持托举状,右手则牵过姜孤的手,二人携手并进,缓步登上衙门的台阶,在门前站住后才转过身来。

    看着将衙门门前的大路堵得严严实实,笑容满面的百姓们,又联想到自己以后要做的事业,唐寅的心情一时激荡不已。

    血染冠头锦做翎,昂昂气象羽毛新。

    大明门外朝天客,立马先听第一声!①

    “乡亲们,大家好!”

    声音也是一种力量,唐寅的这一声说不上多大,却用灵力控制着声音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朵中,姜孤耳朵听到的与最远处的百姓听到的音量是相同的。

    原本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齐齐望着这位官家的人。

    他们知道就是这位官家的人在姜孤行侠仗义之后,立马便将那六个罪犯捉拿起来巡街,与以前会和那些纨绔恶少谈笑打屁的官家人不一样。

    “我是上个月新上任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没有什么隆重的上任仪式,大部分时间我都蹲在衙门里看卷宗接手工作,很少出去走动,所以大家可能不认识我。”

    “现在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唐寅!”

    轰!

    唐寅的自我介绍如同溅如热油锅的一滴凉水,刚刚安静的人群顿时又嘈杂起来。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应天城的老居民,对于四十年前这位大明第一才子高低起落的故事,他们应当是大世界最了解的一群百姓了,尤其是一些读书人,见这位落魄的传奇又一次出现在应天城,而且还是以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官家身份出现,他们怎么能不震惊呢?

    看到百姓们脸上种种不同却又相同的震惊表情,唐寅笑了笑,对皇宫方向一拱手,又将他当时对姜孤解释的话说了一番。

    还没等百姓们细细研究他解释中的个个漏洞,唐寅便继续微笑道:

    “承蒙大家伙儿的抬爱,一路护送我等到这衙门门口,但我等也没有干什么大事儿,只是抓了几个闹市纵马吓唬人的人巡街而已,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功绩,大家要感谢还是感谢这位仗义执行的小英雄吧!”

    说着唐寅拉着姜孤的手高高举起,百姓们顿时又发出一阵鼓掌叫好声,羞得姜孤面目臊红,松开唐寅的手,连对着百姓们鞠躬拱手还礼。

    四十年的红尘历练,让曾经名扬大明的才子知道了如何跟老百姓打交道。

    你只需要亲切的言语,不作捏的动作,善意的表情,以及一颗真正为他们服务,尊重他们的心。

    唐寅没有再次着急说话,一直等到百姓们的情绪渐渐平息,这才开口道:

    “刚刚也跟大家说了,我这才刚上任第一个月,一直窝在这个小衙门里看上任指挥使留下的卷宗,一直没出去走走看看,倒是让大家这一个月受罪了。”

    “对不住啊,乡亲们!”

    说完后唐寅十分歉意地一鞠躬。

    自洪武大帝驾崩后,大明国不是没出过因自己的失职向百姓道歉的官员,但那都是凤毛麟角,于是百姓们纷纷还礼道:

    “唐大人不必自责,四十年后重回官场,自然要了解的细致一些再做事。”

    “都多少年没有为我底层百姓站位的官员了?唐大人才刚过一个月就抓了两个纨绔,比很多官员都强了。”

    “真希望唐大人能一直做我南城官儿,那我等就能永远挺直腰杆子做人喽。”

    “说什么呢,我倒希望唐大人能步步高升,让全大明的百姓都挺直腰杆子!”

    “是啊,不打紧啊唐大人,请您快收礼吧!”

    “唐大人,请您收礼吧!”

    “唐大人,请您收礼吧!”

    “唐大人……”

    官员理解百姓才能做出真正的好政绩,百姓理解官员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只有百姓和官员相互理解,相互促进,这个国家才能真正的进步。

    唐寅弯下了腰杆子道歉,百姓们也弯下了腰杆子还礼,但南城的腰杆子却直起来了,并且会越来越直。

    看见眼前这一幅政通人和的景象,姜孤怔住了,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上一次出现这种状态是昨天与晋鹤一起逛应天河畔。

    唐寅没有注意到姜孤的变化,此时的他眼眶发红,努力皱皱鼻头,忍住快流出来的泪水,这才直起腰来。

    他举了举左手,示意大家看天空的六个囚笼,笑道:

    “本来我想搞个大街公审,以儆效尤,但可惜这几人犯得不是什么杀头的罪过,也用不上庭审,关个十天半个月放出去了,实在是不值当地摆桌子。”

    “但是!”

    唐寅忽然十分严肃道:

    “从今往后我南城如果再出现任何作奸犯科,威胁我南城百姓安全的人或者是群体,我都会使用各种手段将其绳之以法,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绝不姑息!”

    百姓们听闻此话你看我我看你,都发现彼此脸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

    以后,有人为咱们作主了。

    “当然了。”唐寅又变回一幅玩笑脸,笑道:“我说的不只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做坏事,咱们百姓中有人做坏事我也一样绝不姑息哦。”

    “那是自然!”

    人群中一位屠户装扮的壮汉走了出来,对唐寅抱拳道:“唐大人身为指挥使自然要秉公执法,俺等要是拿无权无势来打感情牌,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这位屠户的话顿时引起众人颔首点头,声声附和。

    “就是就是!唐大人尽管执法就好!”

    “我等要是犯了罪,唐大人查明了该抓了就抓,该杀了就杀!”

    其中也有好事者认出了这位起头的屠户,调笑道:

    “马屠,要不先把你家那位动用私刑,让你跪搓衣板的夫人告上一状?”

    “哈哈哈哈哈!”

    站在马屠附近的人没想到这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还是个妻管严,顿时哄笑不已,臊得这位壮汉红了脸,不停解释道:

    “你懂啥!俺那是疼媳妇,看搓衣板隔手给她磨磨!”

    “哈哈哈笑死我了!”

    “这理由好啊哈哈哈!”

    “马兄其实我也跟你一样疼媳妇啊!”

    “哦?这么说兄台你也跟马兄一样是?”

    “别人家里的事儿少打听!”

    “哈哈哈哈哈!”

    “……”

    “好了好了好了。”

    唐寅也笑了,但他为了照顾这位马屠的脸面,也为了让衙门前拥堵的道路再畅通起来,右手虚压,示意众人听他说话:

    “总之呢,我要说的就这么点事儿,再让我说我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以后大家再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来兵马司衙门里问。”

    “今天真是辛苦大家了,按理说应当请大家喝一杯辛苦茶,但衙门里的茶叶也不多,我还要留着自己喝呢,就不留大家伙喝茶了,各位请……”

    “哎唐指挥使此话差矣。”

    唐寅的“请回吧”还没说出来,一道声音便打断了他的话。只见一位身穿蟒袍的华贵青年自那衙门对角的茶楼踏空而来,青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几步便走到唐寅身旁站定,此青年正是大明国皇太子——朱土。

    “微臣唐寅见过太子殿下!”

    唐寅向朱土鞠躬作揖行礼,这位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知道今天太子在场,甚至从他抓人巡街的时候,太子就一直在与他互相传音谋划这件事情。

    “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百姓们没想到太子会在这里出现,连忙要下跪行礼,却还没等跪下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温柔缓慢地推了上来。

    天上的六个更加没想到太子会参与这个普通的闹市纵车案,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囚笼之中不敢抬头。

    “诸位不必多礼。”朱土双手虚扶,微笑看着在场的众人,奇怪地瞅了一眼正处在玄妙状态,刚刚连行礼动作都没有的姜孤。

    唐寅见朱土看了一眼姜孤,心中顿时一紧。

    虽然太子没对失礼的草民姜孤有什么情绪,但唐寅这是第一次与这位太子共事,还摸不着太子的脾气秉性,不知其到底是怎么想的,便转移话题道:

    “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朱土笑了笑,转身面对着在场的诸位百姓,道:“孤今日出宫寻访民情,忽听得这南城叫好声鞭炮声震耳,便循着声音来此一看,却没想到看见了这等政通人和的上好场面。”

    “我一路跟随过来,心中有了些过去在东宫不曾有的感悟。”

    “若是我大明百姓皆如在场诸位这般兢兢业业,明辨事理;若是我大明国官员皆如唐指挥使这般不畏权贵,尽忠敬业;若是我大明壮士皆如这位小英雄这般嫉恶如仇,仗义执行,我大明怎么能不繁荣昌盛呢?”

    百姓们听到这番话心里很高兴,高兴太子给他们的尊重,高兴他们的价值被太子承认,高兴他们的心中的好官和英雄被太子夸赞。

    太子,也是爱护我等的。

    唐寅见姜孤还是一幅啥都没听见的样子,心中大急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扯着姜孤耳朵过来硬谢,只好连忙欠身拜礼,将朱土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这里来。

    “殿下言过了。”

    “是唐大人过谦了。”

    朱土仿佛没有注意到姜孤一般,大手一挥,忽变出万盏盛满茶水的茶盏,一股温和的生命力量随着清雅茶香溢满整条街道。

    朱土大手又一挥,这万盏茶盏全部飞到每一个百姓面前悬住。

    茶盏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是在场的人数,这般精妙的灵力掌控不禁让唐寅心中感叹这位平日里低调的太子今日的高调。

    朱土也拿过一盏茶,又递给唐寅一盏,唐寅连忙谢过。

    “方才唐指挥使说兵马司衙门里的茶水不够……”朱土端着茶盏,对百姓们笑道:

    “衙门里茶水不够,孤这里的茶水管够,请大家共饮这盏辛苦茶,今天辛苦大家了!”

    说着,朱土一步迈到姜孤身前,如饮酒一般将这盏茶水满口喝下,毫无贵人饮茶作捏的翩翩仪态,身旁的唐寅也如出一辙。

    百姓们也知道此时再客气就太不合时宜了,一齐端起面前的茶盏,同声道:

    “谢太子殿下赐茶!”

    在场的除了姜孤,全都满饮了这盏茶水,好在朱土挡在姜孤身前,大家也没注意到他。

    一盏茶水进肚,大家顿感神清气爽,平日里劳作的腰酸背痛瞬间消失,平日里咳喘胸闷的也感觉肺腑间瞬间轻盈,此刻饶是他们是一群傻子,也知道太子赐下的这盏茶定非凡品。一时间百姓们喜笑颜开,甚至有胆大的玩笑道:

    “太子殿下的茶真好喝,喝完以后浑身都是劲,俺还想喝。”

    “噫——你这憨货,今天能喝到这般茶叶已是太子殿下恩赐,哪里有好事儿天天来的道理?”

    “就是就是,我等还是快将这茶盏洗干净还给太子,咱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极是极,我这水袋里还有些水,应该能洗十个,一起用吧。”

    “哎我这儿也有。”

    “同洗同洗。”

    “哎小朋友婶子帮你洗……哎怎么剩下这么多呢?”

    “婶子,我想给家里卧病的娘亲留着喝。”

    “好孩子,真孝顺啊。”

    “……”

    听见百姓们的交谈声,朱土当即拍手道:

    “这个茶盏就是个普通茶盏,没什么出奇之处,大家带回家就行,也省得孤收回的麻烦。”

    “当然相信大家也都体会到了这盏茶的精妙之处,肯定也想让家里人尝尝。”

    “这好办。”

    这般说着,朱土又大手一挥,变出一件三丈高十丈长两丈宽的枯黄色长方木盒,九十九个木雕龙头置于木盒轮高之处,一架干枯的树干粗枝长在木盒顶部,数根粗大却又娇嫩的树根长在木盒底部。

    朱土一松手臂,这件巨大的木锅便轰然落地。

    随即朱土立刻大量注入灵力,木盒底部的树根顿时如同翻土的地龙迅速扎进地面,而整个木盒就如同一棵迅速生长的大树一般,枯黄的表面转眼间变得碧绿,顶部的树干粗枝也长出嫩芽,随即长出绿叶,最后变成一篷郁郁葱葱的树冠架在其上。

    大世界人族的法宝从低到高共分一到九品,显然这件木盒不是一般法宝,而安置这件木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做完这一切的朱土汗如雨下,面色苍白,他垂首不留痕迹地吞下一颗丹药,回复了一些气力,双手拍红双颊,这才抬头继续对百姓笑道:

    “大家看,此物名为生生茶锅,名字虽然不好听,也不像个锅,但却是件实打实的七品法宝。”

    “这件法宝就像一把源源不断的茶壶一般,其中流出来的茶水具有治愈百病,延年益寿之功效,只要将杯具放在那龙头之下,茶水变回自动流出来,在快装满杯具的时候也会自动停止。”

    说到这儿,朱土又一脸惋惜道:“不过因其用途有限又年久失修,现在其茶水的效果已大不如从前,但是缓解个腰酸背痛,治个风邪寒病倒是不成问题。”

    注:

    ①出自明代唐寅《咏鸡诗·题金鸡报晓图·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