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缠奴岛
就在谢自然一心两用，听计履霜畅谈缠教之时，他留在那黑袍人身上的一缕神意，也被传送到了一间狭窄的石屋里。
呜隆隆。
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突然响起。
石屋内空空荡荡，除了脚下的传送阵，仅剩一根青铜柱子孤立在旁，上面托举着一方刻满仪轨的司南。
此时那黑袍人正站在铜柱前，将司南上的铜勺拧动了半圈，谢自然听到的机括声，正是从这传来。
等到传送阵上的灵光彻底消散，黑袍人大步走出了石屋。
呼哧。
一阵浪声传来，屋外竟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岛。
石屋建在一处岩坡上，不远处便有一片滩涂，昏黄的月光下，依稀能见到几艘皮筏靠在岸边。
怎么会在一座岛上？这又是什么地方？
谢自然突然想起，在那筑基债鬼的记忆里，他就是被领到了一处形如水牢的石窟秘地，倒和这石岛的地貌颇为相似。
汴城位于大虞朝西南，算得上是深居内陆了，先前传送不过片刻完成，这石岛不可能是在海域之中。
他倒是有心询问下计履霜，看看这汴城附近哪里有一望无际的水域，不过此刻计履霜正在细说缠教，他便暂时按下疑惑，没有打扰。
“拜见颜总管。”
两名看守石屋的教徒躬身行礼，那黑袍人轻轻咳嗽了一下。
“今夜我日落前便回了岛上，你们之后便再没见过我，掌使问起，就这么说。”
“属下明白。”
二人再次一礼，眼前的黑袍人则是身形一闪，转眼已隐没在起伏的岩山深处。
谢自然的神意随着他一路过去，却见这岛上一盏灯火也没有，到处是棱角平整的巨石和起伏的岩坡，偶尔能见到巡视的教徒穿行其间，不过这黑袍人显然不愿显露形迹，全都避让过去。
没走多久，前方的地势突然下沉，一处坍缩的地穴出现在面前，哪怕隔了十来丈远，也能听到里边浪潮激荡的声响，如同个匍匐的兽口，在伺机而动。
看到那地穴前往来遄动的人头，谢自然知道，这缠教的老巢只怕就在这了。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和这黑袍人耗功夫，于是一缕神意一分为二，一缕附在此人袍角，一缕身化幽雾，直接向那地穴探去。
也正是此刻，他主动停止了与计履霜的对话，毕竟这秘地中，谁知有没有什么积年老怪或者阵法禁制，还是小心些好，莫要打草惊蛇。
一缕山风袭过，这地穴后面竟是别有洞天，空间之大，说是一处地渊更合适些，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整座石岛都是中空的。
在潮水常年的侵蚀下，这地渊被漫灌的水位覆盖了一大截，使得那重重堆叠的锥状岩山，如同从浪潮中托举出来。
这些岩山大多也是中空的，不时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洞穴和盘旋向上的石径，还有许多黑袍教众穿行其间。
谢自然扫视一眼，却见地渊一角，一支皮艇正起伏在潮水中，向着一丈外的岩山靠近。
那皮艇上除了两个黑袍教徒外，其他都是些头套黑布，被蒙蔽了五感六识的低阶修士。
谢自然不想耽搁，直接一溜烟钻进那皮艇前方的石峰中。
石峰内。
一间空旷的石窟，被墙上的火盆照亮。
大潮灌入的积水，蓄成了一个深潭，使得周围只剩下三尺宽能落脚的地方。
七八个炼气修士散坐在水潭一侧，有的甚至半边身子浸没在水中，一个个全都在运功修行。
这处石洞的修士应该是刚来此地不久，在他们身前的水潭中央，还有个宫袍老奴悬立着。
“别怪咱家没提点你们，诸位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福德深厚之辈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莫要再苦大仇深，眼下这个月，是你们最后一道大槛，一旦修成这第三重‘主奴勾天’，额，也就是你们手里的‘天人授顶’，这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有这第三重缠功傍身，你们日后就可以自己养奴成为人上人，这缠奴岛也不会再拘着你们，这天下你们爱去哪去哪。”
水潭西面，一个肤色黝黑的胖子突然哭丧着脸，大喊道：“可我不想做太监！”
显然，这些人已经大致知道了缠教的渊源。
那老奴冷哼一声，倒也没和他计较，悻悻说道：“放心，缠功没修到高深处，没人会要你们净身。不过嘛，咱家把话搁这，等你们真走到了那一步，只需再往前迈出一脚便能呼风唤雨时，你只会求着掌使大人给你净身的。”
“反正记住了，这缠奴岛下，有奥妙玄奇的水元大阵助你们修行，这是何等机缘？可莫要自断前程！”
说完，那老奴再不理会这群修士，身形一闪便遁离了石窟，剩下一干人在那唉声叹气。
谢自然的神意也随后离去，在这岩山里穿进穿出，以他所见估算下来，这地渊之中，缠奴之数少说也有三千之众。
这些人日后散出去，又会卷入更多的缠奴，也难怪在当年的东临国，缠奴会多如沙数。
正在思虑间，那缕跟在黑袍人身边的神意，又有了发现。
只见一间嵌漫荧石的岩洞里，那黑袍人褪去了掩饰，盘坐在皮榻上。
此人身形瘦削，一脸病娇，竟是那日潇淑馆里，与管道升接头的白袍阉人！
在管道升的记忆里，在东临郡王麾下，有个姓颜的大红人，此人乃是前朝大奴，虽不居官职，却在东临郡权柄极盛！
而眼下这位白袍阉人，名叫颜奉，正是那颜姓大奴府上总管，统领着颜府下面一众门客。
这颜奉既然出现在这里，而缠教又是起源于宦臣之流，可见这位姓颜的前朝大奴，定然在缠教里，也是位高权重的一号人物。
直到这时，谢自然才回过味来，无论是当初的庞道士还是管道升，他们这些中高阶修士，表面上是颜府门客，实际都是待宰的缠奴，本质上和折柳山庄那边没什么区别。
在管道升的记忆里，颜奉也确实传过他一段经文，只是管道升醉心于纸人幻戏之艺，迟迟没有修炼，所以当初才没有引起谢自然的注意。
谢自然心中把过往见闻捋了一遍，总算觉得这缠教的迷雾驱散了不少。
再说这颜奉，此人身为颜府总管，但回到地渊之后，却暗中会见了数批部下，显然在这缠教之中结网已久，蓄有不臣之念。
也难怪他会勾结外人。
从他口中，谢自然也大致听明白了，颜府那位姓颜的大奴，名叫颜青山，被他们称为掌使大人，而在这地渊之中，还有诸多宿老隐居，而且修为皆远在他颜奉之上。
至于折柳山庄那位福德真仙，一时倒没有探出底细来，不过谢自然怀疑，对方很可能就是缠教宿老之一。
眼下他也算大致摸清了缠教的跟脚与底蕴，心中不禁一叹。
当初离开松阳县时，那戚世良就说汴城背后盘根错节，一潭子水深不见底！
估计他也想不到，这水能深到这种程度。
石室内，颜奉开始坐地修行起来，谢自然见探无可探，便化风一缕，飞出了地渊石窟。
随后，他又在缠奴岛附近的水域探查了一番，直到摸清石岛的位置后，才将这一缕神意收了回去。
今夜一行，谢自然可谓是收获颇丰，至少对这汴城府泥潭下的局面，心里多少有底了。
摸着石头过河本也没什么，可摸着石头过黄河就让人难受了！还是眼下这种智珠在握的感觉，让人舒服得多。
洗秽堂里，所有病患已全都服了药睡下，孙舒来忙完了手里的活，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只见谢先生侧立在窗边上，一脸恬淡，窗外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浸出先生的轮廓。
孙舒来莫名一阵心安。
何须愁这夜风，只要故人尚在。
呜隆隆。
一阵机括运转的声音突然响起。
石屋内空空荡荡，除了脚下的传送阵，仅剩一根青铜柱子孤立在旁，上面托举着一方刻满仪轨的司南。
此时那黑袍人正站在铜柱前，将司南上的铜勺拧动了半圈，谢自然听到的机括声，正是从这传来。
等到传送阵上的灵光彻底消散，黑袍人大步走出了石屋。
呼哧。
一阵浪声传来，屋外竟是一座光秃秃的石岛。
石屋建在一处岩坡上，不远处便有一片滩涂，昏黄的月光下，依稀能见到几艘皮筏靠在岸边。
怎么会在一座岛上？这又是什么地方？
谢自然突然想起，在那筑基债鬼的记忆里，他就是被领到了一处形如水牢的石窟秘地，倒和这石岛的地貌颇为相似。
汴城位于大虞朝西南，算得上是深居内陆了，先前传送不过片刻完成，这石岛不可能是在海域之中。
他倒是有心询问下计履霜，看看这汴城附近哪里有一望无际的水域，不过此刻计履霜正在细说缠教，他便暂时按下疑惑，没有打扰。
“拜见颜总管。”
两名看守石屋的教徒躬身行礼，那黑袍人轻轻咳嗽了一下。
“今夜我日落前便回了岛上，你们之后便再没见过我，掌使问起，就这么说。”
“属下明白。”
二人再次一礼，眼前的黑袍人则是身形一闪，转眼已隐没在起伏的岩山深处。
谢自然的神意随着他一路过去，却见这岛上一盏灯火也没有，到处是棱角平整的巨石和起伏的岩坡，偶尔能见到巡视的教徒穿行其间，不过这黑袍人显然不愿显露形迹，全都避让过去。
没走多久，前方的地势突然下沉，一处坍缩的地穴出现在面前，哪怕隔了十来丈远，也能听到里边浪潮激荡的声响，如同个匍匐的兽口，在伺机而动。
看到那地穴前往来遄动的人头，谢自然知道，这缠教的老巢只怕就在这了。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再和这黑袍人耗功夫，于是一缕神意一分为二，一缕附在此人袍角，一缕身化幽雾，直接向那地穴探去。
也正是此刻，他主动停止了与计履霜的对话，毕竟这秘地中，谁知有没有什么积年老怪或者阵法禁制，还是小心些好，莫要打草惊蛇。
一缕山风袭过，这地穴后面竟是别有洞天，空间之大，说是一处地渊更合适些，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这整座石岛都是中空的。
在潮水常年的侵蚀下，这地渊被漫灌的水位覆盖了一大截，使得那重重堆叠的锥状岩山，如同从浪潮中托举出来。
这些岩山大多也是中空的，不时能看到大大小小的洞穴和盘旋向上的石径，还有许多黑袍教众穿行其间。
谢自然扫视一眼，却见地渊一角，一支皮艇正起伏在潮水中，向着一丈外的岩山靠近。
那皮艇上除了两个黑袍教徒外，其他都是些头套黑布，被蒙蔽了五感六识的低阶修士。
谢自然不想耽搁，直接一溜烟钻进那皮艇前方的石峰中。
石峰内。
一间空旷的石窟，被墙上的火盆照亮。
大潮灌入的积水，蓄成了一个深潭，使得周围只剩下三尺宽能落脚的地方。
七八个炼气修士散坐在水潭一侧，有的甚至半边身子浸没在水中，一个个全都在运功修行。
这处石洞的修士应该是刚来此地不久，在他们身前的水潭中央，还有个宫袍老奴悬立着。
“别怪咱家没提点你们，诸位能走到这一步，也算是福德深厚之辈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莫要再苦大仇深，眼下这个月，是你们最后一道大槛，一旦修成这第三重‘主奴勾天’，额，也就是你们手里的‘天人授顶’，这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有这第三重缠功傍身，你们日后就可以自己养奴成为人上人，这缠奴岛也不会再拘着你们，这天下你们爱去哪去哪。”
水潭西面，一个肤色黝黑的胖子突然哭丧着脸，大喊道：“可我不想做太监！”
显然，这些人已经大致知道了缠教的渊源。
那老奴冷哼一声，倒也没和他计较，悻悻说道：“放心，缠功没修到高深处，没人会要你们净身。不过嘛，咱家把话搁这，等你们真走到了那一步，只需再往前迈出一脚便能呼风唤雨时，你只会求着掌使大人给你净身的。”
“反正记住了，这缠奴岛下，有奥妙玄奇的水元大阵助你们修行，这是何等机缘？可莫要自断前程！”
说完，那老奴再不理会这群修士，身形一闪便遁离了石窟，剩下一干人在那唉声叹气。
谢自然的神意也随后离去，在这岩山里穿进穿出，以他所见估算下来，这地渊之中，缠奴之数少说也有三千之众。
这些人日后散出去，又会卷入更多的缠奴，也难怪在当年的东临国，缠奴会多如沙数。
正在思虑间，那缕跟在黑袍人身边的神意，又有了发现。
只见一间嵌漫荧石的岩洞里，那黑袍人褪去了掩饰，盘坐在皮榻上。
此人身形瘦削，一脸病娇，竟是那日潇淑馆里，与管道升接头的白袍阉人！
在管道升的记忆里，在东临郡王麾下，有个姓颜的大红人，此人乃是前朝大奴，虽不居官职，却在东临郡权柄极盛！
而眼下这位白袍阉人，名叫颜奉，正是那颜姓大奴府上总管，统领着颜府下面一众门客。
这颜奉既然出现在这里，而缠教又是起源于宦臣之流，可见这位姓颜的前朝大奴，定然在缠教里，也是位高权重的一号人物。
直到这时，谢自然才回过味来，无论是当初的庞道士还是管道升，他们这些中高阶修士，表面上是颜府门客，实际都是待宰的缠奴，本质上和折柳山庄那边没什么区别。
在管道升的记忆里，颜奉也确实传过他一段经文，只是管道升醉心于纸人幻戏之艺，迟迟没有修炼，所以当初才没有引起谢自然的注意。
谢自然心中把过往见闻捋了一遍，总算觉得这缠教的迷雾驱散了不少。
再说这颜奉，此人身为颜府总管，但回到地渊之后，却暗中会见了数批部下，显然在这缠教之中结网已久，蓄有不臣之念。
也难怪他会勾结外人。
从他口中，谢自然也大致听明白了，颜府那位姓颜的大奴，名叫颜青山，被他们称为掌使大人，而在这地渊之中，还有诸多宿老隐居，而且修为皆远在他颜奉之上。
至于折柳山庄那位福德真仙，一时倒没有探出底细来，不过谢自然怀疑，对方很可能就是缠教宿老之一。
眼下他也算大致摸清了缠教的跟脚与底蕴，心中不禁一叹。
当初离开松阳县时，那戚世良就说汴城背后盘根错节，一潭子水深不见底！
估计他也想不到，这水能深到这种程度。
石室内，颜奉开始坐地修行起来，谢自然见探无可探，便化风一缕，飞出了地渊石窟。
随后，他又在缠奴岛附近的水域探查了一番，直到摸清石岛的位置后，才将这一缕神意收了回去。
今夜一行，谢自然可谓是收获颇丰，至少对这汴城府泥潭下的局面，心里多少有底了。
摸着石头过河本也没什么，可摸着石头过黄河就让人难受了！还是眼下这种智珠在握的感觉，让人舒服得多。
洗秽堂里，所有病患已全都服了药睡下，孙舒来忙完了手里的活，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转头，只见谢先生侧立在窗边上，一脸恬淡，窗外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浸出先生的轮廓。
孙舒来莫名一阵心安。
何须愁这夜风，只要故人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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