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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灯引缘人 亦结恶果

    随着起义军的起势,平城和吴家村的控制愈发稳定,百姓不谈丰衣足食,但也不用受冻挨饿,无忘在吴家村也能化得斋饭,避免了师徒三人的窘境,而白常义更是有心,派人寻得了无意先前的踪迹,额外对慈莲庵救济一二。

    慈莲庵里的弟子,多数外出后是直奔故土,运气好的便留在了家中,运气不好的只能化缘,甚至是为存活无所不用其极,其中也不乏有回到慈莲庵的,都是主持慧心视为孩子的弟子,自然是不忍心她们近乎乞讨般的生活,可慧心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心尖上的弟子——无意。

    这天夜里,见弟子们皆已睡下,忽有夜枭啼鸣,慧心这才回到房中,盘腿坐在空空如也的香炉前,心中迟疑再三,还是弹指灭了烛火,接而捻指点燃三炷香,对其吹气,便见腾起一团白雾,烟消雾散后,借着月光可见一身影对面而坐。慧心施礼,恭谦道:

    “慧心,见过言真高士。”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白老庄如苑的主持言真,言真上下打量她,乐呵呵道:“许久未见,听说你前些日子病了?”

    “早好了,”慧心席地摆下两只茶碗,斟茶递去:“高士莫不是在我这庵里埋了眼线?”

    言真接过茶,笑答:“既是敬重师太,自然是不得如此,只是昨日在白老庄白家听闻了此事而已,这不,便想着过来看望。”

    “白老庄……白家……”

    慧心正琢磨着是何人,忽而灵思一闪,道:“庵里在狰狞地化缘的弟子……你说的……可是无意?”

    言真笑而不答,将茶水一饮而尽:“是个好弟子,虽年纪轻轻但聪敏机灵,知礼重义,白老庄可不轻易接待外人。”

    提及爱徒,慧心自然是迫不及待寻问,言真便将无意在狰狞地境内的经历一一详说,说到结交黑猿时,慧心面露惊讶;说到受困林寨时,满脸忧怒;说到巧计脱身时,又是不禁得意,这短短的两刻钟绘声绘色的述说,慧心脸上是五颜六色现了个遍,可最终还是忧愁爬上了眉头,毕竟言真造访定是有要事而来。

    “高士,无意的命结我只看得出有,却看不真切。”

    “屠杀,劫掠,人吃人。”

    “这是……她的结境?”

    言真点头,道:“为免她心有忧虑,鄙人是胡诌了两句敷衍过去,她往后还有磨难,恐会性命安危,但并非死局,毕竟……她的结境中,她是看着自己被一分为二的,也就是说……危急之时,她有能分明正道的可能。”

    “虽是如此,总比死路一条好。”

    “也正因如此,我提议她去综合院的道印分院,希望能有高人可消解她心结。”

    慧心闻言思忖再三,也是点头赞成:“去综合院也好,只是希望莫受那人教授。”

    “你说的……可是君思卿?”

    言真不答,任由慧心揣测,却是忽然道:“你那弟子到白老庄那夜,宗山上的引灯可是亮了的。”

    劝君更尽一杯酒,东出白庄无故人。

    即使相见恨晚,即使再三劝留,无意终究不会在白老庄久留,若说先前是谨遵主持慧心的教诲,外出化斋,广结善缘,在见到言真后,被撩拨的心弦便是久难平静,而复仇的心绪更是在心里扎了根。

    无意并不喜大动干戈,白母便让家兵随白雨良送她一程,二人同在车内,却是无言了半晌,还是无意打破沉默,道:

    “你以后可别再贪玩了,再被歹人捉去可不好,令尊令堂可是苦等了数载。”

    此话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白雨良只是应了声,无意只得接着道:

    “你这般年岁早该婚嫁,解决了终身大事更会让人放心。”

    白雨良只是点点头,无意见她如此,想必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便是厚着脸皮问她:

    “你对我……可是无话可说了?”

    “呃……”白雨良着实是一肚子话道不出来,只是蹦出一句:“熏肉汤锅的肉还没熏好,可惜你没吃到。”

    “你此话,像是我以后回不来了。”

    “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见她如此窘迫的模样,无意不由得大笑:“哈哈哈!我是去宗山修业,又不是服刑劳役,以后自然是会来白老庄的,毕竟……熏肉汤锅我还没吃着嘛!”

    白雨良得了无意的承诺,这才喜笑颜开,向车外唤了声,家兵便递入一个包裹,白雨良将它赠与无意,道:

    “那天家中仆人放置你的行囊时,这切药刀割破了包布,但看着有些锈损了,我想此旧物你这般随身带着,想必是重要的物件,便让庄子里最好的铁匠重新打磨了,还多打了几柄小刀,你留着防身用。”

    事出突然,无意对此毫无准备,毕竟门中人士并无之前财物傍身,只得对白雨良道:

    “我无闲钱也无贵物,在此只有一句承诺,若你以后需要,便书信与我,不论山遥路远,我定前来相助。”

    白雨良近前笑道:“就你这本事,在外能自保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二女闲谈片刻,人马停在了双岔口,车上白雨良探出半边身子,紧握着无意双手,千叮万嘱也是道不尽的担忧,无意早已习惯离别的时刻,反而笑劝白雨良早回,莫要贪玩被捉,便摆摆手示意家兵护她回庄。目送远去后,双岔口的去向又要抉择,荒山野地中的引路牌却是崭新的面貌,想必是常有人更换,双岔口的左路,便是绕过宗山直往乱兽林;右路,便是踏入迷丛可上宗山,无意并未犹豫:

    “听人劝吃饱饭,倒不如听从言真主持所言,上那宗山一看。”

    可谁曾想,下山不易上山也不易。

    本以为宗山只是高耸入云,大不了花上几日时间便也上去了,可入了迷丛后,连上山路的口子都没寻到,在丛中摸瞎了半个时辰,再想回到双岔口都难如登天,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要命的是,周遭野兽嚎叫频起,在密不见路的迷丛里,根本不知何处会杀出野兽取命。

    ‘这到底是迷丛?还是乱兽林?’

    无意无奈攀上了树,紧抱着树干瑟瑟发抖,就在此时,耳听得身后草丛摇曳,猛然转身却不见一物,再回头只见一道黑影扑向自己,全然看不清何物便应声落地,见黑影再度扑来,忙忍着疼痛起身,似无头飞蝇到处乱窜,可身后的动静仍是紧追不放。

    忽而眼前出现几个人影,无意似见到救星一般,高声呼喊奔去,见身着是整齐一致的衣裳,想必是山上综合院的门生,自然是开口求救,可几人随着她所指看去并无异动,接而面面相觑,嘴角诡异上扬,抬手撕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非人非兽的面孔群起扑来。

    三人背着竹篓悠然漫步在林子里,女子在前,俩男子随后跟着,高个男子满脸不悦,责怪矮一头的男子,道:

    “若不是你半晌摘不到那株药,咱就有余时去一趟白老庄了,可惜,又没买着那果子酒。”

    矮个男子自是不服,呛声道:“这能怪我么?说得我想长得矮似的,再者说,你怎么不去摘那株药材,非得要我去?”

    “你挨着近啊!”

    “你长得高啊!”

    “你……”

    “好了!”女子打断二人的争执不休:“药摘着了为重,果子酒今日没买到,明日再去便是,又不是活不到……”

    “啊!!!”

    一声尖叫打断了女子的话,身后两人只觉得莫名其妙,问她:“你叫什么?”

    女子不解,道:“我没有。”

    “啊!!!!”

    又是一声尖叫,三人皆是心惊,想必是迷丛里有人遇了险,寻声奔去,几个纵身便到,可眼前的情景却是让人哭笑不得,又令人无言以对,只见一身着僧袍的小师太,一手握着一柄短刀,双腿盘着树干,木屑随着不断地捅刺四处翻飞,此人正是无意。

    高个男子见状笑道:“妙林姐,这小姑子着了道,解毒吧!”

    单妙林上前,双指轻击无意后腰,致使其浑身乏力从树上落了下来,接而单手中指贴其额,大指轻点其人中,这才清醒过来。高个男子去收拾无意的行囊和防身短刀,矮个男子扶起无意,单妙林全然不似对那俩男子的淡漠,柔声问无意:

    “小师太可还安好?”

    无意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道明自己步入迷丛的经过,三人听闻皆是发笑,单妙林接着道:

    “吾名单妙林,小师太无碍便好,这迷丛是我综合院以防外人随意上山,故而布下的幻阵,术乱心神,药惑躯体,小师太大可放心,并无多的毒性,只是……不知你为何至此?”

    回过神来,无意打量几人,见他等衣制稍有不同,但显然是一方势力的衣着,想必是综合院的门生,便直言相问:

    “贫尼无意,贫尼……贫尼想上山修业,还望三位高师能指引去路。”

    说着,便跪地就要磕头,单妙林抬手托起:“我几人要当高师,还需不少时日,但小师太想上山,倒是有几条路。”

    “愿闻其详。”

    “一,自然是带你去上山口走着去,二,那山另侧有一条绳梯,三,便是凭身法上去。”

    三条路听下来,无意心中是无言以对,她的身法上个屋顶,或是上棵树倒是不在话下,可一眼望不到头的宗山着实是难为了她,单妙林自然是看出了她的难处,便对那高个男子道:

    “善全,小师太的行李就有劳你了,”又对矮个男子道:“莫韦,帮我一把。”

    无意还没反应过来,更没有所准备,便被他二人架着胳膊攀上了宗山顶,她哪见过这阵仗,只觉得心脏顶着嗓子眼喘不过气来,但无意厉害之处,就在她很快便缓了过来,心里估摸着有半刻钟时辰,约有百余丈高,四人稳稳落地,无意却佝偻着身子,腿下还有些发虚,眼睛还是忍不住打量四周,只见……

    云海绕山林,飞鸟傍雾行,举头见明日,俯首千万里。

    虽是上登高处,但无意仍觉得与在地面上没有什么不同,花香草绿,蝶舞虫飞,院墙更似虚有其表的存在,走兽竟能肆意里外迁跃,尚且来不及惊叹,目光又随着目力不可及的院墙回到大门,院门极为高阔,色赤抹腊,门钹似辙,顶上片瓦流光溢彩,与那飞虹相得益彰,打眼估量,宽约五丈,高十丈,只是寻常百姓家的门上贴着两位门神尊像,综合院的门外,可是矗立着两位半门高的门兽。

    左为斗熊,身立肃重,身着黑鳞软甲,背负流云巨弓,手持百兵丈棍;右为玄龟,佝身而坐,身有硬壳护体,颈挂飞霞链,一手握槿木法杖,一手衔百技策。

    依理说,正门每日进出百余人,两兽早已习惯,可现在却是多看了无意两眼,毫不将对自己毕恭毕敬的门生放在眼里。虽是惊讶于两倍高壮于黑猿,但无意并未畏缩,反而是好奇上前,问:

    “二位尊兽,可认得狰狞地黑猿?”

    玄龟不假思索,摇头示意不认得,但斗熊面上的惊惧一闪而过,不禁摸了摸软甲,胸口的伤痕显得更加惹眼,嗡声道:

    “莱滨灵兽,黑猿?”

    听闻斗熊如此言说,玄龟也是面露诧异,但却并未声张,三位门生也是始料未及,不曾想这小师太只是提起一野兽,便引起门兽失色,心中对她是多了几分警惕,但好在单妙林是明白人,她已是看透了无意的本事不过皮毛,就算是起祸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这是,玄龟本就坐着的身子更是沉了下来,多瞧了无意两眼,慢悠悠道:

    “这姑子……为时晚矣。”

    “玄龟,你莫总要妄议他人,再者说,她身无之能,再是所求也是有不了的。”

    玄龟只是笑着摆动法杖:“能斗而眼拙,你是看不清的。”

    “哼!没有。”

    “有的……”

    “没有!”

    “有的……”

    玄龟未免斗熊还嘴,只见法杖微亮,一道光芒过去封住了它的嘴,道:“有的……”

    虽是不知为何争辩,但门生三人却是看得津津有味,毕竟二位门兽相斗实属罕见,但无意并不想在此逗留,身为客自是不便催促,只侧过身毕恭毕敬站在门边,似迎客的门童一般,单妙林一眼便知其意,招呼另外两人入内。

    ‘一路东行,这东行……是综合院吗?’

    无意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三人步入综合院,一眼望去却是令人冷清的‘荒凉’,此荒凉并非是景致所致,反而有高山流水,草木葱翠,光柱冲破一道道茂叶扎根于地,浊绿夹杂着明媚,别有一番美好。所谓荒凉,只因一片景处不过寥寥几院工清扫裁剪,再多的,便是正当间有一琴师独坐抚琴,情至深处,更是不禁拍桌而起,目虽扫景,思至远方,心中难抑情海澎湃,便是饮茶而自娱,自醒,浑然不顾身边经过的人。

    “此地名为混明幽,若外人来犯,即使过了门兽那关也要命丧于此,只是我等小辈的门生不知其大名,又因他是第二道守护的关卡,便有人取了个诨名叫做二道卫,若是不想得罪人,也有人恭称茶琴师。”

    这景处还好只是宽广,并不深远,过了二道卫没多久,便见那高山流水,瀑布下一汪清潭,水中游鱼追逐水虾,尽显以强凌弱的真义,潭水上有渡桥一座,宽有二十尺,原木封蜡,无忧流水腐蚀,上渡桥,过瀑布,又见洞口有三,文有鱼跃龙门,武有登顶夺标,故而得名登云涧。

    方入洞,内里昏暗如墨,不出两步便有夜炤蝇亮起,或是舞空引路,或是附壁照明,这洞里可见也不亚于白晴,洞口算是宽敞,可容三人并行,无意的双眼可是没闲着,并非是她有意而为之,而是这洞壁上或有浮影,或有壁画,或有镂雕,在夜炤蝇的辉耀下虚实相济,坎坷不易的佳作在流光划过下,将综合院的过往、沉沦与辉煌尽显无遗,源远流长且波澜壮阔的史书,令无意也不禁放慢了脚步。

    离开缤纷的长河,无意还在此中沉醉畅游,但夺目的光芒将她从梦中惊醒,率先闯入眼帘的便是两尊镀金石像,左为武,剑眉竖立,怒目圆睁,衣缚腰间,赤裸半身,尽显虎背熊腰之体魄,血脉膨胀,手握长枪,蓄势待发;右为术,面色淡然,双眼微张,身着长袍,脖挂法串,颇有镇定自若之风采,一掌合十,一掌背身,随机应变。

    接而眼见彩霞布天,耳闻归鸟欢啼,抬眼望去是看不见尽头的练场,门生们,动有武法斗高低,静有道论议贤庸,旁侧有各院三甲门生监督,若是看得兴起也会入局酣斗一番,全因练场有术法作效,故而每个斗局之间互不影响,武斗之身手非凡,术斗之精彩绝伦,看得无意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这是……”

    “此处是集英校场,多用于比试,偶尔门生课会,或是节庆之日也是在此,还有……”

    正说着,只见一块色彩斑斓的巨石从天而降,直奔着单妙林而来,却见她只是轻挥手臂,那巨石陡然而止,悬浮于空,单妙林甚是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一旁,接而天上又落下一人,满脸歉意地朝她拱手:

    “愚弟过失,实属不当,还望师姐见谅,见谅。”

    单妙林并不责怪于他,毕竟斑斓岩对于寻常的班输分院的门生着实是难驾驭了些,便道:

    “以后小心些,你们分院主可不是好脾气,话说,你们在上头是修缮引灯吗?”

    “回师姐话,引灯修缮已十之八九,只是仍找不出原由为何?”

    单妙林点点头,打发了师弟离去,无意这才问:“这引灯又是何物?”

    “引灯甚少使用,除去节庆之日,多用于综合院受到入侵时警醒全院师生用的,还有些用途只有院主与各分院主知晓,这回无故长明数日,着实是令人费解。”

    不多作逗留,单妙林吩咐二人将药材送去,自己便领着无意去往它处,毕竟人生地不熟,无意心中自有担忧,又问:

    “妙林姐姐,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

    “你不是说要修业么?既想入我综合院,自然是要先见院主了。”

    无意大惊,道:“贵院院主,这般好见么?”

    “哈哈哈!小师太放心,院主虽身居高职,且性子有些难捉摸,但总而言之还是好相处的,自院主任位以来,但凡院中新来的门生,皆是他先过目,得其准允,再由灵析堂处分定你该去何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