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红的身世
从机场到林红家的后半段路并不太好走。从高速下来后，道路开始变得狭窄曲折，海拔也越来越高。所幸司机是当地人，熟悉路况，所以车开得还算平稳又不失速度。如此一来，当司机把他们送到林红家的村口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丁曼也能够如愿以偿地赶上林红家的晚饭了。
车尚未停稳，前方不远处有个男孩快步迎了上来。就着车灯的光，众人发现，这个男孩约摸十七八岁，长着和林红一样清秀的瓜子脸，只是肤色更黝黑一些。
“这是我弟林桑，”林红指了指男孩，“从村口到我家还要走十来分钟，我爸妈听说我们行李多，就特意让他来帮忙拿一下。”
“哇，林红，你弟弟颜值好高啊！”丁曼惊呼了一声，又说，“我太羡慕你了，两个姐姐还加一个这么帅气的弟弟！我敢打赌，你成长过程中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孤单。”王一木瞟了一眼丁曼，后者一脸天真烂漫的严肃，全然不像在调侃。
林红腼腆地笑了笑，说：“的确，我们姐弟几个关系都挺好的。只是我爸妈要照顾这么多孩子，太辛苦了。”
待许诚佑付完车钱，大家拿上行李，紧随着林红姐弟踏上一条蜿蜒崎岖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了大约一刻钟，途中经过几座大大小小的屋宇和院落，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前停下了。平房的大门虚掩着，透出一道细细黄黄的光，以及依稀的说话声。
林桑正准备上前去推门，林红却迫不及待地大喊了一句“阿爸阿妈”。里面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但随即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直到“嘎吱”一下，门开了，倾泄而出的灯光映出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剪影。
“阿爸！”林红扔下手里的行李，扑了上去。剪影张开手臂，稳稳接住了林红，然后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忙不迭地对其他人说：“山里的晚上特别冷，你们冻坏了吧？快进来烤火，喝点酥油茶！林红的阿妈还在忙最后两道菜，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一进屋，王一木立马觉得暖和了起来，但这种暖和明显不止于体感。眼下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应该是客厅，不大，四周墙壁被刷成了明黄色，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从图案独特的布画到长串的五色小旗，繁复却不违和。靠里墙摆着一排彩绘木雕矮柜，上面堆着林林总总的小物件。客厅的正中央，被一圈铺着坐垫的长凳围着的，是一个形状奇特的炉子。炉子的一端连接着一根粗长的铁管，铁管半路拐了个急弯后，直直戳向了房顶。炉子的另一端是一块平整的台面：台面下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开口，里面柴火正噼里啪啦烧得旺盛；台面上方躺着一个带把儿的黄铜水壶，咕噜咕噜地响着，热气从壶嘴儿腾腾地冒出来，视觉上又把房间内的温度给抬高了不少。
剪影的面容现在也变得清晰了。他的脸型比林红姐弟的要圆一些，五官更加粗犷，但眉眼之间那种腼腆不失热诚的神韵却是出奇地相似。在林红爸爸的招呼下，大家放好行李，依次围着炉子坐了下来。
“还适应吗？没觉得不舒服吧？”林红爸爸关切地看了看每个人，见大家纷纷摇头后，笑着说，“还是现在的年轻人体质好！我那会儿刚过来这边的时候，反应特别大，多亏了林红的阿妈天天给我煮酥油茶喝……哎呀瞧我，怎么光顾着说了！”他打住了话，示意林桑拿了几个瓷碗过来，然后提起炉子台面上方的那个黄铜水壶，小心翼翼地往每个碗里斟满了某种淡棕色的浓稠液体。
“长得好像咖啡耶！”丁曼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端起面前的一碗，小啜了一口后，立刻皱起了眉，嘟哝着，“这是奶还是茶啊？咸咸甜甜还带油腻味儿，比海盐咖啡还难喝！”
坐在一旁的许诚佑连忙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林红和她爸爸却咧开嘴笑了起来。
“还别说，你的描述可太准确了，”林红对丁曼说，“酥油茶嘛，当然少不了酥油和茶了，然后再放点盐，就变成你说的这种味道啦！”
“酥油是什么？”丁曼问道。
“一种乳制品，从牦牛奶或者羊奶中提炼的，类似于黄油吧。”林红回答，接着又笑着对众人说，“酥油茶提神补脑，还真是我们当地人的咖啡。实际上，我还只喝得惯这种。你们不知道吧，我头一次喝真正的咖啡时，反应和丁曼刚刚简直是一模一样。”
众人被林红的这番话给逗乐了。最初的局促逐渐消融，就像不小心飘进屋的雪花遇见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一位少数民族打扮的中年妇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林红开口叫“阿妈”之前，王一木已经猜出了这位中年妇女的身份：抛开年龄、身材和服饰不看，这分明就是另一个林红嘛！
“扎西德勒！”林红妈妈微笑着，又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补充了一句：“你们好！”
“扎西德勒！”王一木几个连忙回礼。
出发前林红教过他们一些简单又常用的藏语，“扎西德勒”就是其中之一。
“老外打招呼不是都喜欢说Goodluck或者Godblessyou吗？”林红解释说，“‘扎西德勒’，一样的意思。”
那会儿她们刚熄了灯，正躺在宿舍的床上聊天。
“真没想到啊，林红，你竟然是mixed-blood。”丁曼揶揄说，“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林红笑了笑：“要不是因为上山下乡，我阿爸就不会去雪区。要是他不去雪区，就不会遇见我阿妈。要是他们没有见面，也就没有我了。”
“那后来你爸为什么不带全家人回城里去呢？”丁曼问。
“因为我爷爷奶奶走了，”林红的声音变得沉重了，“他们甚至没等到见我阿爸最后一面……后来我阿爸就干脆不回去了，说是已经习惯了雪区的生活，回去也不适应了。”
也许是觉察到了林红的情绪变化，程仕换了一个话题：“林红是你的汉族名字吧？那你有藏族名字吗？比如卓玛格桑之类的。”
“有啊！”林红的声音又明亮起来，“我们姐弟几个都有的，但一般就在家里叫一叫。像我大姐林珍，她的藏名是央珍，我二姐林吉的是央吉，我弟林桑的是洛桑，我的是央宗。”
“为什么不是央红？”丁曼插嘴问道。
林红扑哧笑出了声：“藏名的每个字组合在一起是有意义的，像’央宗’就是’好运聚集’的意思。至于’央红’，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个藏族人叫过这个名。“
“好吧！”丁曼自己也笑了起来，又感叹道，“藏名真好听！为什么你们只在家里用呢？”
林红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阿爸担心...”
“晚饭好了，来来来，大家都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林红爸爸的声音把王一木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林红阿妈的饭菜做得可好吃了，味道不比你们大城市的饭店差！听说你们过来玩，她还特意准备了咱们这边的特色食物——糌粑，血肠，青稞酒……不过饮酒容易高反，还是等过两天，你们彻底适应了再喝吧……”
王一木没有动。她目送着大家朝厨房走去，听着林红爸爸的声音逐渐淹没在其他人越来越兴奋的叽叽喳喳声中。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端起黄铜水壶，往面前的空碗里又倒了一些酥油茶，吹了吹，一口喝了个精光。王一木实在太喜欢酥油茶的独特味道了。
车尚未停稳，前方不远处有个男孩快步迎了上来。就着车灯的光，众人发现，这个男孩约摸十七八岁，长着和林红一样清秀的瓜子脸，只是肤色更黝黑一些。
“这是我弟林桑，”林红指了指男孩，“从村口到我家还要走十来分钟，我爸妈听说我们行李多，就特意让他来帮忙拿一下。”
“哇，林红，你弟弟颜值好高啊！”丁曼惊呼了一声，又说，“我太羡慕你了，两个姐姐还加一个这么帅气的弟弟！我敢打赌，你成长过程中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孤单。”王一木瞟了一眼丁曼，后者一脸天真烂漫的严肃，全然不像在调侃。
林红腼腆地笑了笑，说：“的确，我们姐弟几个关系都挺好的。只是我爸妈要照顾这么多孩子，太辛苦了。”
待许诚佑付完车钱，大家拿上行李，紧随着林红姐弟踏上一条蜿蜒崎岖的石板路，在暮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了大约一刻钟，途中经过几座大大小小的屋宇和院落，最后在一间不起眼的平房前停下了。平房的大门虚掩着，透出一道细细黄黄的光，以及依稀的说话声。
林桑正准备上前去推门，林红却迫不及待地大喊了一句“阿爸阿妈”。里面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但随即响起了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直到“嘎吱”一下，门开了，倾泄而出的灯光映出一道看不清面容的剪影。
“阿爸！”林红扔下手里的行李，扑了上去。剪影张开手臂，稳稳接住了林红，然后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忙不迭地对其他人说：“山里的晚上特别冷，你们冻坏了吧？快进来烤火，喝点酥油茶！林红的阿妈还在忙最后两道菜，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一进屋，王一木立马觉得暖和了起来，但这种暖和明显不止于体感。眼下他们所处的这个房间应该是客厅，不大，四周墙壁被刷成了明黄色，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饰物，从图案独特的布画到长串的五色小旗，繁复却不违和。靠里墙摆着一排彩绘木雕矮柜，上面堆着林林总总的小物件。客厅的正中央，被一圈铺着坐垫的长凳围着的，是一个形状奇特的炉子。炉子的一端连接着一根粗长的铁管，铁管半路拐了个急弯后，直直戳向了房顶。炉子的另一端是一块平整的台面：台面下方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开口，里面柴火正噼里啪啦烧得旺盛；台面上方躺着一个带把儿的黄铜水壶，咕噜咕噜地响着，热气从壶嘴儿腾腾地冒出来，视觉上又把房间内的温度给抬高了不少。
剪影的面容现在也变得清晰了。他的脸型比林红姐弟的要圆一些，五官更加粗犷，但眉眼之间那种腼腆不失热诚的神韵却是出奇地相似。在林红爸爸的招呼下，大家放好行李，依次围着炉子坐了下来。
“还适应吗？没觉得不舒服吧？”林红爸爸关切地看了看每个人，见大家纷纷摇头后，笑着说，“还是现在的年轻人体质好！我那会儿刚过来这边的时候，反应特别大，多亏了林红的阿妈天天给我煮酥油茶喝……哎呀瞧我，怎么光顾着说了！”他打住了话，示意林桑拿了几个瓷碗过来，然后提起炉子台面上方的那个黄铜水壶，小心翼翼地往每个碗里斟满了某种淡棕色的浓稠液体。
“长得好像咖啡耶！”丁曼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端起面前的一碗，小啜了一口后，立刻皱起了眉，嘟哝着，“这是奶还是茶啊？咸咸甜甜还带油腻味儿，比海盐咖啡还难喝！”
坐在一旁的许诚佑连忙用胳膊肘推了推她，林红和她爸爸却咧开嘴笑了起来。
“还别说，你的描述可太准确了，”林红对丁曼说，“酥油茶嘛，当然少不了酥油和茶了，然后再放点盐，就变成你说的这种味道啦！”
“酥油是什么？”丁曼问道。
“一种乳制品，从牦牛奶或者羊奶中提炼的，类似于黄油吧。”林红回答，接着又笑着对众人说，“酥油茶提神补脑，还真是我们当地人的咖啡。实际上，我还只喝得惯这种。你们不知道吧，我头一次喝真正的咖啡时，反应和丁曼刚刚简直是一模一样。”
众人被林红的这番话给逗乐了。最初的局促逐渐消融，就像不小心飘进屋的雪花遇见了熊熊燃烧着的火炉。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一位少数民族打扮的中年妇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林红开口叫“阿妈”之前，王一木已经猜出了这位中年妇女的身份：抛开年龄、身材和服饰不看，这分明就是另一个林红嘛！
“扎西德勒！”林红妈妈微笑着，又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补充了一句：“你们好！”
“扎西德勒！”王一木几个连忙回礼。
出发前林红教过他们一些简单又常用的藏语，“扎西德勒”就是其中之一。
“老外打招呼不是都喜欢说Goodluck或者Godblessyou吗？”林红解释说，“‘扎西德勒’，一样的意思。”
那会儿她们刚熄了灯，正躺在宿舍的床上聊天。
“真没想到啊，林红，你竟然是mixed-blood。”丁曼揶揄说，“难怪长得这么好看！”
林红笑了笑：“要不是因为上山下乡，我阿爸就不会去雪区。要是他不去雪区，就不会遇见我阿妈。要是他们没有见面，也就没有我了。”
“那后来你爸为什么不带全家人回城里去呢？”丁曼问。
“因为我爷爷奶奶走了，”林红的声音变得沉重了，“他们甚至没等到见我阿爸最后一面……后来我阿爸就干脆不回去了，说是已经习惯了雪区的生活，回去也不适应了。”
也许是觉察到了林红的情绪变化，程仕换了一个话题：“林红是你的汉族名字吧？那你有藏族名字吗？比如卓玛格桑之类的。”
“有啊！”林红的声音又明亮起来，“我们姐弟几个都有的，但一般就在家里叫一叫。像我大姐林珍，她的藏名是央珍，我二姐林吉的是央吉，我弟林桑的是洛桑，我的是央宗。”
“为什么不是央红？”丁曼插嘴问道。
林红扑哧笑出了声：“藏名的每个字组合在一起是有意义的，像’央宗’就是’好运聚集’的意思。至于’央红’，说实话，我还从来没有听说哪个藏族人叫过这个名。“
“好吧！”丁曼自己也笑了起来，又感叹道，“藏名真好听！为什么你们只在家里用呢？”
林红沉默了一会儿，说：“因为我阿爸担心...”
“晚饭好了，来来来，大家都去吃饭吧，边吃边聊！”林红爸爸的声音把王一木从回忆中拽了出来，“林红阿妈的饭菜做得可好吃了，味道不比你们大城市的饭店差！听说你们过来玩，她还特意准备了咱们这边的特色食物——糌粑，血肠，青稞酒……不过饮酒容易高反，还是等过两天，你们彻底适应了再喝吧……”
王一木没有动。她目送着大家朝厨房走去，听着林红爸爸的声音逐渐淹没在其他人越来越兴奋的叽叽喳喳声中。她犹豫了一下，忍不住端起黄铜水壶，往面前的空碗里又倒了一些酥油茶，吹了吹，一口喝了个精光。王一木实在太喜欢酥油茶的独特味道了。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