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无主之地

    张心伸出一只手，不顾手臂暴露在外的疼痛狠狠抓住了羽歌的头发。高速移动中的羽歌受到这猛然的一拽，一下失去了重心，二人摔倒在了群山边缘外的一片树林里。

    “你搞什么？不快点走那家伙很快就会追上来的。”羽歌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银色的长发被扯断了几根，他有些心疼的看着飘落的头发，随即有些生气的看向在地上痛的四仰八叉的张心。

    张心快速用长袍裹住自己全身，只留了张嘴在外面。他吼道：“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啊？你抓我干什么？我们要去哪？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一头雾水，快放我回镇子里去！”羽歌拍了拍华丽的衣服，走向张心，轻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走，我后面再跟你解释。你应该也知道，你这样的状态回去，每天都生不如死。”张心的嘴因为暴露在空气中，那股刺痛让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但是他还是坚持说：“跟你走也是死吧，你是国家的叛徒！我才不管你是皇臣还是什么，我不会跟你走的。”

    看到张心如此坚持，羽歌叹了口气，说：“好吧，但你要稍等一会儿，你有什么就问吧，问完我们就走。”说完，张心手中出现蓝色光辉，准备施放靡瑟咒术，那股蓝光缓缓扩散变成了一个圆形的罩子，覆盖了他们二人以及周围的空间，随后蓝光消失，一个透明的结界生成了。

    “这是可以暂时隐藏我们气息和身形的无观境，持续时间比较短，你抓紧时间吧。”羽歌拿了块石头放在张心面前，然后坐了上去，静静地看着张心。张心的问题太多，反而不知道先从什么开始问起了。思考了一会儿后，他问道：“刚才那个黑暗的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走我？”

    “他叫夜峦，银闪骑士团的首领和钢铁之城黑水都的城主，”张心顿了顿，接着说：“他跟我一样，是皇臣之一。国王就是派他来负责抓捕我。”张心听后，说：“既然是来抓你，那他比你更厉害咯？”

    羽歌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张心又想了想，接着问：“那么，你们刚才交手的时候，说的‘印’是什么？”羽歌没有说话，只是摊开了手，一朵冰花缓缓在他手中生成，随后那朵冰花又变形变成了一把苍白的长剑，然后羽歌轻轻朝一旁的树木一指，冰剑飞速朝那棵树刺去，直接将树劈成了两半。张心透过长袍的缝隙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哇”的感叹了一声。随后羽歌解释道：“所谓印，通俗的解释就是一个人天生就拥有的潜藏在自身灵魂深处的能力，跟靡瑟咒术一样，每个人所拥有的印都不一样，但是靡瑟咒术可以通过后天向别人学习，它不属于‘独有能力’，而印则是独属于自己的能力，独一无二，其他人无法通过后天学习来掌握别人的印。”

    羽歌随后又从手中变成了一颗冰球，投向地面，然后炸裂开来，整个地面瞬间结满了霜。他说：“如你所见，我的印叫做灀瑛华，是可以随时生成冰，并用冰制作成各种武器或生成各种场景的能力。而那个叫夜峦的家伙，他的印叫做不灭地狱傀，以前听他说，他的印有三项能力，而其中一项就是所受的伤越重就越不致死......”

    张心突然有些兴奋，他语气变高的问道：“那么，我也有印吗？”羽歌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微微点头，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印，但是，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银闪骑士抓了你和其他部分的镇民吗？你跟你母亲一样，还有当时的其他人，都拥有印，因为只有拥有印的人，才会跟异相生叠起反应。”

    张心听到母亲，他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腾的站起来，吼叫着说：“对了！我怎么忘了问最重要的事情！我妈妈怎么样了，还有杉薇，她们都平安无事吧？”羽歌摆摆手示意张心冷静，说：“放心吧，她们都很好，那些骑士不是全被我解决掉了吗？虽然，你的母亲还是没醒过来......”

    这时无观境的边缘产生了细小的波动，整个空间的色泽开始发蓝。羽歌说：“无观境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们继续走。”张心想了想，走到羽歌面前，透过缝隙直视羽歌深邃的蓝色双眸，随后问道：“你......不是个坏人，为什么要叛国？”羽歌的眼神变得难以捉摸，有些悲伤又有些无奈，他说：“我不能告诉你。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疑惑，就是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你身中黑尾，如果不把你治好，你就永远不能接触空气。这是我的过失导致的，所以我会找人清除你的诅咒，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张心低着头沉默了半晌，他内心已经确信眼前这个人是个好人了。然后他绕到羽歌身后，双手裹着袍子搭在了他的肩上，随后说：“好吧，既然你要放我回家，那我就跟你走，你的事情，我也不再问了。”羽歌没想到张心是个好奇心并不强烈的人，他有些吃惊，然后又微微一笑，俯身把张心扛在肩上，说：“好的，那就赶快追上那两个家伙吧。”

    无观境消失的一瞬间，羽歌扛着张心一个箭步飞速地冲出树林，极速朝庆和晋钏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树林里的动物们只感觉眼前一道银光闪过，还没有反应过来要避开，那道光就已经远远的跑出视野，只留下漫天卷起的树叶和枯枝。

    而在另一边，坐在一处山顶上的夜峦正一边擦拭着伤口，眼神一边迷离的看着山下景象。他将沾满猩红色血液的止血布往山下随意地一丢，然后冷冷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穿戴整齐，装备精良的银闪骑士齐刷刷的在夜峦身后的山坡上一字排开，他们胯下的战马正发出沉闷的低吼，马蹄不停地来回踱步。在最前方的一名骑士头盔上插着一只黑色羽毛，看起来与他浑身的银色战甲极不相称。他骑着马缓缓地来到夜峦身边，敬了个军礼，大声说道：“银闪骑士团副团长毕方，率骑士团三十骑前来听候夜峦大人差遣！”

    夜峦没有回话，他抬手指向北方，毕方心领神会，点点头，扬起马蹄就朝着山下奔去，其他骑士也立刻跟上，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奔去，整座山都被喧闹的马蹄声和骑士们盔甲的碰撞声覆盖了。夜峦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却没有跟着骑士们一起，反而是朝相反的地方往另一处山下走去。

    他走下山，山脚下早已站着一只奇怪的野兽。它长着马蹄，羊脸，鹿脚，牛身，蛇尾。见到夜峦走来，它像是臣服一般屈下了身子，方便夜峦能骑上他的背。然而夜峦却没有先骑上去，而是对着这野兽的嘴摊开双手，野兽随即向夜峦的手中吐出一滩黄色的浑浊不明液体。夜峦捧着这滩液体，像沐浴似的将它涂抹到了身体的伤口上，随后那些伤口便自动愈合了。夜峦一脸享受，赞许的摸了摸野兽的头，说：“不愧是八分兽之王拉斐尔。”然后他跨上了野兽的背，这名叫拉斐尔的八分兽长出了翅膀变成了一头巨龙腾空而起，随即悬停在了天空中。

    “让我想想该去哪。”夜峦在空中俯瞰着大地，他看了看北方，一道银色的细小闪电疾驰在远方的土地上，向着一处开满粉色鲜花的村落跑去。他又把目光转向西方，远处，太阳的光芒正倾泻在一座洁白的城市中，即使夜峦距离它如此之远，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巨大和威严。夜峦又露出那标志性的阴森笑容，随后俯身轻轻在拉斐尔耳边低语，巨龙呼啸着翅膀朝着白色巨城的方向飞去。

    不知跑了多久，羽歌来到了一片开满粉色和红色花朵的草地上，在他眼前是一个修建在矮小丘陵上的小小村落。他放下张心，一落地张心就狂吐不止，边吐边说：“你太可怕了，这是人能跑出来的速度吗。”羽歌没有理会张心任由他吐，而是向前走进了村子中。他四下张望一番，发现整个村子空荡荡的，那些瓦房的大门敞开着，看上去也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他心中觉得奇怪，看看入村的土地上也没有马蹄的足迹，心想，看来自己跑的实在是太快，晋钏和庆都还没有到达这里。他转身走出村子，扶起张心，见张心还在吐，羽歌摇摇头，轻轻拍着张心的背。

    “羽歌？”一个女性的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二人转头望去，一个留着鲜红长发，穿着洁白长裙，面容姣好的高佻女子出现在二人面前。她看着羽歌，瞬间脸变得通红，手上拿的鲜花篮子也掉落在了地上。羽歌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灿烂微笑，他起身走上前去，将女子揽入怀中。

    张心有些看的一愣一愣的，有些不明所以，他赶紧强迫自己不要吐了，下意识的用袍子擦了擦嘴。“张心，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应该能看见吧。这位是我的夫人，狐歆，”羽歌介绍道，“也是能够解除你诅咒的人。”

    张心有些吃惊羽歌看上去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有了家室。他慌忙对着女子行了一个礼，因为全身盖着长袍，那姿势看上去极为滑稽。狐歆想看看张心的样貌，伸手就想去摘下袍子，却突然想起羽歌刚才提到了黑尾，又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转头严肃的看向羽歌，说：“这孩子中了黑尾？你又怎么会以真面貌到处走动啊？”羽歌轻轻牵起她的手，然后放在了自己头顶，说：“你可以自己来看看。”狐歆的手上发出蓝光，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她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露出坚毅的神情，然后走向张心，隔着袍子拉起他的手，说：“跟我来。”随后三人一起向村子里走去。

    路上，羽歌问道：“村子里怎么没有人呢，长老他们都去了哪里？”狐歆回答说：“你忘了吗，这几天正是珍绒花开放的时候，大伙儿都去采花了，我手脚快，就先回来了，正好碰上你们。”这时张心说道：“我能问个问题吗？既然你们两个是夫妻，姐姐你怎么会住在这么偏远的村子里啊？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地方。”羽歌抢在狐歆回答之前说：“我夫人是这丰海村的守护者，也是她的故乡。她不仅靡瑟咒术的技艺精湛，还能使用与之相反的幽琴法令。是个十分出色的演术师。当初我们成亲的时候，也是我极力劝说她留在这里，跟她的村民们待在一起。”演术师，正是将诅咒和法术都用的淋漓尽致的人才会获得的称号，这个张心早就有所耳闻，在战争时期，他们通常都是身处大军中心，为军队提供保护和使用各种奇妙法术或诅咒助战的一类人。狐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脸颊，接着说：“这丰海村的外号叫做无主之地，因为从这里再往北走不到两公里就是莱欧和崔士坦的边境了，东边是大海，西边是群山，只有你们来的南边有路可走，所以王国几乎不关注我们这里，你们在这里也相对比较安全。”羽歌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他们三人来到一片空地处，空地的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锅。狐歆示意张心进去，扯下了他的袍子，然后盖上了锅盖。羽歌终于重新穿上了他精美的长袍，但是他感觉有些臭臭的，用鼻子闻了闻，也并没有在意。张心一进入这口大锅，就感觉全身已经不再疼痛了，反倒是感觉浑身都充斥着暖意。狐歆双手向着大锅张开，大锅下面的砖地上浮现出一圈古怪的文字围绕大锅生成，这正是幽琴法令的术式。狐歆一边施法一边对羽歌说：“现在开始我要花五个小时才能彻底清除这孩子身上的诅咒，你应该早点让我准备的。”羽歌摊开手表示无奈，说：“你也在我脑中看到了，我本来是让晋钏和庆先走的，结果我比他们到的还快。”狐歆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像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夜峦......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是个无比可怕的家伙。”

    而此时在丰海村南边的不远处，一群银闪骑士已经悄然逼近。而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男人，阻止了他们的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