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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可用

    腊月二十八。

    惠帝司马衷的葬礼如期举行。

    司马炽将棺木送到城门,便回转回宫。

    司马懿死后,其留下遗训: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司马师、司马昭遵从遗训。

    到晋武帝司马炎,则破坏了这个遗训,其拜祭了父亲司马昭的崇阳陵、伯父司马师的峻平陵,但没敢去司马懿的高原陵。

    等到惠帝,再次遵从遗训:没有拜祭司马炎的峻阳陵。

    司马炽此次也是按照这个遗训来。

    等到傍晚,送葬大队归来。司马炽也听到了一个消息。

    时,惠帝葬,一牛车缓缓而来。停下后,已岁八十七的老臣,前太傅刘寔从牛车上走下来。

    其从家乡平原郡高唐县赶来,特为拜祭惠帝山陵,送惠帝最后一程。

    司马炽唤来缪播,仔细询问,才得知此公生平。

    刘寔,出于平原高唐刘氏。这一支乃汉章帝刘炟第五子济北王刘寿之后。其父刘广曾任县令。

    然幼年丧父,家中贫苦,遂以贩卖牛衣养家。牛衣,是用草、叶等物编制成,用来给牛遮雨御寒的物品,如同人遮雨的蓑衣。古代牛比人珍贵,所以多用牛衣。

    后因好学,知识广博,品行高洁而出名,为郡中小吏。到了洛阳后,被司马昭看中,所以也是司马氏的铁杆支持者。

    刘寔历经武帝、惠帝两朝,到王乱时,官至三公。司马冏掌权时,其从太傅位以年老辞官。待到司马乂与司马颖相攻于洛阳,其府邸被军士劫掠,就返回家乡平原郡高唐避乱。

    司马炽听到这个消息后,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第二日,太傅司马越亲自上书。

    其言,“刘公元老之臣,望重名贤,今以惠帝崩,不顾身衰体弱,亲拜山陵,观其忠直,感天动地。今宜,尊老贤,荣元勋,再封极位,养老京都。”

    司马炽看到这,知道司马越是借此邀名。

    但细细思索之下,他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疯狂的主意。

    他依次唤来缪播、梁芬和王延,分别与三人嘱咐一番,着三人从不同方面,仔细查清楚刘寔的生平及其子嗣家族、人际关系网。

    他再唤来司马越。

    “王叔,吾闻王叔欲再封刘公显位,荣养天年,不知王叔可已有定计?”

    司马越闻言,先是眉目一挑,心中本能地警惕,陛下问这话是有什么意味。然后他才道,“省内各公,以为太尉为妥!”

    司马炽略一蹙眉,表现出疑问,“太尉么?授公位实职?”

    他沉吟了片刻,又道,“刘公年齿老迈,已至耄耋,近逾鲐背之年,今尚加职责于其身,使其劳心劳形,会不会引起非议?或有人言,此非尊贤荣勋之举。”

    司马越闻言,眉头紧皱。

    司马炽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太尉之职掌天下兵马,军兵之望。今天下未靖,战端必不可少。以刘公之岁,精力难继,于任上,一旦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天下恐怕要议吾等苛责老臣。”

    “侄儿起初还有意,以王叔为太尉,平靖天下,力挽江山于绝倒。”

    司马越双眼一亮。但细想,太尉虽有权天下兵马之意,但如今对于他而言,形同鸡肋,有其实,不必再有其名。而以太傅,录尚书事,参与朝政,才是他的重中之重。

    他思索一下,方才言语,“非也!”

    “陛下无须忧虑!以刘公为太尉,不必使其劳心。太尉府可征辟天下名士豪杰,佐助刘公。”

    司马炽闻言,心中暗道:原来你还有这层想法在。再拉拢一太尉府的人才为己所用,算盘打的真妙!

    只听司马越继续说道,“刘公乃朝中柱石,今朝政方稳,此顶梁在,则天下人心稳固,朝臣人心稳固,平靖天下,指日可待矣!”

    司马炽见其努力说服自己,竟说出这种话。心中冷冷一笑,你想多了!

    其实就现在的天下形势,司马越还真没想多。并州和蜀中两处的胡乱,朝堂上很少有人过于放在心上。

    因为这个时代,胡乱已成时不时就会发生的事件,不稀奇。武帝朝、惠帝朝,都发生过大动乱,秃发树机能之乱和齐万年之乱,这两次最终都被平定。

    如今这个时代的中原人,并不像后世朝代闻胡色变,是惧怕。此时对胡族是满满的歧视。就连胡人本身,也自卑自己的出身。

    胡族称王称帝,只是笑话。刘渊立国,是借着他是汉朝外孙的名义,还尊了三国蜀汉的刘备刘禅。

    等到刘渊、刘聪死后,外戚靳准表示,“自古无胡人为天子者”,并将匈奴刘氏一门斩尽杀绝,欲“反正”归晋。

    就连后来的石勒都说:“且自古诚胡人而为名臣者实有之,帝王则未有之也。”

    所以五胡十六国,称帝的胡人政权并不多,大多是单于、天王之类。

    而如今,给西晋王朝重重一击的流民军,还只是以司马颖为名的复仇乱军。且已被兖州刺史苟晞攻杀了其首领公师藩。王弥和石勒都还未出名。

    永嘉年间,真正预示着王朝开始崩塌,让人心大乱的是,邺城被攻破,司马越的弟弟、都督邺城的司马腾被杀。

    这也是后来司马越,出走洛阳的最关键因素。虽然也有在朝堂被世家和晋怀帝逼迫,无法施展手脚之故。

    但司马越最终未能平定流民之乱。还让王弥攻破许昌,直取洛阳,将王朝的遮羞布彻底扯下来。

    其实此举,有人怀疑,可能是司马越故意为之。其养寇自重,并给洛阳朝堂一次打击。但玩火自焚,没有控制住。最后王弥石勒乱军与并州的刘渊合为一处,声势壮大,不是司马越再能控制住的。

    所以,历史上,后来他再回洛阳,直接与晋怀帝撕破脸皮,将晋怀帝心腹近臣杀个干净。两人内斗白热化。

    晋怀帝之后联络原来属司马越一派但与其闹翻的苟晞,秘旨苟晞兴兵杀司马越。司马越因此在内外交困之下,病倒而死。

    虽然司马越是权臣,但也是王朝最后的一面旗帜。这面旗帜一倒,晋怀帝也没有能力和时间再重掌大局,最后匈奴攻破洛阳,将其俘虏。

    其实,王乱一直没有结束。

    历史上,晋怀帝与司马越的内斗,也是王乱的延续,登基为帝的豫章王司马炽与东海王司马越的争斗。

    永嘉之乱发生后,又有晋愍帝司马邺和琅琊王司马睿,一南一北交锋。司马睿从来没有想过北上去救援过。

    等到北土尽染胡腥,东晋小朝廷在江南立国,王乱才算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