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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拉扯

    司马越听闻,皱眉沉思。

    他觉得陛下的每一个提议,仿佛都很有蛊惑力。有时,很戳中自己的内心。

    就算反对,也很有理有据,甚至大义凛然,让自己挑不出毛病。

    这,很不好!

    司马炽看着司马越。他琢磨司马越不松口南阳王移镇的原因,其中关键,估计还是在许昌。

    高密王一旦移镇关中,洛阳的三个方向,长安、许昌、邺城三个大镇,就都是司马越的至亲弟弟。

    这样一来,等于直接就把洛阳围住,让洛阳动弹不得。

    这种诱惑,是司马越很难放过的。

    但在这关键口,司马炽又多次谈及让南阳王移镇襄阳。

    故意释放出这种诱惑,也是司马越难以抗拒的,

    许昌固然重要,但一直在司马越的把控中。新任豫州刺史裴宪又是自己人。

    这种早已到手的新鲜感,自然没有一直垂涎欲滴的襄阳,更来劲儿。

    之前有王澄为备选,但现在王澄又被否了。

    那么,司马越不得不再次面临诱惑选择。是不是要南阳王移镇?

    司马炽静观他的神色,再次缓缓开口,“刘璠若出任荆州刺史,则不好加兵。襄阳镇守,还需再择选一人。”

    司马越的思绪被打断,闻言,本能地点点头。

    父子二人接连掌握荆州的军政大权,很容易做大生异心。哪怕刘氏再怎么忠心,这也是要避免的。

    所以,刘璠只做刺史,负责政务。军事上,则还需要一人。

    “若王叔实在不允南阳王叔移镇。那么,侄儿还得再找找其他人。”

    这话又加大了司马越内心的焦灼。

    故意继续这种言语套路。司马炽沉吟一下,继续道,“侄儿又想到两个人选。王叔且听听,可行不可行?”

    司马越脸色一变。

    只听司马炽道,“太仆和郁,是一个,还有一个是王粹王弘远。可从他二人中择选之一,任命为安南将军,镇守襄阳。”

    闻言,司马越心中惊乍,不禁看了司马炽一眼。难道这二人竟投靠了陛下?不可能吧?

    当然没有。

    司马炽说出这二人,只是矮个中拔高个。

    他并不记得这二人的历史记载。完全是基于这个时代的了解。

    二人论出身,都很显赫,但自身发展都不算好。为了发展,两人都曾是贾谧的“金谷二十四友”,王乱时,也参与了王乱站队。

    和郁,字仲舆,出于汝南和氏。其祖父和洽,曹魏时,官至尚书令。

    当时汝南士人多去投靠袁绍,而和洽独去荆州投了刘表。曹操平定荆州后,和洽进入曹魏系统。一直以清廉、直谏闻名。

    和郁父和逌,曹魏时,官至廷尉、吏部尚书。娶妻夏侯尚之女,生二子。和郁为次子。

    和郁兄和峤,乃晋武帝时重臣,官至中书令、尚书、太子少傅等要职。

    惠帝那句“圣质如初”的评价,就是他说的。

    家中三代两朝重臣,还是夏侯玄的外甥,可见出身相当显赫。但和郁的名气却很低,没有闯出名声,因此一直受到兄长和峤的打击侮辱。

    他的爵位汝南亭侯,也是因兄长和峤参谋平吴的功勋,而转赐的。

    王乱前夕,和郁任职尚书。

    贾南风废太子时,派其为持节,前往东宫废黜太子司马遹。

    赵王伦废黜贾南风时,和郁再为持节,送贾南风进金墉城。然后司马伦追复司马遹为太子时,和郁又率东宫官属,负责迎丧。

    司马伦篡位称帝,废黜惠帝时,和郁再送惠帝进金墉城。

    司马伦之后,和郁没有被追究,但也离开了朝政。

    和郁的声望虽然不怎么样,但跟其祖父和洽一样,都比较清廉。处事也比较干练。不是王衍王澄那种尚虚不做事的。

    这一点上,传了家学。而更出名的、历史评为名臣的其兄长和峤,则没有。

    和峤对钱财极其贪婪、吝啬。家产丰富,比当时很多王室还要富有。

    杜预评价他有钱癖。“钱癖”的典故就来自于此。

    读两晋历史,就会发现一个神奇现象。那就是重臣对钱财的态度多分为两派。

    一派极其豪奢,生活腐败难以想象,如王恺、石崇、何曾、王济等。斗富的故事,令人叹为观止。

    一派则极其悭吝、嗜钱如命,不仅仅是爱钱,已经到了嗜钱癖的地步,如王戎、和峤等。贪婪成性,又吝啬无比,王戎钻李核的典故,让人瞠目结舌。

    当然还有像王衍这样,有雅癖,耻于谈钱,斥之为阿堵物的一类人。

    对钱的极端,这时代就有鲁褒著《钱神论》,加以讽刺。

    不得不说,西晋短命,缺不了这群人的功劳。

    另一人王粹,出于弘农王氏。是武帝婿,娶妻颍川公主。

    其祖父王濬,乃西晋名将,是司马晋平定孙吴时,战功头号的功臣。

    平吴之后,发生的两将争功,主角就是王濬和王浑。最终,武帝因王浑声名更重,又出于太原王氏这种高门,而偏袒王浑。

    弘农王氏并不是高门,之前只算是地方豪强。王濬被征辟到州郡为吏,因严正清峻,又姿貌俊美,被上司徐邈看重,以女嫁之。

    徐邈是曹魏时重臣,历任凉州刺史、司隶校尉,后拜三公司空而不受。

    王濬就此发迹。后又受到羊祜看重,一步步高升,参与了羊祜策划的平吴大计。

    太康六年,也就是平吴后第六年,王濬去世,终年八十岁。

    王濬的子嗣都不显名。到孙子王粹,除了为帝婿外,并没有太大发展。

    后来王乱时,王粹站队司马颖,为其都尉。司马颖对攻司马乂时,王粹被任命为河北大都督,都督北中郎将。

    司马颖失败后,王粹居家,至今尚未复起。

    这二人的提出,让司马越坐立不安,更加焦灼。

    司马炽虽然心腹极少,但作为皇帝,可供选择的面却多。出于不同目的,哪怕是司马越的人,他都可以选择来用。

    而司马越则不同。为了野心,他更多只能选用自己人。

    但司马越虽掌控朝权,时间却还短。现在投靠他的人,要么是投机,要么是比较低微。哪怕有名望的,也多是之前在野的名士。没有相对好的履历,不可能上来就升任高位。

    真正出身好、名望高、履历好的,大部分都还在观望。连外人看作是他的人的王衍,也只是这次推荐,才向他靠拢更近。

    司马越左右抉择,最终还是问道,“若元表移镇襄阳,许昌该由何人镇守?”

    “如此的话,也可以在和郁王粹中择选一人,守许昌。”

    司马炽答道。

    司马越闻言憋气。

    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此事,陛下允臣再考虑一二!”

    司马炽答应。他自无不准。

    不管是南阳王移镇,还是和郁王粹,是镇许昌,还是守襄阳,他都能接受。

    哪怕司马越另外提出其他人,只要合乎他的考虑,他也能接受。

    就像和郁、王粹这两人,并不是他的人。但他提出来了。

    这二人都属于做实事一类。不过真上任了,行不行也不敢说,但至少应该不会像王澄那样。

    观其等履历,也都是渴求出头的。当然,还专门附带有污点。特别是王粹,曾效力司马颖,替其掌过军事。

    这就让司马越反对的时候,又有一个顾虑。会不会给外面一个印象:太傅是不是对王乱还放不下?

    参与王乱的人太多。跟司马颖、司马颙有过牵扯的故旧,也还有很多都在。

    一旦有这种印象出现,再被有心人操纵,刮起舆论风潮,司马越的处境就会更加难。

    司马炽不知道,司马越现在心里还会不会在意。

    但司马颖、司马颙已经都死了,很多人心中都希望,太傅能够宽宏大量,不要再在意往日那些乱七八糟的。

    提出重用和郁、王粹。现在这种期望,就会被司马炽勾出来。

    司马越一旦表现不如人们期望的,那么自然会选择能如他们期望的一方。

    司马越的上表,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但上表并没有被立即批复。这让更多人聚焦目光过来。

    随后有内幕传出,陛下和太傅有意重用和郁王粹。这让议论更加热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