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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前世与今生

    婚礼在十日后正式举行了。

    迎亲的队伍一大早就锣鼓喧天地入了城。

    城里的百姓像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凑着热闹一路跟到了张灯结彩的沈府别院。

    简陌一身喜气地站在大院里,新奇地看着迎亲的队伍敲锣打鼓鱼贯而入。

    她现在还不甚明白嫁娶的意义,但她内心能感受到那种充盈着整个府邸的幸福气息。

    她开心地笑着,顾盼着。

    她以一种不经心的语气对一旁的孙固说:

    “星光弟弟,将来我长大了,婚礼也要这么热闹。”

    空气里流动的都是欢乐的味道,但孙固的内心却无法摆脱一直以来的梦魇。

    他问自己:“我能活到长大吗?”

    这一整天,他一直都默默跟在简陌身后。

    看着她在沈府里爬上爬下,在人群里穿来穿去。

    最后,他们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了城。

    城外二十里,群山相连,那些山峰虽不高耸,但峰峦层叠起伏,看上去也十分秀美。

    孙府就建在那群山脚下的平畴沃野间。

    府邸面积不大,统共不过十几间屋舍。

    四周是碧绿的庄稼地,一条溪流从府外流过,在庄稼地里蜿蜒前行。

    孙府内此时忙得热火朝天,几十张木桌摆满了院内院外。

    孙老夫人带着孙家的几个晚辈,笑意盈盈地站在大门口远眺。

    等迎亲的队伍在黄昏的霞光里从田野间走来,丝竹管弦一时齐鸣,所有人都热烈地欢呼起来。

    接着便是婚礼了。

    原本最厌弃繁文缛节的孙家,这次却按照繁琐的古礼,将婚礼隆重地、一丝不苟地走了一遍。

    个中缘由,自然是想给简月清一个回家的感觉。

    同时也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天下人,无论简月清是什么出身,她以后都是孙家人了。

    仪式过后,宴席开摆。

    与座的都是封地里的村民。

    富州城里但凡有些头面的人物,虽也都遣人送来了贺礼,但无一人亲自到场。

    这跟孙家一贯的行事风格有关。

    早在几十年前,孙老夫人就明确表示,不接受封地外的任何人登门拜会。

    这一决定从另一方面也缓解了大家的难处。

    所有人都知道萧帝对孙家是怎样的一个态度,和孙家过往甚密并不是一件好事。

    孙鲁虽然嘴上喊着好日子一去不返了,但在自己的大喜之日还是非常开心。

    他逐桌给村民们敬酒,喝到尽情处往往还高歌上两句,痛饮上几杯。

    越痛饮,越发觉得自己人生圆满。

    最后,宴席散了,他也醉了。

    他趔趔趄趄地撞进新房,调笑道:“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洞房吧。”

    简月清安坐在床前,一袭红衣,头顶盖头。

    孙鲁靠近她,呵着酒气说:“娘子,让为夫掀起你的盖头来。”

    他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动作也有些迟缓,抬手的一刹那,隐隐听到了啜泣声。

    他愣住了,偏着脑袋确认了下。

    简月清当真在红盖头下哭泣呢。

    孙鲁如坠五里云雾,大喜日子新娘子怎么就哭了呢?

    他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娘子,是因为我在外喝酒,冷落了你,所以你伤心了?”

    孙鲁此时酒意已上头,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简月清不语,抽泣声反而大了些。

    孙鲁又问道:“你是觉得嫁给我委屈了?”

    回应孙鲁的依然是啜泣声。

    孙鲁长叹了口气,挨着她坐下来,无措地搓搓手,喃喃地说:

    “我知道,你嫁给我委屈了。

    “你那么年轻漂亮,我呢,如果不是修道之人,这年纪都该是个糟老头子了。

    “我孙鲁的名声也不怎么好,以前游手好闲,沾花惹草,还让你带着孩子受苦了这么些年,我内心也是十分愧疚的。

    “不过我从去固山那一刻起,就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你看我们余下的人生差不多长,这样我们到时刚好可以一起老死,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简月清蓦地一把抱住孙鲁,痛痛地哭了起来。

    孙鲁也抱住她,还在絮絮叨叨:

    “在外人眼里,嫁入孙家好像是很风光的事,但我心里明白,孙家其实是个是非之地,谁入孙家门,是福是祸都说不定呢。

    “你愿意嫁给我,我是打心眼里感激。

    “刚刚喝酒的时候,我还在想,我是不是前世是一条狗,吠叫了一辈子,所以今世才能有幸遇到你娶到你呢?”

    “汪!”

    一声狗吠应声响起,吓得孙鲁身子一颤。

    简月清也止住了哭,原本倾诉衷肠的感人情景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原来孙鲁撞进屋后忘了关门,大黄此刻正站在门口朝里张望呢。

    一同张望的还有门边探出来的一个小小的脑袋。

    孙鲁掩饰地干咳两声,一本正经地问:“简陌,你在干吗呢?”

    简陌不好意思地现出身子,挠挠头说:“我和星光弟弟散步呢,看到爹爹房门没关,就想来看看。”

    孙固也从一旁现出身影。

    他身子僵得像个木桩,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孙鲁窘迫地下了床,边掩门边说:“爹爹娘亲要休息了,你们也赶紧睡觉去。”

    简陌调皮地伸了下舌头,拉着孙固一溜烟地跑走了。